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得沒錯，我太了解他了……”
“他一口惡氣憋在心里，不撒出來，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他夜深人靜之時，提著一把刀去了我家……”
“我丈夫防著他呢，兩人扭打在一起，可是二哥他是不想活了，我丈夫怎么能拼得過他，我丈夫被他砍倒在地……”
“我上前想要阻止，已經紅了眼的他，失手把我給殺了……”
“或許不是失手，他恨我丈夫，但他更恨我……”
“二哥被抓了，警察查到當年的事情，我丈夫被撤了職，二哥被判了個死緩……”
“他本就沒想再活了，卻沒承想，被關了幾十年，竟然又被放了出來……”
“二哥也老了，當年熟悉的人，老的老，死的死……”
“二哥已經徹底跟這個世界脫節了，他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在外面流浪……”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魏鳳英口中不停喃喃。
可是沈思遠想說，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她每一次的選擇，都是在摧毀齊思國的人生。
齊思國一輩子都在監獄中度過，這一生可以說過得極為潦草。
當然，齊思國也不是沒有錯，為什么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了嗎？
不過感情的事情，這千百年來，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而她也不知是出于愧疚，還是出于愛，死后一直跟在對方身后，這些又有什么用，都是在痛苦中煎熬。
“大師，您能幫我勸解他一番嗎？”
魏鳳英面帶乞求地看向沈思遠。
這也是為什么她見到沈思遠，又驚又喜的原因。
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有著無數的情感想向他傾訴。
“勸解他什么？”
“讓他回家去吧，他年紀大了，一直在外面這樣漂泊，也不是事兒。”魏鳳英低聲說。
“他還有家嗎？”沈思遠反問道。
魏鳳英不說話了。
沈思遠心念一動，喚出萬魂幡來，手掐指訣，直接把她給攝入了萬魂幡內。
但是很快，對方又出現在了原地。
這番動作，勝過千言萬語，魏鳳英有些吃驚地低頭看向自己，然后身體漸漸凝實起來。
她有些好奇地伸手摘了旁邊壇上的一朵小，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接著面露喜色，抬頭看向沈思遠。
深深鞠了一躬道：“謝謝。”
沈思遠點點頭道：“去吧，去見他，去完成你的心愿。”
“好。”魏鳳英聞言，邁步向那簡陋的塑料棚走去。
沈思遠在身后看著，他其實也很好奇，齊思國見到魏鳳英，是激動、是害怕，還是怒火中燒，想要重新殺死她一次。
魏鳳英來到塑料棚前，卻有些躊躇起來。
眼前的塑料棚很簡陋，只是幾根樹棍支撐一個三角形，然后用一大塊塑料布圍了起來。
塑料棚外面堆著不少雜物，都是齊思國撿來的，周圍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他杵著的那根竹竿也在，正壓著塑料布一角。
這樣的塑料布完全不透氣，不用進去，都能想象得到里面那股悶熱，更何況這是在野外，周圍的蚊蟲更是多不勝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這地方生活的。
等到了門口，正要與齊思國見面的時候，魏鳳英反而有些躊躇了，覺得自己大概、可能還沒準備好。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退縮的時候，里面的齊思國卻掀開了簾子。
當他看到外面站著的魏鳳英，渾濁的眼眸，明顯收縮了一下，神色也略微顯得恍惚。
他既沒有激動、也沒有害怕，更沒有憤怒，只是怔怔地看著對方。
這地方雖說是夜晚，但畢竟不遠處就是小鎮，又是供人休息的景觀區，因此是有路燈的，而且今晚月色也很好。
所以齊思國不至于因為光線原因，看不清對面站著的人。
魏鳳英見對方看著自己不說話，她輕咬了一下嘴唇，絞著手指，最終輕喚了一聲二哥。
“你是來接我的嗎？”齊思國問道。
他的神色顯得很平靜，不見悲喜。
“什么？”魏鳳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是來找我索命的？”齊思國又問道。
“我都這一大把年紀了，早就不想活了，你想要就拿去吧。”齊思國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情感。
魏鳳英聞言，莫名地感到有些慌亂。
趕忙搖手解釋道：“不，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造成的，對不起，對不起……”
