橢圓的白柜被從上方打開,白色的霧氣隨之彌漫房間,又沉降到地板的縫隙之中。
“這是黑客專用的深潛箱,用這個的話,應該能夠讓路明非的體溫勉強保持恒定。”
“我會試著駭入路明非的腦機,然后抵抗王將的神經病毒,不過對方是智力拉滿的天才黑客,而我最多算是個‘二流’,估計也只能夠拖延時間。”
蘇恩曦也坐到了另一個深潛箱中,冷凝液浸泡全身,讓蘇恩曦打了個寒顫。
“接下來的,就全部都靠我們的小白兔自己脫身了”
末日的廢墟都市之中,行走的聲音就像被碾碎的枯骨在風里低吟,整條街道的幕墻都遍布裂痕,火焰的舌苗攀附其上,細碎的聲響交相呼應。
路明非獨自一人走在這個已經死去的都市,他時不時確認天空之中那條黑龍的存在,盡可能避開他的視線范圍。
“證據1:如果這不是夢而是現實,那黑龍尼德霍格怎么可能會被這些物質遮擋住視線,一瞬間就會俯沖下來把我殺死了吧。”
輕聲的呢喃飄散于空中,少年走向了一個廢墟的大樓。
皮靴碾碎玻璃殘片,倒塌的大樓一層,路明非走入黑暗的死角,他用打火機點燃了幾件衣服隨意放在角落,然后自己則是盤腿坐了下來。
最初的恐懼已經逐漸逝去。
路明非的鎮定開始作用,如今,他也能夠開始重新回到雇傭兵L的視角,將目前的情況審視并且做出判斷。
提問——
面對人最原始的恐懼,應該如何克服。
面對‘同伴可能會因為自己而死’這樣的噩夢,應該如何破解。
‘覺得這是個噩夢’就夠了嗎?
不對。
人不是那么方便的生物。
人是更為危險,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高智能的野獸。
即便知道錯誤有的時候也會去做。
即便知曉正確有的時候也會否定。
現實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突破的東西。
想要否定噩夢,那么就必須拿出‘證據’。
比如說,假設有人的噩夢是‘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弟弟’,那么想要突破這個噩夢,就需要找到相應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沒殺死弟弟’亦或者誕生出‘自己即便殺死弟弟也無所謂’這個想法,然后再找到證明這個想法的證據。
沒錯,證據。
人類是具備邏輯性的生物,因此需要這個。
哪怕沒有證據,也至少需要‘信息’。
極少數人能夠自力擺脫夢境,但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需要證據,來證明這是個夢,并且得出為什么會做這個夢的理由。
‘信息’。
只要邏輯性足夠強。
人腦的理智就可以壓倒夢。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至少可以選擇的‘任務’有以下這些。
1.證明黑王毀滅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2.證明伙伴們不會死3.證明楚子航絕對不會對路明非說‘你本可以拯救我們’那種話 “不對,錯了,師兄那個根本不需要證明,他就不是那種人,百分之一百億我的內心沒有那么一點點相信師兄會說那種話。”
“所以重點不是在于‘師兄會不會說’,而是我會不會思考這句話本身。”
也就是4.證明路明非并非本就有能力拯救所有人卻沒有做。
一號議題,證明失敗。
因為黑王是否來到人類的世界并不由路明非決定,他對此掌握的情報少之又少。
二號議題,證明失敗。
人都會死,就算路明非再怎么為了伙伴豁出生命,他也只有‘自己會死在伙伴之前’的自信,而沒有絕對每次都能夠保護住他們所有人的自信。
四號同樣失敗。
因為他明確地知道這個議題的答案。
無法證明,或者說,路明非證明出的答案與他需求的現實相反。
他的確有能力拯救所有人卻沒有做 —這明顯指代的是,路明非拒絕了路鳴澤交易的事情。
但以上的思考也不是全無意義,有的時候,論證的失敗也有著自己的價值。
這個噩夢的本質,是在告訴路明非不和路鳴澤交易,誕生出的未來 先不論這是未來預知,又或者平行世界線觀測,但至少這個‘夢’的根源是基于上述前提的。
“已經逐漸能夠看到解答的方法了。”
路明非長呼出一口氣。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夢境不好解決,依賴‘證明夢中發生的恐懼是不可能的’這種事情,是做不到的。
正常情況下,是不行。
但別忘了。
路明非是特殊的。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個體,他的體內塞著一個不同的靈魂。
沒錯。
路鳴澤。
路鳴澤的存在毫無疑問會干涉這言靈的效果,讓路明非能選擇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從夢境的誕生成因來剖析情報用邏輯性和足夠的信息量來證明這是夢,然后理解夢誕生的原因 用意志力突破‘夢’。
不過,有趣的是.自己的夢涉及路鳴澤的內容,而那個小惡魔卻至今都不會愿意出來見路明非,即便他呼喚了也一樣。
他在躲著自己。
這也是一個有趣的‘情報’。
“出場人物錯誤的說話方式。”
“創造出‘不交易就會誕生的未來’這樣的夢。”
“主觀意識實在是太強了——這是輔證。”
“而客觀證據就是我不可能將黑王的外貌如此完整精細地想象出來。”
“因此,這個夢不是我的,而是——”
“路鳴澤的夢。”
參考至今為止路明非的發現,不難推測出.
