你這激動個什么勁?不就是法芙娜喊自己是“哥”而不是老師嗎?
薛定律疑惑的時候,意識到小巫女似乎并不認識法芙娜。
盡管理論上她應該見到過的,但是昨天薛定律還沒回家的時候這姑娘就在宿舍中裹沉了一只毛毛蟲,然后就這樣一直窩在被窩里面睡大覺。
對外界基本上毫無反應,薛定律想要叫醒她的時候,她還在那說“我明天又不用上班”。
所以她相當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
因此無論是昨晚和法芙娜的見面,以及今早在家中發生的事情都不清楚,所以現在看到法芙娜這個小姑娘直接來到身邊,一副認識的模樣,同時還稱呼薛定律為“哥哥”的時候。
蘇蘇哈氣了!
就仿佛某種僅有自己才能夠說出的稱呼這個時候被別人剝奪了一樣,又像是自己唯一的特殊點現在也要被別人給搶走一樣。
而就在法芙娜抬起頭,看著薛定律的眼睛時,她有些錯愕,老師的左眼很正常,就如同平時一般那樣看著自己。
但是老師的右眼……為什么明明只是看著那淡藍色的瞳孔,她卻感覺老師的左眼和右眼完全不一樣,右眼中,仿佛藏著一只衰樣的獅子在不甘的看著自己。
特別是,在自己沒辦法在學校喊出“老師”,從而改口為“哥哥”時,那衰樣的獅子越來越大,逐漸占據滿了整個右眼,并像是個護食的小貓咪一樣,對著自己這位來到他領地上的人哈氣。
不知道為什么,法芙娜就有這樣的感覺。
“沒事,一起吃飯吧。”薛定律這樣說,他在學校中基本上一直戴著口罩,雖然距離他上次發表視頻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但也還不至于過氣,這個時候摘下口罩還是會引起不小的關注度。
同時,因為前些年經歷史上第一病毒的肆虐,很多人都習慣了戴口罩,薛定律這樣一個口罩出現在任何地方其實都不突兀,最多吃飯的時候摘下就成。
而薛定律不知道是,當他和法芙娜一起前往食堂的時候,遠處的實驗室以及文學社活動室中,不甘的眼神看向了這邊。
“哥,她誰啊?”蘇蘇依舊在哈氣,盡管她有些天然呆,同時本質上還是個大號小龍娘一般的傻。
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第六感,她就對其他任何女性仿佛產生了雷達一般,看到法芙娜的時候就發現此子斷不可留,以后必成大禍。
“我小侄女,怎么了?”薛定律直接說出法芙娜的身份,“一個故人的女兒,算是我小侄女,或者你也可以認為她是我養女,現在正住在我家。”
“哈?”蘇蘇感覺面皮抽了抽,急急忙忙追問到,“那你的那位朋友去哪了?怎么就這樣隨隨便便就把女兒養在一個異性的家里。”
“死了。”薛定律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甚至在說出來的時候,薛定律心底依舊冒出隱隱約約的一種失落和難受。
自己的情緒恢復了一些,不多,但是夠用。
蘇蘇立即沉默了,她張開嘴,還想嘴硬的繼續說到:“那她的其他家人呢?她的母親呢?”
“也死了。”薛定律很平靜的說到,“我殺的。”
蘇蘇徹底沉默了,不知道為什么,當薛定律這樣說完了之后,這位小巫女不再是之前那一副哈氣的形態,甚至此時蜷縮進被窩之中,像是個毛毛蟲一般。
“啪!”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薛定律:“……”
不至于,不至于……
他們這邊的幾人都是沒有家人的家伙,雖說很地獄,但其實薛定律早就適應了這種狀態。
甚至父母到底是誰,長什么樣……
薛定律已經忘了,如果不是每年都會掃墓,看到墓碑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甚至連父母的名字都早就忘記了。
當忘記一件事情足夠久的時候,其實并不會覺得悲傷的,因為他兒時最遠的記憶就停留在那場森林大火中,更年幼時的記憶,他一丁點都想不起來。
那還是不用想了。
“對了,我還有兩女兒。”薛定律直接說到。
“哈!”蘇蘇一瞬間不困了,從被窩中跳了出來,在床鋪上弓著身子,張牙舞爪,“母親是誰?”
