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芳正準備出門分發氣血丸的時候,她丈夫徐忠思回來。
“媳婦兒,新的練功服做好了,你安排人給各家各戶送去。”
徐忠思說道。
“好嘞,我會安排好。”
孫芳一口應承下來。
百壑山生活的徐家人越來越多,伺候他們的丫鬟、家丁也很多,平日的衣食住行等需要操辦的雜務很多。
還有百壑山外圍居住的大量長工和佃農,需要人管理。
這些農務和雜務,都是徐孝安負責打理的。
他兒子多,且都不是修仙者,于是他就將這些活兒分派給了兒子們。在徐家這個大家庭,徐孝安和兒子們在不起眼的細節方面默默付出著。
幾天后。
清晨,靠近百壑山靈地有一塊山清水秀的偌大空地。
一群十幾人正在這里練五行樁功。
有人樁功二層,有人樁功三層……最小的禮坤九歲,其他人都是十幾歲。
在他們前方,有人帶著他們練樁。
此人從樁功一層練到樁功三層,每個樁功動作都蘊含著若有若無的意境,樁式切換圓融如意。
練樁的十幾人都無比認真。
一個半時辰后,晨練樁功結束。
徐孝厚收勢,出聲指點:“禮開,你第五式樁功不標準,注意氣息…還有禮山…”
得到他指點的幾人都認真聽講。
被徐孝厚指點的機會來之不易。
徐孝厚是筑基大修士、武道極限大宗師,每隔一個月才會帶他們練一次武。平時他們都是自己在家練樁功,或是禮淵每隔幾天帶他們練樁。
“接下來教你們拳腳功夫,今天講一種剛猛的拳法……”
以徐孝厚的武道造詣,教導這些少年們拳腳功夫綽綽有余。其實禮字輩這些后輩練到先天境界后,大部分會放棄武道只修練氣,到時候拳腳功夫就沒用了。
徐孝厚想著,在他們沒練到先天的情況下練些拳腳功夫,至少能保證擁有一定的實戰能力。
又練了一個時辰拳法。
“行了,今天就練到這里。”
徐孝厚話音落下,卻聽到禮工在喊:“六爺爺,我們好久沒比斗了。不如今天比斗吧。”
比斗?
“好,今日比斗,看看你們最近練武的進度。”
徐孝厚記得上次比斗還是三個月前。
比斗很適合練武的少年們,便于激發他們刻苦練武的動力。
他看到少年們一個個露出興奮、期待的神情,想到自己小時候。他年少時候最喜歡好勇斗狠,打服了附近十里八村的同輩人。
然而人群中有一人低著頭縮著肩,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是年齡最小的禮坤。
只見徐孝厚伸出手指,靈力外放,在地面上劃出一個規整的兩丈直徑的圓圈。
“還是老規矩,出界為負。開始吧。”
他按照年齡和實力,將眾人兩兩配對,開始比斗。
眾人依次走上前,打之前客氣行禮,打起來卻都不留手,個個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一時間場上拳腳相撞,嘭嘭鏗鏗的聲音連綿不絕,塵土飛揚。
快的十幾招分出勝負,慢的僵持半晌、打到筋疲力盡為止。
“不錯。”
“精彩!”
每場比斗結束,徐孝厚都會點評、教導幾句。
距離上次比斗三個月,眾人實力或多或少都有些提升。
“禮坤,你和禮工比斗吧。”
徐孝厚點到二人的名字。其實二人的實力不太對等,但禮坤年紀最小,確實沒有合適的對手。
禮坤的練武天賦不錯,才九歲,已經練到樁功二層。
“是。”
禮坤低著頭應聲,走進比斗的圓圈。
禮工顯得不情不愿:“六爺爺,禮坤的實力太弱了,我倆比斗沒意思。給我換個厲害的對手吧。”
“嗯?”
