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金律法衛送走了溫德米爾公爵之后,陳祈卻并沒有從君王的姿態中脫離。
“格特魯德。”
“我的陛下。”
在聽到自己君王的呼喚,格特魯德即刻起身。
黑白雙子敏銳的發現,在她們面前那不可一世的惡毒女人,注視陳祈時的眼眸,有多么閃閃發亮。
那是一種充斥著崇敬、仰慕,甚至點點愛慕的狂熱目光。
不過陳祈卻并沒有在意,或者壓根沒發現這些。
他只是按照自己預想的計劃,開始進行他的布置。
“現在,你不僅負責著我們的情報工作,也同時兼顧著我們的宣傳部門,沒錯吧。”
“我需要你的宣傳部門,在萊塔尼亞,還有那幾座我們要爭取的移動城市中,開足馬力。”
陳祈睜開了自己的眼眸,身邊那被他下了死命令,穿上這羞恥的女仆服的黑白雙子,對此時的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在黑白雙子的眼中,他們只能看見這個男人眼里燃燒著的洶涌野心。
“對萊塔尼亞內外,都得最大力度的,宣傳我們的新政策。”
“我們要告訴所有人,萊塔尼亞是目前這片大地的所有國家中,對感染者和外來者最友好,最便利的國家。”
“我們愿意給所有的失業者提供工作,給孩子們提供教育,給所有人提供一個秩序的社會。”
“只要他們愿意加入萊塔尼亞,為建設萊塔尼亞獻出自己的力量。”
“我們就為他們,重建家園,提供庇護。”
“——是,陛下,我一定不辜負您的厚望!”
而就在格特魯德自信滿滿的接下這個任命后,陳祈身旁的白女仆莉澤洛特,卻是在猶豫后,依然試探的開口道:
“……陛下,我覺得這件事,可能不會那么順利。”
很快,莉澤洛特的試探就迎來了格特魯德極其敵視的目光。
“給我閉嘴,忘記我之前的交代了嗎?”
以為被質疑了能力的格特魯德,咬牙切齒的對著莉澤洛特冷聲斥責道:
“區區一個奴隸,居然敢質疑陛下的判斷?”
“看起來,陛下可能對你太寬容了,是時候給你們立立規矩了……”
“——不用維護我,格特魯德。”
然而,就在格特魯德即將喚來金律法衛,讓莉澤洛特感受一下她創造的刑罰時,你及時的開口制止了她。
雖然你大可以在莉澤洛特接受行刑的時候再開口,不僅能展示你的仁慈,說不定還能收獲黑白雙子的一些友善。
但你并不屑于用這種小手段,來讓黑白雙子屈服。
你堅信,既然雙子女皇在迷惘中,探索出的唯一信念,就是她們要“創造一個更好的萊塔尼亞”。
那么只要她們留在你身邊,遲早會明白,你對于萊塔尼亞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莉澤洛特,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告訴我也好。”
“是。”莉澤洛特整理了一番思緒后,才是輕聲答道:
“陛下,那些移動城市,曾經都是高盧人的國土。”
“高盧人是最頑固的存在,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有極強的歸屬感,許多人依然希望重建高盧。”
“而且四皇會戰中,高盧人與我們同樣有血海深仇……我覺得,高盧人不一定會愿意歸屬我們的統治。”
“……你想說的,就那么多嗎?”
見莉澤洛特說完了自己的見解,陳祈失笑的搖了搖頭。
要說他聽完莉澤洛特的憂愁后,唯一的感想就是——泰拉大陸的政治水平,實在是低的有點惹人發笑了。
不過,雙子女皇也應該是其中的特例了。
“莉澤洛特,希爾德加德。”
“你們告訴我,高盧遺民如此的懷念高盧?單單只是因為他們對高盧有歸屬感嗎?”