“沒有母親,一位是世界意識的剝離體,一位是神樹,就是種在你老家的那棵樹。”
“哦……”蘇蘇繼續回到了被窩中,頓時感覺雖然很抽象,但其實自己應該也算是瑪格麗特的剝離體吧?
其實自己,一直是作為瑪格麗特的容器?
而瑪格麗特就是世界意識,那自己和那位未來還素未謀面的“女兒”不就是同一陣線的嗎?
薛定律若是知道她有這個想法,還會默默點點頭到:“其實你們倆的智商和腦回路也是同一水平的。”
和法芙娜的午餐并沒有什么波折,這位繼承了母親粉色頭發的少女其實擁有著十分明顯的異國容貌,并不像白人,相反更加像是白皮膚的希臘裔模樣。
同時因為要隱藏起自己稍尖的耳朵,法芙娜留起了長發,將耳朵藏在了里面,回家之后才會露出那雙繼承至母親的耳朵。
外國人對于科大來說實在是稀疏平常,甚至就在這食堂中,就有很多的外國面容,不至于多稀奇,最多只是好奇的瞟一眼她的頭發,然后嘖嘖稱奇,看上去這么小一孩子,居然是大學生?
午餐后她繼續回到了圖書館,薛定律甚至也跟著去對應圖書館看了看,那是一處六樓的自習室中,里面最起碼也占滿了一大半的座位,薛定律來到這自習室甚至夢回高三了一樣。
不過法芙娜不是一直在學習的,在她的座位上除了借閱的生物類教材之外,還有著一本名為《霸道老師愛上我》的奇怪書本,不過她立即害羞的用《生物學史》蓋住了這本。
“我去圖書館看看書,你繼續……”薛定律決定還是不影響這位小侄女了,他就去旁邊的書架上隨便找點書看看。
同時這也是積累日后給魔導學院布置圖書館的經驗,看看現實中圖書館怎么排放整理的。
其實薛定律的魔法學院雖然外表是老格林那充斥著奇幻風格的學院風,但內核的布置薛定律還是參考的科大。
就像宿舍,他就參考著科大的宿舍布置,上床下桌,只不過從四人間改成了兩人間。
教室,也是薛定律熟悉的科大教室模樣,乃至于看上去桌子凳子都和科大差不多。
若是有科大的學生能夠進到他的魔法學院里面來參觀,估計會一口一個地道,似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蘇蘇此時已經回到了被窩中,她其實很喜歡宿舍,她感覺住在宿舍,然后每天還能跟隨著薛定律的視角上課的話,就好像自己也是個大學生,也在上課一樣。
這樣子做,像是自己也接受了知識的熏陶一般,盡管即便是薛定律上課的時候,她只是偶爾聽一聽,更多時候是拿著薛定律送她的蘋果手機愛不釋手的掐著。
“您似乎并沒有統治著世界,使徒大人。”突然,另一位寄宿在自己體內的聲音說到。
這是,浮士德的聲音。
“我為什么要統治世界?”薛定律反而是反問了一下這位有點癲瘋的神秘學家。
對于浮士德的印象,薛定律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太壞,他屬于那種在最黑暗的年代,想要葬送舊社會的瘋子,至于新社會到底會咋樣,是更好還是更壞,他不會考慮,也沒有資格考慮的人。
他想著的,就是徹底毀掉第12使徒創造出來的那個扭曲的世界而已。
“因為,使徒不正是要統治世界,才能源源不斷獲得人口的嗎?”浮士德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其實一直在窺屏,甚至和小巫女的對話他都知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視角默默地看著這個世界,同樣的,也是在看著這個……
朝氣蓬勃的學校……
他曾經也是老師,還是魔導學院的老師,他教導出來過無數的學生,他們很多都成為了之后大陸上炙手可熱的神秘學家,同時還教出來了,那位第12使徒。
因此他特別能從一個學校就看到這個社會的模樣,而很顯然,在薛定律的視角中,這個世界并不是被他統治的狀態,他反而才像是這個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和其他任何人,沒有什么區別的人。
盡管,在本質和生物形態上,薛定律究竟還算不算得上是“人”都很難說了,但他依舊在扮演著那個平凡的自己,那位沒有特權,僅僅只是一個在這所大學中上學的自己。
浮士德突然覺得很新奇,他確認薛定律是使徒,那龐大的神樹是做不了假的,但是他卻完全沒有自己了解到的使徒們那種……貪婪……
他即便是成為了使徒,也是平凡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在這個熱鬧的世界中,平平凡凡的生活著。