魏鳳英說著，就難過得掉下眼淚來。
可是齊思國依舊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想要安慰她的意思。
“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苦，是我害得你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你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你自己……”
“我死后，一直都跟著你，我知道我欠你的，可我沒有辦法彌補，看你淪落到如今的地步，我痛在心里，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只能看著……”
……魏鳳英嗚咽著，哭得極為傷心。
看她這番模樣，齊思國似乎有些心軟起來，悠悠說道：“你不怪我就好。”
“不怪，不怪，都是我咎由自取……”魏鳳英哽咽著說道。
“那你來找我，又是做什么呢？”齊思國問道。
魏鳳英聞言一愣，連哭聲都忘了。
“我……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呵呵……”齊思國笑道。
可是他的笑聲，卻滿是悲涼。
“活著的時候，你躲著我，死后你說跟著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要是來帶我走的，我這條命你盡管拿去，要是沒其他事，我要休息了……”
齊思國說著，轉身走進悶熱逼仄的塑料棚內。
“二哥……”
魏鳳英喊了一聲，一如過往，只要自己叫上一聲，對方總會駐足原地，面帶微笑，等她繼續說話。
果然，背對著門口的齊思國頓住了腳步。
“二哥，我……”
她話剛說出口，齊思國卻伸手直接把塑料布給拉上，遮住了對方的視線。
“你走吧。”齊思國道。
他的聲音既不冷淡，也不熱情，好似對一個陌生人在說話。
但這卻讓魏鳳英從心底升起一股冰涼。
原來——
他心中早就沒有她了。
魏鳳英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沈思遠身邊。
只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還繼續跟在他的身邊嗎？”
魏鳳英搖搖頭，然后有些疑惑問道：“幡主，這世界上有輪回嗎？”
“有的。”沈思遠很肯定地道。
“可是我見很多亡魂四處游蕩，無處可去，我也是如此。”
“那是因為輪回未開，你是想重入輪回？”沈思遠問道。
魏鳳英點點頭道：“這輩子是我欠他的，我希望下輩子，做牛做馬，可以還他。”
沈思遠沒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塑料棚的方向。
魏鳳英有些詫異，順著他目光看去，卻見齊思國穿過塑料棚，走了出來。
魏鳳英一愣，接著反應過來，直接沖過去，掀開塑料棚走了進去，卻見齊思國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把滿是銹跡的菜刀，他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魏鳳英滿臉悲痛地沖了出去。
“你怎么這么傻，好死不如賴活……”
可是齊思國并未看她，而是有些好奇地走向沈思遠身邊。
“神仙？”他問道。
沈思遠搖搖頭道：“不，還在修行路上。”
“哦，是你讓我看到她的？”齊思國問。
沈思遠點頭：“是她要求的，我就幫她完成了這個心愿。”
“你這神仙，管這些閑事干啥？求你們的時候，你們不出現，不求你們的時候，你們來了……”齊思國嘟啷著道。
他對沈思遠沒有絲毫的敬畏。
“我不是神仙。”
“也差不多吧。”他轉頭看向跟上來的魏鳳英。
“二哥……”魏鳳英開口想說話。
卻被齊思國伸斷，他重新看向沈思遠，然后道：“我能問個問題嗎？”
“當然。”
“我會投胎嗎？下輩子還能做個人嗎？”
沈思遠道：“會投胎，但是短時間內恐怕不行，至于能不能做個人，我就不清楚了。”
“二哥，這輩子是我欠你的，下輩子，我做……”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齊思國的身體卻在消散。
“不，你誰都不欠，一切都過去了……”
他的身體隨著晚風，消失在了空中。
“二哥……”魏鳳英痛哭流涕。
感覺心被挖走了，空落落的。
ps:看到有人說寫的是什么玩意，解釋一下，人心是復雜的，不是所有的愛都有回應，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長良心，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本不是合家歡，不是所有男女都深情，總會有愛而不得，得而不惜的，人生本就有無數遺憾，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