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種堂而皇之的話語了,弗萊蒙特。”
“你背叛我們,更背叛了為你們巫妖一族,提供庇護的萊塔尼亞!”
就算所有的力量都被暫時奪走,但白女皇依然不愿意就此屈服。
她艱難的抬起頭來,哪怕因為虛脫,臉頰早已慘白一片,但還是死死的咬著下唇,一字一句的對弗萊蒙特質問道: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背叛我們?”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
“當初你之所以聯合那些貴族們,將我們創造出來,不就是因為,你也無法容忍巫王對萊塔尼亞的殘暴統治嗎?”
“你將我們創造出來,不就是相信……我們推翻巫王后,可以創造一個更好的萊塔尼亞嗎?”
“我們想讓萊塔尼亞的人們不再陷入戰爭的泥潭,可以不再被獨裁暴君的統治所壓榨。”
“我們希望人們抬起頭時,可以見到燦爛的晚霞,而不是充斥著血的鐵腥味的陰云……”
“但為什么,你還要背叛我們?”
白女皇死死的咬著一嘴銀牙,凝視著弗萊蒙特的眼眸之中,充滿了悲憤與不理解。
“難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1
然而,弗萊蒙特望著那跪倒在地,話語里盡是道不明的不解和怨恨的黑白女皇,許久后,才是長嘆了口氣。
“唉……真是兩只蠢的可愛的大角羊啊。”
“你們坐在皇位上已經那么久了,到現在都沒有明白一件事嗎?”
“當皇帝,光論初心又有什么用?不得都看具體執行成什么樣了嗎?”
“照你們的說法,赫爾昏佐倫一開始只是為了能讓自己見到更寬廣的世界,完全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暴君。”
“所以,他從前沒發瘋的時候,讓萊塔尼亞振興的所有政策和舉措,都是虛假的?”3
“甚至從前在他手底下,過過一段好日子的萊塔尼亞國民們的生活,也都是虛假的繁榮?”
“要記住,我可是真見過赫爾昏佐倫統治時的萊塔尼亞的。”
也許是聽了太多雙子女皇,對于自己曾經的摯友的統治的一面之詞。
又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用巫妖的知識創造的雙子女皇,居然愚鈍至此的氣惱。
弗萊蒙特的語氣比以往更多了幾分攻擊性。
“如果你們想說,這一切都是蒙騙世人的假象的話。”
“那么,兩位尊貴的女皇大人。”
“為何你們不能開創和赫爾昏佐倫一樣的虛假盛世,來欺騙一下你們可憐的國民呢?”
“粉刷太平,不就是你們這些君王必須要學會做的事情?”
“為什么在你們的統治下,人民怨聲載道、滿腔憤怒?甚至演變到如今,他們都去支持你們的對手,來推翻你們了?”
“我們……”
弗萊蒙特的一番話語,讓跪倒在地上的雙子女皇張了張嘴,卻久久說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倘若是以往實力尚在時,雙子女皇還有足夠的底氣,向任何質疑她們統治的臣子,提供淡然的解釋。
比如,巫王統治的殘暴,還有他那視他人生命為無物的高傲。
又比如,現在的萊塔尼亞在她們手中的改變,他們正逐漸從四皇會戰的低迷中走出,一步步的恢復國家秩序。
再比如,只要有她們在,就無人膽敢進犯萊塔尼亞。
就像是她們一直對外宣傳的一樣。
她們依然可以用諸如此類的話語,來告訴萊塔尼亞的所有人,在她們的治理下,萊塔尼亞正在蒸蒸日上。
但如今……
跪倒在地的黑白女皇,望著力量被封印,如今落魄的好像奴隸一般的彼此。
以及,周圍將她們團團包圍,原本對她們忠心耿耿的金律法衛們。
甚至原本愛戴她們,為她們推翻了殘暴的巫王歡呼雀躍的萊塔尼亞國民們,都成為了陳祈推翻她們的助力。
“……我們不明白。”6
“我們到底,為什么會失敗?”