對這個突然拋來的問題,黑白雙子一陣面面相覷。
她們雖然沒給予陳祈回答,但她們那一副“不然呢?”的表情,已經暴露了她們的想法。
而對這個最簡單不過的問題,陳祈沒有自己回答,反而是向一旁擦拭著大劍的锏問道:
“锏,身為曾經的萊塔尼亞苦命人的代表。”
“你告訴我,你明明生在萊塔尼亞,為什么對這個國家沒有歸屬感?”
“——廢話,我當時都快在貧民窟餓死了,也沒見巫王還是女皇大人給我口飯吃啊。”
锏也是頗感好笑的回答道:
“既沒養過我,也沒給過我好日子,我憑什么要愛萊塔尼亞?”
“很樸素的回答呢。”
對锏這個答復很滿意的陳祈,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若有所思的黑白雙子,輕笑答復道:
“這也同樣是為什么,我相信高盧人一定會歸順我們的理由。”
“維多利亞長期壓制、提防著他們統治的高盧遺民,從未給予過高盧遺民像樣的生活。”
“在這種環境下,只要我們宣傳力度足夠大,讓高盧遺民相信,我們會是一個更接納他們的國家。”
“選擇壓制他們的維多利亞,還是會平等對待他們的萊塔尼亞,這不是一個很難的選擇題。”
不得不說,你的道理非常的淺顯易懂。
但黑白雙子又不得不承認,就是那么淺顯的道理,她們卻根本想不出來。
她們對高盧人的印象,只有英勇、頑固、難以教化。
卻根本想不到,現在的高盧遺民更需要的,是一片愿意接納他們的土地。
這一點,不僅她們沒意識到,就連維多利亞的八大公爵都沒意識到。
八大公爵,乃至于維多利亞的國民們,都更在意高盧遺民對他們的仇恨,不希望高盧遺民擁有任何的話語權。
卻未曾想,這些被長期壓制的高盧遺民,會成為陳祈向萊塔尼亞國民們宣布勝利的最好證明。
這些被接納后的高盧遺民,更會增強萊塔尼亞的整體實力。
而你還有更深遠的考慮。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陳祈淺淺的笑道:
“這些高盧遺民的歸順,會給一個已經脫離我們的國家,帶來不小的沖擊。”
“倘若我們連高盧人都可以接納,那么,曾經歸屬于萊塔尼亞的這個國家,我們又何嘗不能容下呢?”
“你是說……”
面對陳祈的若有所指,希爾德加德顯然猜到了他口中的國家是什么。
但這一次,還沒等她開口,一陣敲門聲卻是打斷了她的話語。
“進來。”
“陛下!”
大門應聲推開,一位風塵仆仆的金律法衛踏入房間,在舉手行禮后,便是很快答復道:
“我等依照陛下的旨意,將敘拉古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西西里夫人請來商談了。”
“來的正好。”
一切都比陳祈想象的更加順利,隨后,他便是向那位金律法衛詢問道:
“西西里夫人,有遇到剛剛下樓的溫德米爾公爵嗎?”
“回陛下,她們遇見了,而且還交談了一會兒。”
金律法衛如實的答復道:
“西西里夫人詢問了溫德米爾公爵此行的目的,在知道協議達成后,西西里夫人似乎動搖了。”
“做得好。”
陳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結果。
“锏。”
“嗯?”終于完成了武器修護的锏,在聽到陳祈呼喚自己的聲音后,很快意識到了,接下去會是自己的工作。
“勞煩你,帶著金律法衛們,替我好好的迎接西西里夫人。”
說著,陳祈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不同以往的神情。
而這個神情,卻是他身邊的黑白雙子格外熟悉的,高傲。
就好像她們力量被封印,只能跪地求饒時,祈投向她們時幾乎一樣的神情。
那種和巫王同出一轍的,勝券在握般的強勢、目空一切、咄咄逼人。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黑白雙子只怕是完全不敢相信。
剛剛還彬彬有禮的接待溫德米爾公爵的祈,一眨眼之間,就可以變成這副無比強勢的帝王姿態。
“走吧,諸位。”
“我們也去陽臺,迎接一下這位西西里夫人。”
“這里,就是萊塔尼亞新皇帝的高塔嗎?”