徐孝厚瞪了他一眼,嚴厲道:“讓你上你就上,先打贏了再說。別小瞧任何人。”
隨后他看向禮坤:“挺胸抬頭,拿出你的好勝心,別被人小瞧了。
現實中的戰斗廝殺可沒人會給你們匹配實力相當的對手,對方比你強、人數比你多的情況很常見,難道要束手就擒?”
在徐孝厚的催促下,二人開始比斗。
然而禮坤的表現比徐孝厚想象中差勁得多。他像是手腳發軟似的,絲毫沒有展現出樁功二層的實力,三兩招就被禮工一腳踢出邊界。
禮坤默默從地上爬起身,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低著頭輕聲道:“我輸了。”
徐孝厚看他這副模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什么。
他少年時候是年少輕狂,不管對方年紀比他大、還是境界比他高,他都不怵,敢和對方一戰,想盡辦法贏得勝利,實力往往能超常發揮。
而禮坤表現出來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一身實力只能發揮出六七成。
“今天就練到這兒,散了吧。禮坤留下。”
徐孝厚讓眾人散去。
“六爺爺再見。”
“六爺爺我先走了。”
眾人和徐孝厚告別離去,只留下低著頭沉默不語的禮坤。
禮坤以為會受到批評,他已經做好了承受一番指責的心理準備。
“你樁功練到什么進度了?”
徐孝厚詢問。
“樁功二層,第一條主脈貫通到一半,開了八處主要竅穴。”
禮坤如實回答。
“有點慢了。這三個月吃了多少氣血丸?”
徐孝厚疑惑,按照禮坤樁功一層的練樁速度,應該比如今的進度快一些。
“兩顆。禮工他娘、嬸子前兩天還給我一顆氣血丸,我還沒舍得吃。”
三個月,兩顆氣血丸?
徐孝厚知道忠澈煉制氣血丸輕而易舉,他家也不可能缺少藥材。
怎么禮坤三個月才吃兩顆氣血丸?
氣血丸不宜多吃,不然藥力和氣血來不及全部消化,吃多了浪費。但這個浪費,指的是三五天吃一顆氣血丸。
十天或是半月吃一顆為宜。
以徐家的資源,讓練武的族人十天吃一顆氣血丸很容易。
徐孝厚決定稍后去問問忠澈。
“還有,你怎么不穿新練功服?”
他注意到眾人都穿著嶄新的錦綢練功服,唯有禮坤穿的是舊的。
這些少年郎,平時練武很廢衣服,再加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隔半年就躥高一截。
“我也不知道,早上丫鬟給我準備的就是這件。”
才九歲的禮坤不懂這些事情,丫鬟給他準備什么他穿什么。
“你先回去吧。”
徐孝厚心中隱隱有著怒意。
禮坤的情況特殊,他出生時他娘苗瑩瑩去世,幾年前他爹忠垚被害死。
后來他奶奶壽終正宴,他爺爺徐孝牛在垣黎城。
他雖然有丫鬟照顧日常生活和起居,但終究是沒爹沒娘,沒人對他那么上心。
又過了幾天。
徐孝厚查清楚情況,本以為是丫鬟欺負禮坤年幼不懂事,沒想到是徐忠思和孫芳這夫婦二人!
負責給眾人做練功服的,是徐忠思。
而根據忠澈說的,他最近幾次煉制的氣血丸都給了孫芳,數量不少,足夠每個人十天服用一顆氣血丸的量。
此外,根據徐孝厚的調查,孫芳克扣禮坤的氣血丸最多,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被克扣了一些。
自家人欺負自家人?
如果是丫鬟下人,那徐孝厚肯定不會客氣。
但事關自己的侄兒夫婦,他不知道如何妥善的處理。準確的說,他出面處理這種事情不妥當,還是讓他爹徐福貴處理最為合適。
于是,徐孝厚將自己調查的事情始末告知徐福貴。
徐福貴起初聽到事情經過,有些不太相信。
有人欺負禮坤年幼不懂事?還是自己家人?
