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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同共滅

  連危機感都已經無法訴說,那抹遮蔽視野的灼光,只是讓人忽然輕微刺痛發麻。

  可這已足夠了。

  成就靈能技藝·次級光速神經傳導系統后,阿波托卡·琉斯的反應力已到了無與倫比的境地,那些大部分人稱為“迅疾”的攻勢,在他眼中慢得難以想象。

  然面對那抹劃過視野的灼光,這無與倫比的反應力,竟然第一次顯得慢吞吞起來,讓人猝不及防。

  阿波托卡心中浮現出笑容,他的瞳孔里是不可方物的喜悅,如同創造了萬物的神祇,突然發現了超出想象、并非出自自身之手生成的瑰麗造物。

  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神祇予以褒獎和贊揚呢?

  知曉即將面對前所未有的可怖威脅,“優勝劣汰,物競天擇”自發再度演化,向著生物最根本的本能,活下來的方向奔騰——然后,這奔騰才剛剛起步,就被強行扼制。

  進而,奔往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不久前剛陷入破滅沉淪的微縮生態圈,被強行復蘇、凝聚、黏合,再一次展開。

  然后,這波瀾壯闊的存在,被阿波托卡攥住,攥緊在了手中。

  生態圈遭受破滅,靈長類、偶蹄目、蘇鐵科無窮生靈在一瞬間邁入死亡,瑰麗絕倫的生物演化畫卷戛然而止。它們曾生活過的所有痕跡,都被火焰付之一炬,燒得一干二凈。

  唯有一物,縱然是靈能火焰亦無法燒凈。

  不甘。

  不甘心。

  造物主,聽到了不甘。

  阿波托卡的眼簾,卻不知何時低垂。

  以億萬萬生靈產生的不甘為源頭。

  阿波托卡·琉斯,轟出一拳。

  劃分天地的灼光和誕生于造物不甘的復仇,迎上了彼此。

  沒有想象中眾生俱滅的碰撞,兩者好像觸碰到了,又好像擦肩而過。

  灼光筆直地命中了阿波托卡,八堿基對、無數次調整異化的軀體,脆弱得如同紙張,先是白大褂被輕而易舉打出了一個大口子,然后是胸膛,最后是心臟。

  同一時刻,沒有黑體御幕,也沒有焦土。

  耗費十成靈能的“俱滅·一隙天”不留任何余地,沒有留出十成之外的靈能,而就算真的撐起了這兩重防護,也絕無可能擋住這一拳。

  重弒崩斷,緊接著握刀的右手粉碎,宋識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大半身體一下子化為齏粉,就連周遭火海,也同時消散了一大片。

  “原來,是這個意象.”

  念頭的速度或許比光還要快,至少太陽發出的光到泰拉需要十二分鐘,而當人睡下、閉上眼睛時,意識從泰拉跳到太陽只需要一瞬間。

  如此近的距離,極招對換,糾纏得如此之深,兩位第五環靈能者的意識達成了短暫的共通,信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交互。

  阿波托卡思忖著,了然:“難怪破壞力能強到這種程度。”

  “公司的宣傳,總是強調一件事,世界上最危險的恐怖分子。為了滿足殺戮欲的犯罪者,手上能染幾個人的血,為了錢財的犯罪者,也許會因為一次搶銀行,打傷打死數十個人。”

  宋識道。

  “但這些都比不過一種人,理想主義者。無論他們的理想究竟是什么,當他決定全身心去推動時,就注定要卷起死傷無數人的海嘯。”

  “這一點感受到了。”阿波托卡頷首:“唔,不為了破壞而誕生的意象,反而能帶來遠超破壞的破壞力。”

  “非常有研究價值.‘一隙天’,嗯,大源道途多了一顆明亮的寶石。”阿波托卡由衷贊賞:“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做了一些創新工作,不過那幾道靈能技藝的價值,目前看不如‘一隙天’。”

  “翡翠制藥,一句話不提?”宋識道。

  “翡翠制藥是我的工具,但不是我的心血。”阿波托卡漫不經心道:“我親手拆分了純白生物,拿到了它們巨量的資產——食物鏈從來不是恒定不變,翡翠制藥只是終于迎來了這一時刻。”

  “就算沒有你,沒有啟明者,也總會有下一個挑戰者,這是終有之日。”

  “這套理論才是你的心血?那確實能自圓其說。”宋識道:“沒倒下,那就是還沒到時候,真倒閉了,那就是驗證了這套理論。”

  “我并不排斥與你進行更深入的探討,不過你確定要這樣做?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不用去看傷口,阿波托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對方的最后一擊打破了所有防御,又有“真靈·俱滅”加持,磨滅了所有的生機。

  對方,同樣如此。

  以“死去的生態圈”為源頭,推動的最終一拳,那份億萬萬生靈沉寂的悲愿不甘,長驅直入,擊潰了宋識的防御手段,正中胸膛。如果單純評判破壞力的峰值,這一式要遜色于一隙天,但宋識的生命力同樣比不過阿波托卡·琉斯。

  他們,正一同跌向死亡的淵底。

  縱然阿波托卡·琉斯為了將自己做成私藏的琥珀,主動暴露了本體,可他終究是走到了真靈第二階段.甚至并非剛踏上第二階段的靈能者。對方所推動的最終招數,毋庸置疑地轟破了自己。

  “按照可驗證的記錄,你的喜好之一,是詢問他人的遺言。”阿波托卡·琉斯微微側著頭,眼里是露骨的好奇:“宋識,你的遺言是什么?”

  “我的遺言?”

  宋識嘴角擠動,艱難地露出笑意。

  ——上一世,自己的遺言是什么?

  答案是無。

  與蕾娜塔·克萊門斯互相傾瀉了最后一擊后,軀體當場崩潰,意識連帶著沉寂,連吐出一個音節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平心而論,這些年,自己偶爾有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只不過每次都不了了之,轉頭就去干了其他事,亦或者耐心回憶一下,這一路走來聽過的遺言。

  “不,沒有遺言,阿波托卡。”

  宋識說。

  “還沒到我說遺言的時候。”

  “.哦?”

  “我活下來的概率未必是十成,但阿波托卡,你死在這里的概率一定是十成。”宋識的笑意,突然肆意了起來:“我能搭把手的朋友比你多——人生在世,總要壓上命賭上一把。”

  下一剎,宋識全力大聲。

  “——查可洛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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