“您,甚至不會想著統一全世界,然后解決一切矛盾,創造出一個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嗎?”浮士德問到。
“我為什么要這樣做?”薛定律很不解。
浮士德便說不出話來,他同樣通過薛定律的視線看向了那些在圖書館中睡午覺的學生們。
在圖書館睡午覺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這里有空調,盡管現在已經秋天,甚至到了需要穿外套的溫度,但圖書館的空調依然開著。
畢竟,學校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而這種慵懶感和安寧感,是浮士德永遠也想象不到的存在。
他生在類似于文藝復興的年代,那年代上層是紙醉金迷的,下層是麻木扭曲的。
而后續第12使徒上位之后,上層徹底變成了使徒的包衣奴才,下層則完全被黑幫、地下組織,以及形形色色出賣自己身體的伎女們組成。
世界沒有變得更好,反而變得更爛。
乃至于看上去,還會更爛。
這種午后靠在圖書館中睡著的寧靜感,他不知道多久都沒見到,甚至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都有些懷戀。
他有些,懷戀曾經那個文藝復興的年代,盡管那時候世界很落后,但生活依舊有盼頭,他們都是抱著希望和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而不是僅僅的……
只是作為那棵樹的養料而活著的牲畜。
墨菲斯托即向外神華貴,對內又向舊日的貴族們妥協,然后和其手來壓榨著最底層的人,讓底層徹底變成了幫派、伎女以及……尸體與混亂的地盤。
所以他看不到未來,因為他被奪走了,被自己曾經最引以為豪的學生給奪走,然后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前路。
他已經被著黑暗,蒙蔽了雙眼。
所以……
這樣的世界,真的對嗎?
這是作為曾經那場大變革之后,最大受益者的自己,問出的問題。
他從一位神秘學老師,一步登天到準5階,也就是半神級的超凡者。
他也成為了那個世界名義上的領導人,自己學生曾經建立的名為“詠贊會”的組織中,自己也是僅次于墨菲斯托的地位,是真正的全世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但是自己,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階級?自己不是本應該,和墨菲斯托一起統治所有人的嗎?
浮士德這樣想著,或許,僅僅只是他看上的一位神秘學天賦頗高的女孩,不甘的成為那被黑幫掌控中夜店的伎女時,所產生的想法吧。
這個世界對嗎?
對的,其實本來就是這樣黑暗而已,掌握著古代知識的神秘學貴族們縱情享樂,而把持著底層的神秘學黑幫們狠厲殘忍。
男孩們紛紛成為了他們的勞力,女孩們紛紛成為了伎女和他們的玩物。
貴族的后代是貴族,黑幫的后代是黑幫,伎女的后代……依舊是伎女……
當他再次見到那明明應該成為神秘學家的女孩時,她成為了那夜店的老鴇,并且給自己推銷她的女兒,也就是這夜店花街中的頭牌。
浮士德沉默的看向那位原本他看好的少女,他感覺自己有什么被奪走了,被搶走了,或許,是人性吧……
所以,他在會議上要求開始掌控底層,并且廢除現在這種扭曲的制度。
而他得到的回答是……
“那不行,大人,那太極端了,會引起社會動蕩的。”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反應,他看向了自己的學生,第12使徒,他沒說話,并沒有站在自己這邊,這也就是默認了他也是同樣的想法。
真的是……
浮士德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再繼續爭吵的打算。
已經沒救了……
但仿佛,又有什么東西在自己心底破碎,或許是,對于墨菲斯托最后的念想吧,又或許,是那位潛藏在心底的惡魔,破殼而出吧。
對嗎?
不對的!
該醒醒了,浮士德,我們把這個世界,燒成灰!
心底的惡魔,那名為“浮士德”的惡魔,這樣向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