徐家發展到現在才幾十年而已,族人還不多,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見徐孝厚言之鑿鑿,徐福貴又親自調查一番,發現屬實。
“徐家,該立規矩了。”
他心想。
他本以為至少還得等幾十年,徐家再多出幾代人,才需要立下森嚴的規矩。
家里人少的時候,大家親情濃厚,做事全憑感情。
然而隨著家族發展,徐家不再是那個小家庭了,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一晃過去十來天。
百壑山靈地,一群人匯聚。
徐福貴召集眾人前來,商議重新制定族規的事宜。
為了此事,他特地給徐孝牛寫信,讓他從垣黎城回來一趟。
徐孝牛、徐孝安、徐孝厚三人。
忠字輩所有人,還有禮字輩成為修仙者的禮淵和禮錦幾人。
就連忠鈔、忠一、忠耳等忠字輩沒有踏上修仙路的幾人都召集來了。
這是徐福貴第一次召集這么多徐家人匯聚。
徐福貴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面前的眾人按照輩分和年齡站成幾列。
其中的忠鈔和忠一等人,心情免不了有些激動,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家族商議重大事情的場合。以往徐家有什么大事,根本不會告知他們這些沒有修仙的。
“這次召集大家前來,是商議重新訂立族規的事情。”
徐福貴開口。
很久之前,他定下過三條族規。
時過境遷,族規已經不適用了。當時為了隱瞞《五行樁功》的秘密,他才定下規矩,讓族人不得擅自檢測靈根、不得在外界拜仙師。
“以前咱徐家人少,沒有那么多規矩,大家都相親相愛的。可最近發生一件事……”
徐福貴唏噓不已,神色復雜得看了看孝安和忠思,說出關于禮坤的事情。
聽到這件事,在場眾人的視線都望向孝安和忠思,神色中充滿驚訝、不解。
徐孝牛渾身一震,他孫子禮坤被人區別對待了?
他看向孝安,是他五弟家里人做的?
徐孝安愣在原地,臉色瞬間通紅,尷尬不已。他兒子兒媳做出這種事?
其實徐忠思委屈得很,因為他不知道,事情不是他做的。
但作為孫芳的丈夫,他得承擔一部分責任。
“我先說幾條族規。我徐家族人,以后都必須遵守族規,以族規教育兒孫后輩。”
徐福貴開口,重新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第一條,凡我徐家族人,必須孝順長輩、尊老愛幼,不得違逆長輩、欺凌弱小!”
這條稱不上“規矩”,因為沒有懲罰措施,不夠具體。
但徐福貴還是將這一條列為第一條族規,證明了他對徐家家族風氣的重視。
在任何情況下,這都是徐家最重要的。
“還有第二條。不得入青樓、賭坊、煙館以及類似場所,違者嚴懲!初犯者關禁閉至少三年,再犯則關禁閉五年到十年。”
這一條內容沒變。
“關禁閉”,其實和坐牢沒區別。
“第三條,徐家族人不分嫡庶與貴賤,所有人一視同仁!
