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們要來了。”
“真的！”
“我知道的！”
錄音中，艾爾維斯用干澀的聲音不停低語，因為過度的恐懼而急促的喘息著。
“哈，咳咳！”
咳嗽了半天，能夠聽到液體墜落地面的聲音，不清楚那究竟是因為緊張過度嘔出的胃液，還是噴出的鮮血。
“他們，他們都說我瘋了，但我自己清楚，我沒有！”
“我一直都很清醒！”
“從一開始，我就注意到了！”
“祂一直都沒有沉睡！”
錄音中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吞咽聲，他又似乎被吞下唾沫嗆到，連連咳嗽了好一陣子。
“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注視著他們將祂的身軀切割，看到了他們做的那些事！”
“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祂為什么不阻止他們？為什么只是看著？”
神明，為何任由凡人褻瀆自己？
為何之前可以忍耐？
但如今卻又無法再忍受了？
他不斷地自語著，試圖向一個并不存在的同伴不斷發問著，希冀能夠得到一個答案。
良久，他沉默了下來。
“……理由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對，完全不重要了！”
“因為現在，祂已經徹底憤怒了。”
“我聽到了……”
“祂的咆哮！”
“祂在召集其他的神明，我已經還聽到了祂們的回應！”
“消失的諸神將要歸來了。”
“等那一天到來，祂們將要降下殘酷的懲罰！”
“神罰！”
“真正的神罰就要降臨在我們頭上了！！！”
精靈大法師又干嘔了起來，陷入了神神叨叨的狀態，前言不搭后語地反復嘟囔著。
“審判日，對，真正的審判日就要來了，就要到來了！”
“真的！”
“但是沒有人相信我！”
“那群白癡無視了我的警告，他們把我的告誡全都當成我是在嫉妒他們的進展……”
“我嫉妒他們？開什么玩笑，我可是成功了！”
“哈哈！”
忽然，原本慌亂的大法師平靜了下來，甚是得意地開始了自我夸贊。
“不是那種拼接的怪物，而是我所期望的，真正可以穩定遺傳給后一代的完美獸化人！”
“啊，毛茸茸真好，哈哈！我真是個天才。”
“嘿嘿，嘿嘿嘿，我真是厲害啊……嘿嘿！”
“今天，今天就選擇這個藥劑吧！哈哈！”
再之后的日子，艾爾維斯就似乎陷入了一種半癲狂的狀態。
他好像完全忘記了“那些存在”，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杰作”之中——沉迷于把自己變成各種類型的獸化人。
是的。
艾爾維斯對毛茸茸生物的喜歡，并不是希望能夠與他們產生某種親密的關系。
而是希望將自己變成毛茸茸……
可能是對“審判日”的恐懼到了某種極限，他的思維自動進入了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態。
他將周遭一切不合理的地方美化，強行解釋了一切不對勁的地方。
平日里還是之前那副樣子，不斷變化自己的模樣，并記下每一種形態的感受。
但是，在某個特殊的節點，恐懼就會再次突破精神的防護，重新意識到那近在咫尺的危險。
顫抖，絕望，哀嚎……然后在崩潰中再次“失去理智”變成那“無可救藥的福瑞控大法師”。
從普世意義上說，這個家伙在那個時候才真的“瘋了”，不斷重復著這樣的循環。
赫伯特沉默著微微搖頭，輕聲嘆了一口氣，沒有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欲望了。
咋說呢？
沒什么意思。
這個家伙的結局，感覺沒有什么特殊的新意。
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個瘋狂科學家的末路罷了。
終究，也不過是一個來自舊時代的記錄而已。
一個舊時代的人，跟他沒有什么瓜葛。
唯一能夠稱得上共同點的，還是兩人那對毛茸茸的喜好。
引為知己？
還算不上。
但這一對跨越了數千年的“知己”，其實在細節處又有所不同。
這位精靈大師的性……嗯，愛好獨一，只喜歡毛茸茸的獸耳娘。
而且是想要把自己變成毛茸茸的樣子。
但赫伯特不一樣。
無論是毛發蓬松的獸耳娘，還是身披鱗甲的魔物娘，亦或者是特殊形態的生命體……他都可以接受。