最終,千言萬語只化為了一句疑問。
兩位人造的女皇,從被創造出來開始,就被貴族們視為武器,一直接觸的都是最上層的博弈,見證了貴族們無趣的欲望和無盡的貪婪。
推翻巫王,從一開始就是她們被創造出來的使命。
但她們真正產生了“需要推翻巫王”的想法的,是因為見證了巫王的殘暴后,她們心中產生的“正確”的想法。
而在推翻巫王之后,創造一個更好的萊塔尼亞,同樣是她們認為最“正確”的事情。
但,明明一切都是“正確”的,她們為何又會像巫王一樣的被推翻?
“明明我們在做的,都是最正確的選擇才對。”
“為什么,我們還是會失敗?”
“為什么,在我們治理下的萊塔尼亞的國民,反而生活的不如自私自利的巫王統治的時期?”
“告訴我們,弗萊蒙特……這到底是為什么?”
望著那已然沒有了過往的驕傲,如今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樣的黑白女皇。
親手創造出她們的弗萊蒙特,眼眸里也不禁閃過了一絲憐憫的神情。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見證著她們從兵器,一步步踏上萊塔尼亞權力的巔峰,再滑落至谷底的弗萊蒙特,比誰都清楚這兩位女皇心中的迷惘。
但女皇的身份,以及心懷鬼胎的貴族們,讓她們不敢暴露心中的迷惘。
只能強撐著的直起自己的腰板,向世人展示她們的自信和強大。
落得今日滿盤皆輸,失去一切,她們才真正有了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
但弗萊蒙特回答不了她們。
因為他也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或許,有人可以替他做出這個回答。
“祈。”
“能勞煩您這位,萊塔尼亞未來的皇帝,告訴我,還有這倆可憐的小羊,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弗萊蒙特將目光,投向了那一旁,只是泰然自若的注視著這一切的陳祈,罕見的收起了自己以往的直白粗俗的態度。
這一刻,他就好像一個求知的學生般,懇求著自己的導師,向他展示無窮知識的一角。
“——原因很簡單。”
陳祈來到了雙子女皇的面前,迎著她們那茫然的目光,語氣平淡的回答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卻淺顯的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震驚。
“我推翻你們,依靠的是萬千萊塔尼亞國民,對你們的不滿和憤怒。”
“而他們的憤怒,來源于你們拉攏貴族時,選擇犧牲他們利益的政策。”
“而到現在,你們不僅失去了國民的支持,又失去了貴族的支持。”
“這一切歸根到底,原因也只有一個。”
陳祈居高臨下的凝視著跪倒在地的雙子女皇,對自己的敵人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的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只是因為,你們無能罷了。”8
單純是因為某人開掛 無能。
雙子女皇,弗萊蒙特,乃至于一旁的锏和一眾金律法衛,誰都沒有想到,陳祈給予的答案,居然會是這個。
雙子女皇無能嗎?
這個問題,哪怕是現在拋給眾人,他們也絕對不會這樣評價雙子女皇。
雙子女皇雖然是為了對抗巫王所創造的兵器,但在推翻巫王之前,她們就已經在萊塔尼亞的政壇之中橫空出世。
最終,她們甚至斗敗了萊塔尼亞所有的貴族,以兵器之身登上了皇位。
這般傳奇之路,誰又會說她們無能呢?
但對陳祈而言,他能夠給予雙子女皇的評價,就僅有如此了。
“你們推翻巫王,是為了給予萊塔尼亞人民一個更好的未來。”
“但這一點,你們自認為做到了嗎?”
面對陳祈冷冰冰的質問,雙子女皇在沉默了半晌后,紛紛愧疚的低下了頭。
她們沒辦法直視陳祈的眼眸。
因為她們的心中太清楚,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因為她們的政策所波及,為了復仇才走到了今天的人。
但陳祈卻并不給她們逃避的機會。
“如果你們真的比巫王賢明,為什么像我一樣的萊塔尼亞國民,會成為推翻你們的力量?”1
“如果你們真的壓制得住貴族,為何要犧牲平民的利益,來討好他們?”
