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時鐘自顧自的敲打著一分一秒,在這暫時的關押室內清晰的回蕩著。
在這間狹小的關押室,格特魯德獨立一人靜靜的聽著外界的一切動向。
那一陣又一陣的“萬歲”之聲,讓她心中對這場變革的結果有了答案。
“終于,他成功了。”
“萊塔尼亞的新皇帝……我迄今為止的所有付出,終于有回報了嗎?”
心中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填滿的格特魯德,腦海中情不自禁的開始回憶著自己的經歷……
從被沒收了領土,擔驚受怕的伯爵之女,到了如今成為離萊塔尼亞皇帝最近的女人之一。
倘若不是關押室內冰冷的空氣,還有自己因呼吸急促而呼出的霧氣,不斷刺激著格特魯德的神經。
她甚至會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自己,終于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嗎?
自己這樣可有可無的惡毒女人,居然真的可以觸及到權力的巔峰嗎?
“咯吱。”
“嗯?”
而就在格特魯德心跳加速的時候,關押室大門發出的聲音,很快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兩位面熟的貴族。
“狄洛夫伯爵?伯梅男爵?”
沒有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祈,格特魯德的神情有一點失望,但還是很快的起身詢問:
“是不是祈已經戰勝了雙子女皇,成為萊塔尼亞皇帝了?”
“是他讓你們放我離開的,沒錯吧?”
“——您猜得不錯,公爵殿下。”
曾經主持陳祈叛國罪的法庭,如今已投效了陳祈的狄洛夫伯爵,微笑的回應了格特魯德:
“現在,祈大人已經是尊貴的萊塔尼亞皇帝了。”
“但很可惜的是,您只猜對了一半。”
“我和伯梅男爵前來,并非為了放你出去,而是代陛下傳達旨意的。”
“旨意?”
格特魯德聞言一愣,而在她的注視下,狄洛夫伯爵慢悠悠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宣讀了出來。
“陛下手諭。”
“格特魯德.斯特羅洛,與雙子女皇勾結,圖謀不軌,知情不報,有疑似叛變之嫌,按萊塔尼亞律法應當腰斬于市。”
“朕念爾昔日之功,本欲網開一面,然國法如山,豈容私情?今賜格特魯德,自裁。”
說罷,狄洛夫便是將這封“手諭”收入囊中,望著那神情呆滯的格特魯德,露出一副遺憾的神情的說道:
“公爵殿下,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我們只是奉旨辦事。”
“勞苦功高,但遭遇陛下忌憚,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公爵殿下身上,貴族的大家也都為此極其不忿。”
“還請公爵殿下放心,我等一定為公爵殿下伸冤,直到陛下愿意恢復您的名譽為止。”
“您,就放心的走吧。”
“——狄洛夫伯爵。”
但沒等狄洛夫伯爵話音落下,不知何時,格特魯德已經恢復了往日般的毒蝎笑容。
面對這兩位懷揣著“手諭”來的貴族,她居然絲毫不懼,只是淡淡的詢問道:
“能不能勞煩你,將陛下的手諭給我看看?”
“我好歹也是在陛下身邊的老人了,陛下的筆跡我可認得。”
“只要我確定過,是陛下的筆跡,我當場自裁,怎么樣?”
不出格特魯德所料,她話音剛落,狄洛夫的臉色便是明顯一變。
而一旁一直不吭聲的伯梅男爵,也是將手掌向自己的口袋中探去。
如此一幕,倘若格特魯德還想不出答案,那么這個國家安全部的一把手位置,她也真是白干了。
“果然,這壓根就不是什么陛下的手諭。”
格特魯德冷笑連連的凝視著狄洛夫質問道:
“這壓根就不是祈的意思,是你們這幫貴族的意思吧?”
“從我掌管情報開始,你們這幫人就很忌憚我,這次打算瞞著祈,私底下把我處理掉,沒錯吧?”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眼見計劃敗落,狄洛夫也是不再演戲,反而是瞇著眼睛的注視著淡然的格特魯德,不禁好奇問道:
“這個計劃,是貴族們一起商討出來的結果,就連選帝侯大人都參與了進來,我們才能知曉,陛下和您演的這出戲。”
“我們的演技也應該過關才對,為什么你會看穿?”