他都可以。
又或者換個說法。
一切非人之物，都在他的好球范圍之內。
他，平等的，博愛著世間萬物的生靈。
而且，他完全不想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員。
相比于艾爾維斯的最終結局，赫伯特還是對他口中那份完美獸化人藥劑和解藥比較感興趣。
赫伯特對于艾爾維斯口中的成果，已經有了一些猜想。
目前在世界上，并沒有這位大法師所宣稱的“完美獸化人”，但是恩，卻有一批在各地流浪的“被詛咒之民”。
被詛咒之民，或者說“獸化人后裔”，那是一群在世界的角落與邊緣生存的可憐族群。
他們并非是指“獸人”與“人類”混血后產生的“半獸人”，而是另外的種族“初代獸化人”的后代。
他們有著人類的外表，但同時又擁有著一些獸類的特征，獸耳、獸尾、獸爪……
雖然智力相較于一般的人類低上一些，但體質比普通人類優秀許多。
可以說，他們同時擁有著一定的人類智慧與動物的能力，是結合了雙方優點的優秀后代。
按理說，有著這樣的天賦，族群的力量也不算弱，他們足夠在各種環境中保護自己。
但是，他們卻沒有自己的領地，很少能夠被人類的國家所接受。
并不是因為非人的特征，而是因為一些歷史遺留的原因，他們遭到了排斥。
而這，需要追溯到最初的一批受害人。
最初時，世界上多出了一批因為未知原因而感染了“獸化病病毒”的人類，他們由人類轉變成了有著獸類特征的獸化人。
那些獸化人具有極強的攻擊性，性格極端不穩定，時不時會被本能控制，在原始沖動的驅使下襲擊他人。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們身上攜帶著的獸化人病毒是可以傳染的！
任何與獸化人的親密接觸，包括抓痕、咬痕、鮮血、體液都可能讓人類導致感染獸化人病毒，被迫轉化成為茹毛飲血的獸化人。
這曾經一度導致獸化人的群體迅速擴大，巔峰期達到了數十萬人之多。
但很快，反應過來的人類王國做出了反應，派出了大量的法師，在不與獸化人接觸的情況下將他們直接消滅。
獸化人的族群在那場戰斗中損失九成以上，只有一小部分智力足夠高的獸化人提前察覺了危險，最終幸免于難，保留下了族群的火種。
自此，他們便開始了在各個王國間穿梭的漫長流浪。
令人欣慰的是，隨著時間推移，這些獸化人后裔們身上攜帶著的獸化病逐漸穩定下來，不再具有傳染性，只會隨著血脈遺傳給后裔。
不過，雖然他們對于人類的威脅消失了，但過去遺留下來的歧視并不會隨之消失。
那些對于初代獸化人的仇恨，一直隨著血脈流傳下來，讓他們一直不被人類所接受。
當然了，作為一群便于管理的優秀戰士，他們還是能夠找到一些合適的工作的——一般擔任著雇傭兵和敢死隊之類的亡命徒工作，被人當做炮灰使用。
而且，就算是這樣危險的工作，還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
一般還需要他們隱藏起了自身的獸化特征，甚至是切割掉了部分器官才行。
只有少部分獸化人混進了人類王國之中，但他們大多無法在人類中找到自己的歸宿。
獸化人后代們也想過融入自然之中，但純粹的動物們又不愿意接受他們這種類人的生物。
同時，他們血脈中的本能還是更愿意親近人類和類人生物，與同樣與人類有關的半精靈族群關系尚可。
倒是有一個族群愿意接受他們，獸人們向他們遞出過橄欖枝……但那群家伙人嫌狗棄，顏值太低，是獸化人不愿意接受他們。
獸化人們一直在流浪，而對于這份悲慘的命運，他們只能將其視作是一份來自未知神明的詛咒。
在此之前，對于做出那批攜帶著“獸化人病毒”的最初獸化人的來歷，各種說法都有。
最能被大眾接受的說法，是他們觸犯了某位可怕的神明，而被神明審判，背負上了這份扭曲的命運。
接受這個說法的人很多，理由無他——祂們真的干得出來！
還有人認為獸化人本身就是自然中誕生的新種族，沒有什么特殊的來歷。
還有人認為獸化人是隨著異界神明到來的，是異界的生物。
還有人……
說法各種各樣，各種“證據”都有，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現在，赫伯特估計自己可以給這個學術爭論畫上一個休止符號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
就是這個福瑞控！
是這個喜歡毛茸茸的精靈大法師干的！