“如果你們真的足夠強大,為何如今會跪倒在毫無力量的我的面前?”
陳祈單膝跪地,雙手各自托起黑白女皇的下顎,強迫她們的眼眸直視著自己。
而在她們顫抖的眼眸下,陳祈說出了那番他計劃已久的,讓雙子女皇“體驗生不如死的屈辱”的話語。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的無能導致的。”
“而在這片大地,無能的君主,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屈辱的去死。”
說罷,陳祈起身的同時,也是終于放下了黑白女皇的下顎,獨留下此刻心亂如麻的她們,呆呆的跪在原地。
而過了半晌之后,黑女皇卻是發出了凄涼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哈……”
“無能……對,你說得對,淪落至此,除了痛恨自己的無能,我們還能說什么呢?”1
似乎終于想通了這一切,都是她們咎由自取的黑女皇,也是用盡了自己的最后一絲力氣,努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腰肢。
這一刻,她似乎恢復了身為女皇的高傲和不屈,凝視著面前的陳祈,不卑不亢的說道:
“祈,你說的沒錯,和我們相比,你毫無疑問是更有能力的萊塔尼亞皇帝。”
“敗給你,我無怨無悔。”
“只希望,將萊塔尼亞帶向戰爭的你,未來不會重蹈我們的覆轍吧。”
說罷,黑女皇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眸,仿佛放下了一切般,灑脫的說道:
“好了,祈,現在輪到你,給予我這個敗者一個痛快的死亡吧。”
“希爾德加德……不要……”
然而,望著自己這位想要慷慨赴死的姐妹,白女皇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明顯的慌張和不安。
她下意識的拉住自己姐妹的衣袖,但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關鍵并不在黑女皇的身上。
于是乎,白女皇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面容冰冷的陳祈,低聲懇求道:
“祈……不,陛下!”
“我們愿意歸順您的統治,只希望您可以仁慈的饒恕我們的性命。”
“莉澤洛特?!”
然而,對于自己姐妹的求饒,黑女皇卻是真怒了。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憤怒的凝視著身旁那向陳祈卑躬屈膝的白女皇,憤恨的斥責道:
“你在干什么?!我們是萊塔尼亞的雙子女皇!我們應當像君王一樣去死!”
“至少這樣,我們還足以稱之為萊塔尼亞的女皇,人民才會銘記我們的英勇!”
然而,黑女皇的怒斥,卻是一點都無法動搖白女皇的決心。
她在陳祈的面前深深的低下自己的頭顱,一頭如瀑布般的黃金秀發都是散落在地,語氣無比低微,如同懇求主人大發慈悲的仆人一般。
“請您……發發慈悲吧。”
“我和我的姐妹,我們會證明,我們對您的統治是有價值的。”
“噢?”
望著那跪倒在地的白女皇,陳祈露出了一分饒有興趣的表情,在一旁锏那無言的凝視下,再次用手指勾起了白女皇的下顎。1
望著白女皇那精致雍容的面容,陳祈掛著淡淡的笑意,低聲的詢問道:
“那,你告訴我,你們對我有什么好處?”
“……不管怎么說,我們都在萊塔尼亞的政壇摸爬滾打了十余年,我們在貴族中有著不低的影響力。”
而見到陳祈有所意動,白女皇也是抓住了機會,對那近在咫尺的陳祈,保持沉穩的說道:
“我們如果歸順陛下,那么,最后一點依附我們的貴族也會完全倒戈向您。”1
“陛下就不需要大開殺戒,給萊塔尼亞的政局帶來更多的動蕩了。”
“而且,留下我們,對安撫民心,彰顯陛下您的仁慈、寬容,都是有好處的。”
“以我們姐妹的能力,陛下您出征時,我們不僅可以給你提供助力,還可以為您鎮守好大后方。”1
“噢?這么聽起來,你們還挺有用的。”
然而,陳祈的語氣雖然有了意動,但望著他那故作驚訝的表情,白女皇怎么也不相信,陳祈是真心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陳祈掐著白女皇下顎的手指更用力了幾分,話鋒更是一轉,冷冰冰的說道: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留著你們,你們對我的威脅也只會更大呢?”