施彤領高塔的外圍,一頭靚麗銀發,雖到了中年,但眉宇之間依然可以看出,曾經是個絕世美人的西西里夫人,正等待于此。
她望著面前那不知多少年沒見過的萊塔尼亞高塔,心中也頗為感慨。
她當然明白,自己被這位新皇帝邀請來,討論的事宜只有一個。
那便是敘拉古的歸屬問題。
作為一個平息了各個家族的爭斗,為敘拉古帶來了“銃與秩序”的領導者,西西里夫人當然想維護敘拉古的獨立。
但她心中也非常清楚,自己想要說服這位新皇帝,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她更清楚,敘拉古松散的十二家族,根本承受不起一個國家正規軍隊的洗禮。
她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周旋。
以及,向拉特蘭的“主”祈禱,這位新皇帝是一個能講道理的人。
“嗯?”
然而,讓西西里夫人提高警覺的,是一段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
這些腳步整齊劃一,步伐一致,西西里夫人甚至可以逐漸看清,這些部隊身上穿戴的華貴盔甲。
而為首的一位身穿軍服的颯爽女子,光是她身上散發的氣勢,就讓見過大世面的西西里夫人心頭微顫。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萊塔尼亞真正的精銳。
西西里夫人甚至感覺得到,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有著數十,甚至上百條人命。
“站成兩排。”
“向我們的客人,西西里夫人,敬禮。”
在锏的指揮下,兩排金律法衛整齊劃一的高高舉起自己的手掌。
而锏也是面容清冷的向西西里夫人靠近而去,沒有一句廢話,干脆利落的就對西西里夫人說道:
“西西里夫人,陛下正在等你,請你跟我來。”
“……勞煩了。”
在金律法衛的震懾下,西西里夫人勉強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在一番不著痕跡的深呼吸下,朝著高塔內部緩緩走去。
至于她從家族里帶來的這些護衛,早已被金律法衛和锏的氣勢嚇破了膽。
無奈,西西里夫人只好獨自前去。
她明白,這是萊塔尼亞皇帝給予她的威懾,他在向自己證明他的強硬,以及對敘拉古的勢在必得。
這讓西西里夫人壓力倍增。
而在她不經意的再次抬頭望向高塔時,她卻是發現了一道格外顯眼的身影,出現在了高塔之上。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她可以肯定,你便是萊塔尼亞的新皇帝。
你的身后簇擁著一群身份尊貴的將軍,這更凸顯著這位帝王的威嚴。
這一刻,西西里夫人的心中已然為這場還未開始的面談,做出了苦澀的定論。
敘拉古,可能避免不了,要經歷一次腥風血雨了。
“……當初,我和锏只是貧民窟艱難生存的普通人。”
“而現在,我正站在高塔,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敘拉古最有權勢的人,也依然可以毫無顧慮。”
或許是忍不住心中的感慨,高塔之上,你對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道出了你心中的澎湃愿望。
“諸位,我向各位承諾。”
“總有一天,我們會像春雷一樣,一夜之間,讓萊塔尼亞的軍隊,重新出現在敘拉古。”
你的預言,彰顯著你的信心。
你的承諾,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潮澎湃。
就算是對你心中充滿怨恨的黑白雙子,在這一刻都不得不承認。
你正在做的事情,是超越了萊塔尼亞所有君王的偉大事跡。
你在讓萊塔尼亞再一次變得完整、強大。
你讓萊塔尼亞哪怕再沒有如巫王一般的強大術士,卻要比從前任何時候,更加的強勢,令人畏懼。
在你的身邊,格特魯德心中對你的尊崇愈發難以遏制。
莉澤洛特默默的低下頭去,心緒紊亂。
而原本最憎惡你的希爾德加德,卻在抿了抿嘴后,投向你的目光中,是難以描述的復雜。
你明白,她在思考,也在動搖。
這位曾經的“黑女皇”的心,已經被你撬動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