“——因為你們都沒有我了解那個男人。”
格特魯德滿臉不屑的回答道:
“離祈最近的都是锏那個肌肉女,或者弗萊蒙特那老頭,最次也是個金律法衛。”
“什么時候,輪到你這么個伯爵來傳達他的手諭了?”
“再說了,他一個從前想當醫生的家伙,字寫的多飄逸我能不知道?”
“他那字,我偶爾都看不懂,他能給你們寫手諭?”
陳祈想殺她?這個問題,如果是剛剛被奪了兵權的時候的格特魯德,或許真會這么想。
但很快,在陳祈安排她前往國家安全部后,格特魯德便是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很清楚,自己既不會統軍,也不懂治理后方。
自己可以身居高位,唯一僅剩的原因,就是自己是陳祈的第一位薩科塔(天使)投資人。
他本可以讓自己,永遠當個手中無權無兵的公爵。
但他卻還是選擇,讓她去管理對一個國家來說,至關重要的情報工作。
他讓無權無兵的自己,掌控著這個帝國幾乎所有貴族的把柄與黑材料,讓自己擁有凌駕于幾乎所有貴族之上的權力!
這是何等的信任?
這是何等的看重?
現在,你讓格特魯德相信,祈會因為忌憚她的功勞而殺了她?
笑話!
他還需要自己手中的這些資料,幫他鏟平這些貴族們呢,他會舍得殺她?
這樣愚蠢的行徑,可不是格特魯德看重的皇帝,會干得出來的事情。
“……看起來,您和陛下還真是情深似海。”
沉默了半晌,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上面出了紕漏的狄洛夫,也是不再掩飾他那兇惡的笑意。
“但,這改變不了你的命運,公爵殿下。”
“我們的這位新皇帝陛下,可真是不喜歡我們啊。”
“他居然膽敢在雙子高塔上,說出‘萊塔尼亞不再是一個松散的貴族分封制的國家’。”
“而你,便是這位新皇帝陛下培養的間諜頭子。”
“我們的把柄,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未來,你就會是這位皇帝陛下推翻我們的最大助力。”
“所以,我們,以及幾位選帝侯大人,都希望你可以死。”
說著,狄洛夫和伯梅二人,便是都從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根法杖,冷笑的對準了格特魯德:
“而現在,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可笑。”
面對如此絕境,讓格特魯德自己都驚訝的是,她居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
她只想放聲大笑。
為這些貴族的愚蠢,為這些貴族即將步入與自己一樣的命運而笑。
“你們以為殺了我,祈就會放過你們?”
“你們以為我死了,他就沒有其他的辦法殺了你們?”
“狄洛夫,伯梅,還有你們這些貴族和選帝侯們!”
“我,在地獄等著你們。”
說罷,格特魯德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向著那舉起法杖的二人,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眸。
她高舉起自己的右手,就仿佛她那敬愛的皇帝,近在咫尺一般:
“為了勝利!”
下一秒,閉上眼眸的格特魯德只感覺一陣強風迎面而來!
很快,有著什么微熱的液體打在了她的臉上。
是血吧?是她自己的血嗎?
遲遲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和無力感,好半晌后,格特魯德才是后知后覺睜開了自己的眼眸。
然而,格特魯德所見到的,是依然站立在自己面前,對著她舉起法杖的狄洛夫和伯梅的身軀。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的頭顱已經消失不見。
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格特魯德的衣服和臉頰,但她依然看清了,那站在兩具無頭尸體背后的兩道人影。
那是她在死亡之前,腦海里最后浮現的身影。
“看起來趕上了。”
默默收起大劍,將兩具無頭尸體隨手推倒的锏,帶著微微笑意的對身旁的陳祈說道:
“我原本還不明白,我們著急趕來救她是為了什么。”
“但現在看來,趁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女人也已經被你降服了啊。”
“——沒辦法,我可不想給我少數的忠臣開追悼會啊。”
而收起了自己腰間的佩劍的陳祈,望著那呆若木雞的格特魯德,也是展露了一個輕松的笑意。
而這個笑意,是他從前只對锏和薇薇安娜,才會展露出的真情。
“格特魯德,讓你受委屈了,抱歉呢。”
“——陛下!”