讓路明非到如此險境的人不是風間琉璃,不是王將。
是路鳴澤。
那么,路鳴澤到底想要向路明非追問什么?
這種事情,路明非怎么可能會知——
“是真相吧?”
路明非用大拇指頂著腦門,竭力思考著。
“自己一直以來都忽略的真相。”
“路鳴澤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的父母,王將和我們兩兄弟的關系。”
“這些問題,都應該要解答了。”
路明非感覺自己口干舌燥,全身都在極度發熱。
是因為這個世界末日的夢里面到處都在燃燒嗎?
不對。
這個熱量從自己體內傳出。
原來如此,是在夢的外側,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被王將設置好的病毒燒死了嗎?
也就是說,這個游戲有時間限制對吧?
沒關系。
說了吧。
要一命通關。
路明非在廢棄的大樓中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然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個白板,以及 沒有被燒毀的黑色水性筆。
思考,開始了。
第一個問題。
路明非是誰?
路明非在白板上寫下文字,然后沉吟片刻,在后面繼續寫下數據。
1992年2月14日,路明非出生。
父母都是考古學家(后證實為混血種,血統為S級,并非戰斗系)。
昂熱沒有欺騙路明非的必要,但是昂熱并未告訴路明非兩人工作的地點,從反應上來看,兩人也并沒有去世,而是在進行昂熱無法干涉的工作。
昂熱無法干涉?
路明非皺眉,寫下另一段文字。
不對,存在盲點。
兩人有在卡塞爾學院內任職榮譽教授,并且有影像證明——但 明非,你的父母都是卡塞爾學院的榮譽校友!是非常偉大的人!
不是直接說校友,而是榮譽校友?
這可不是說你在校友之中特別榮譽。
雖然也有部分優秀畢業生會被稱作榮譽校友,但大部分名校都只會把這個所謂的‘名譽校友’這個頭銜當做道具去‘套’在那些名人身上,說白了就是強行綁定。
比如說某些特別厲害的教授,就會被學校求著成為‘榮譽校友’——即便他不在這里上學。
再已知:當路明非的叔叔得知卡塞爾學院錄取路明非時,他的反應是不知道卡塞爾學院,并且為路明非能夠被外國學校錄取而開心。
假如路麟城真的在卡塞爾上過學,那叔叔的反應完全無法解釋。
就算路麟城有在卡塞爾學院上學的經歷,也絕對不是‘正常錄取’。
也就是說,并非完全出身于卡塞爾,卻有著讓卡塞爾都佩服的研究水平。
路明非給自己的文字畫上圈,然后又立刻以此拉出細長的黑色弧線,連接著另一端思考。
并非出身于卡塞爾,再加上昂熱校長給我講述過的故事 ——曾經,在準備三峽作戰時,昂熱給卡塞爾鐵三角擔任過相當長時間的指導老師。
除了戰斗外,他們也會經常被拉去和校長談心,而其中路明非被拉走的次數最多。
而在那時候,昂熱曾經告訴過路明非——
哈哈,我都說過了吧——你的高祖父路山彥可是我的好友,那我也算是你的半個爺爺,自然也是對你最最最喜歡了。
這是康斯坦丁事件時昂熱所說的話。
而在三峽時,昂熱校長就和路明非說了他的過去。
梅涅克卡塞爾。
路山彥。
昂熱。
那混血種的黃金一代的故事。
但是路明非現在可不是要憶往昔崢嶸歲月稠,而是要從中找出違和感。
已知路山彥戰死在了過去,而且從父親的情況來看,路明非家族傳承在那一代就徹底斷絕了,我祖上都沒有所謂的混血種傳承。
而又已知,卡塞爾是全世界唯一一座混血種培育學院,說到底,這個學院建造起來就是因為梅涅克卡塞爾的遺愿。
昂熱創辦卡塞爾學院繼承遺愿和路山彥之死導致混血種傳承斷代是幾乎同一年代發生的事情。
結論&疑點 自然產生的一個疑惑。
一個沒有混血種傳承。
又沒有高祖父打點關系。
甚至還很可能和卡塞爾關系并不深的路麟城,路明非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