一切的源頭，就是這個家伙的扭曲的XP！
精靈帝國的大法師不會知道，自己的研究到底給這個可憐的族群帶來了什么。
不過，就算是知道，他估計也不會在意。
精靈本就是驕傲的。
而作為當時統治了一個時代的至上種族，他們身上更有一份唯我獨尊的傲慢。
在那個時候，精靈連神明都不放在眼里，隨意將巨龍抓來誕下龍裔作為實驗素材，又哪里會在意一些凡人的悲喜？
如果真的知道了，艾爾維斯估計只會欣慰于自己的作品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穩定。
“哈……”
赫伯特有些唏噓地呼出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他沉默的時候，在場的其他人都保持了安靜，瓦倫蒂娜她們注意到了赫伯特的特殊狀態。
就連一直吵嚷著的克雷緹都沉默了——被弗洛拉摘出來捂住了嘴巴。
赫伯特看向她們露出了微笑，輕聲道：“好了，讓你們久等了，我沒有事，只是……嗯？”
他本想繼續開口，但在錄音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忽然再次發出了聲音。
研究日志·第■■■■■■日 “我估計是要死了。”
錄音中的艾爾維斯不再“瘋癲”，以記錄實驗記錄時的冷靜態度講述著自己的死寂。
“不，應該說，我們這幫人，所有人都要死了。”
“明天，最晚后天，祂們就會降下神罰，給予我們懲罰。”
“按道理說，我已經知曉了祂們的到來，也清楚祂們的可怕，我應該早早逃跑才對。”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極端平靜的聲音陳述。
“我不打算逃跑。”
“這是我等族群犯下的罪惡，我雖然沒有參與那場研究，但我……也是其中的一員。”
“我既然也享受了這份沾著鮮血的榮光，那我就沒有逃跑的理由。”
“這是屬于精靈的驕傲，屬于帝國的驕傲。”
“我們不能逃跑，也不該逃跑。”
艾爾維斯在經歷了恐懼、逃避、瘋狂、頹喪之后，在最后的關頭，終于接受了自己與族群的命運。
“褻瀆者，將迎來褻瀆者們應得的結局。”
接著，他忽然又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并不是如同過去一樣瘋癲而自戀的怪笑，而僅僅只是自嘲地輕笑著。
“哈哈，雖然已經有點太晚，但王庭終于意識到了錯誤，明白我沒有瘋……”
“王庭已經做出了決斷。”
“我們不打算這么跪拜著等待審判。”
“神明又如何？”
“除了創造了我等的自然之主外，任何神明也無權審判我等。”
“我們……會做出自己的反擊。”
“女王已經下達命令，包括這里在內，所有的魔能炮都將做好發射的準備。”
“而祂，那位最初的，引導我等走上末路的神明……祂將是其他神明前來的道標，但同時，也將是我們設下的誘餌。”
“縱然結局已經注定，我等將會在神明的怒火中消逝，但我們依舊不會逃跑。”
“偉大的神明啊，還請見證我等凡物那狼狽的掙扎吧。”
與外人猜測的毫無所知不同，精靈帝國的高層在最后已經知曉了神明的到來。
但他們沒有逃跑。
而是在認清了結局之后，依舊選擇了以最暴烈的方式去應對。
既然雙方的沖突無法解決，那就戰斗吧。
這群驕傲的，占據了一個時代的精靈，選擇向云端上的諸神揮動刀鋒。
用血與火決出一個結果。
要么，是一個輝煌時代的落幕。
要么，將是一個凌駕于神明之上的新時代。
即便這很可能什么都無法留下。
但至少，他們曾經存在過。
自然秘境。
“嗯……”
依舊是貓咪形態的冰雪女神有些糾結地歪著腦袋，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哎呀，我到底該怎么跟他開口呢？”
“總不能上來就說，我能夠給你提供一大批人口作為幫助吧？”
“還有，也不知道他那里愿不愿意接受獸化人啊……”
祂糾結了一會兒，然后有些心虛地眨眨眼，嘟囔道：
“應該，會接受的吧？”
“他當初不是說想要給所有人一個家嗎？誒……是這么說的嗎？”
“好像是大差不差……”
“算了！”
“總之，還是先去問問再說吧！”
想不出答案的小貓咪最后干脆放棄了思考，尾巴一拍，昂著頭跳了起來，嘴里哼哼道：
“再怎么說，他總不會趕我走吧！”
“……應該不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