不可納妾,但可以娶平妻,或是可續弦再娶。”
關于這條族規,徐福貴進行了修改,雖然依舊是不可“納妾”,但可以娶“平妻”,就是地位相等的兩個正妻。
他不讓族人納妾,還是為了不出現爭風吃醋、嫡庶相爭之類的事情。
“第四條,徐家族人中,男子不得入贅,女子不招贅婿。”
之前徐福貴沒有明確說過,這是為了家族寶樹的生長。
目前徐家也就忠汐一個女的,她是筑基大修士,還年輕的很,沒有結婚生子的想法。
但以后徐家人多了,肯定會有女性族人。
為了家族寶樹的生長,女性族人算作徐家子嗣,但嫁作他人婦之后、剩下的子嗣就不算作徐家血脈了。
為了保證徐家血脈的純凈,徐福貴只能定下這樣的族規。
在場眾人不理解為什么會有這條族規,但沒有質疑,遵守徐福貴的想法。
“還有,給咱徐家選個家主吧,這不是族規,是和你們商議。
選個品行端正、又有能力操持家族各種事務的家主。
家主人選不看輩分,也不必是族中實力最強、境界最高的,最重要的是能公平處理好家族中的各種資源分配,安排好全族衣食住行等事務。”
眾人心知肚明,選家主就是為了杜絕孫芳的事情再次發生。
目前徐家的人還少,選個家主不費勁。
但再過幾十年,徐家家主要管理和操心的事情會非常多。要是沒有本事,肯定不能勝任。
背負這么大的責任,還在族中有很大的權力,這個家主的人選不可輕易決定。
徐福貴覺得更重要的是:趁著現在族人少、給徐家的家族發展定下框架,免得以后亂作一團。
“你們有什么想法?”
他視線掃過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開口。
“當家主”一聽就是麻煩事,他們可不想操這份心,也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見無人說話,徐孝牛出聲:“爹,現在就您最適合當家主了。”
徐孝厚搭腔:“是啊爹,您親自負責。”
徐福貴并不想當這個家主,要不然他也不會當甩手掌柜、把家族的事情都交給孝安等人處理。
他年歲大了,資質太差,想抓緊時間尋求突破筑基境的契機,沒時間當家主。
“當家主也不是白當,還有記賬的,管靈植和丹藥等資源的,管藥草田的,等等,只要給家族辦事出力的,都能領取靈石,就像在朝廷當差領俸祿。”
徐福貴說的很合理,想以此促進大家自告奮勇。
果然,聽到“領取靈石”,大家都有了興致。
如今徐家修仙的修士越來越多,靈石顯得很珍貴。
忠磊提議道:“爺爺,我有個想法。就像朝廷選拔文官的科舉考試,咱們可以讓想當家主的一起考核,綜合考核算學能力、文化底蘊,還有實力境界等等,選出兩三個最出色的,再由爺爺你決定選哪個。”
“這個想法不錯。”
徐福貴點點頭。
現在徐家人不算多,他對自己忠字輩的孫子還算了解,但對于禮字輩就沒那么了解。以后人多了,更不可能了解每個人。
所以這種考核選拔的方式很合適。
“之后咱們商議出一個選拔家主需要考核的內容,還有最后的人選確定,將選拔家主的規矩編入族規!”
徐福貴說道。
凡是模棱兩可的東西,都可能涉及到個人情感和交情人脈。唯有制定好的、明確的規矩,沒有空子可鉆。
這是徐福貴的初步想法,把什么都定成明確的規矩,大家按照規矩辦事。
“你們還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商議?”
他詢問道。
徐忠釧想到一件事,開口說:“禮錦到了成婚的年紀,最近給他尋找娘子,有很多親家問我,嫁到咱家的媳婦能不能練咱家的五行樁功?
她們也想練武修仙,多活幾十年呢。
爺爺,能讓她們練嗎?”
“嗯?”
徐福貴之前確實沒想到這一茬。
他略微思索,似乎可以,但又不太好。
“你們呢,有什么想法?”
他想聽聽眾人的意見。
站在人群中的忠淮開口,大聲說道:“不妥!那到時候嫁到我徐家來的,到底是來安穩過日子的,還是沖著練出靈根、修仙來的?”
“我倒覺得可以,誰不想修仙啊。就算是來修仙,那也是嫁到咱徐家當媳婦了,是我們的一員。只要不外傳即可,五行樁功依舊在我們徐家。”
“要是可以的話,想嫁到徐家來的人怕是百壑山都容納不下,哈哈。”
忠淮的顧慮和徐福貴差不多。
綜合考慮后,徐福貴開口:“還是算了,凡是嫁入我徐家的媳婦,不得練五行樁功。這點列入族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