在見到陳祈出現的那一刻,之前還可以從容面對死亡的格特魯德,幾乎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就連格特魯德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在見到陳祈后,胸口那突如其來的洶涌澎湃,究竟是因為什么。
是因為吊橋效應嗎?
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她那用勇敢壓抑住的所有恐懼、不甘,都在那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剎那,就通通涌上了心頭。
這種后知后覺的恐懼,讓她感覺自己受盡了委屈。
而這種委屈,讓她在離開這監禁室后,第一時間就抱住了面前這個男人。
這是她從前絕對不敢,也絕不會做的行為。
“好了好了,別哭別哭。”
就連被格特魯德抱住的陳祈都沒想到,格特魯德居然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
這與她從前習慣偽裝自己的品性,簡直是大相徑庭。
但陳祈很快就意識到,這對自己來說是件好事。
格特魯德向自己展露出了她真實的一面,這說明她已經對自己敞開了心扉。
這讓他終于可以相信,格特魯德的人生軌跡,已經因為他的存在,而發生了重大的轉變。
自己,終于又多了一位可以信任的人。
“好了別哭了,你這樣哪里還像個公爵?讓人看見不得笑話死?”
“——差點死了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怕了!”
格特魯德幾乎是咬著牙的,對陳祈惡狠狠的說道:
“我都快被嚇死了!我以為自己要死了!以為你真的要放棄我了啊!”
“——我不會放棄你的,格特魯德,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
然而,面對格特魯德表達出的內心的恐懼,陳祈的臉色逐漸變得鄭重了起來。
而在他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格特魯德的神情很明顯的怔了一下。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連承諾都算不上。
但,她心中原本滿腔的委屈,都不知為何的消退了許多……
“我在這里,向你承諾,格特魯德。”
陳祈鄭重其事的對格特魯德說道:
“只要我還活著,你就永遠是受我庇護的人。”
“在這個世界,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讓你死。”
“無論什么時候,你需要什么幫助,哪怕全世界都反對你,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承諾,更是萊塔尼亞皇帝對你的承諾。”
“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格特魯德?”
陳祈的輕喚讓恍惚的格特魯德回過了神來。
但,當格特魯德反應過來時,她的眼眶卻又一次的紅腫了起來。
第一次。
從格特魯德記事以來,她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會保護自己。
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他和會她永遠站在一起。
第一次,有人告訴她……除了他,沒有可以取走自己的性命。
一時間,格特魯德只感覺自己的心頭五味雜陳……有委屈,更有發自內心的喜悅。
委屈的是,自己為何那么遲才遇到可以保護自己,讓她免受心頭那無休止的“不安”的折磨。
喜悅的是……無論如何,她終于還是遇見了。
一個值得她,將自己的一切都獻上的人。
無論是臣子最崇高的敬意,還是身為女人最純粹的……愛意。
她都愿意,獻給面前的這位君王 “我,當然愿意。”
“我,最親愛的陛下。”
說罷,格特魯德以無比的虔誠,就仿佛薩科塔向他們的“主”禱告時一般的姿態,向著陳祈深深的跪拜去。
她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就好像想要親吻陳祈腳下的塵土一般,表達著她發自內心的忠誠。
“起來吧,格特魯德。”
將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格特魯德身上,以至于陳祈都沒有注意到,一旁似乎察覺到什么的锏微妙的眼神。
陳祈低下身來,將格特魯德輕柔的扶起,眼神中閃爍著的,是根本無法壓抑的欣喜之色。
“格特魯德,锏,我們的征途才剛剛開始。”
“接下去的路,或許會更加的艱難,需要我們三個人患難與共,才有可能成功。”
“你們,還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嗎。”
“——任憑陛下差遣(隨便你吧)。”X2
小小的監禁室,兩位陳祈的左膀右臂的女子,都以毫無遲疑的聲音回應了他的愿望。
不,這早已不是陳祈一人的愿望,而是他們共同的愿望。
她們都愿意將自己的生命交托于他。
只為了見證,她們所“愛”的這個男人的理想,真正實現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