“我親愛的,前女皇大人?”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請問,您打算怎么說服我,相信一個背叛我兩次的女人?”
“……我,和希爾德加德,現在只是沒有力量,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
白女皇露出了和當初為了麻痹陳祈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苦澀笑容。
但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翻盤的可能了。
她只知道,她們姐妹二人必須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她們才有最后一絲希望。
選擇死亡,永遠是最愚蠢的方法。
“我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您的手中,陛下。”
“如果處置我們,請陛下明示。”
說罷,白女皇將頭顱徹底抵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表示著她從身體到心靈的完全屈服。
而一旁的黑女皇,望著自己的姐妹露出這副屈服的模樣,深感屈辱的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
然而,黑女皇也依然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
她們的命運,現在只有陳祈一人,可以決定。
“……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對我的統治,具有威脅的人的。”
當陳祈平靜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白女皇的心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腦袋都恨不得磕破地板的更低了一分。
“但,不得不承認,你們對我確實有用。”
“那么,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們活命的同時,讓你們在萊塔尼亞所有人的心中,不再具有一絲一毫的威信呢?”
但下一秒,陳祈的話鋒再次一轉,不再如平日里的君王做派般嚴肅。
但他那話語之中的調笑,卻讓黑白女皇的心頭同時一抖。
因為她們此時,同時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性——
而很快,陳祈那透露著邪惡的聲音,便是驗證了她們的猜測。
“那么,我就只能打斷你們的脊梁,讓你們在萊塔尼亞人民面前,威嚴盡喪了。”
“弗萊蒙特。”
陳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笑而不語的弗萊蒙特,低聲的詢問道:
“雙子女皇是用你的知識創造的,相信,你也比在場的任何人都知曉,該如何‘操作’她們,沒錯吧?”
“那是當然。”
弗萊蒙特捋了捋胡子,對眼前的這一幕早就有所預料的他,當然也是給出了能讓雙子女皇活命的唯一希望。
“那么,將她們的‘操作權’,遞交給我。”2
“你,能夠做到嗎?”
“——完全沒問題。”
弗萊蒙特話音剛落,下一秒,雙子女皇便是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來自于靈魂上的戰栗。
在雙子女皇的視線內,她們的脖頸處便是浮現出了一抹鎖鏈一般的幻影。
而那手中正掌握著她們二人脖頸上的鎖鏈的,正是創造了她們的弗萊蒙特。
但,讓她們絕望的是,在弗萊蒙特的法術下。
這鎖鏈的歸屬,漸漸的從他的手中,轉移到了陳祈的手上……
而此時渾身無力的她們,只能眼睜睜的注視著,她們脖頸上的“鎖鏈”,漸漸在陳祈的手中抓緊、綁定。
“轟!”
“控制權轉移完成。”
弗萊蒙特輕捋著呼吸,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的呼了口氣后,便是華麗的無視了雙子女皇那想殺人般的眼神。
而取代他的,便是那明確感覺到,自己已經可以隨時控制雙子女皇的一切舉動的陳祈,那充滿惡意的笑容。
“恭喜你們,黑白雙子,你們活下來了。”
“但從今往后,你們再也不是萊塔尼亞的雙子女皇。”1
“這個國家的皇帝,只有我一人。”
陳祈作勢的拉了拉自己手中的“靈魂鎖鏈”。
而渾身無力的雙子女皇,就好像被這鎖鏈拖住的囚徒一般,齊齊的往前倒去。
直到她們吃力的抬起頭來,才是迎上了陳祈那在陰影之下,毫無掩飾的一抹獰笑。
“至于你們,只是我的戰利品,我的……奴隸而已。”
“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在全萊塔尼亞人面前,宣布我的勝利吧。”
“這,就是我對你們的,完全復仇。”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