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后的婆羅洲自然保護區,散發著潮濕的泥土氣息,越野車的輪胎碾過泥濘不堪的土路,濺起的泥漿幾乎要把整輛汽車都染成土紅色。
雙手緊握方向盤,李詩蕓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她必須全神貫注才能防止車輛滑入路旁的水坑中。
“這鬼天氣,”
李詩蕓小聲嘀咕著,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方,透過雨刷擺動間隙觀察前方道路,
“在保護區并沒有什么路,哪怕是有,那也是平地而已。”
副駕駛座上的漢娜正把相機抱在懷里,這位在外界會被無數記者追蹤的女星,這會正盡情的享受著這一切。她和詩蕓小時候就是好姐妹,成年后,她成了電影演員,而李詩蕓在大學畢業后,就進入了婆羅洲自然保護區工作——這是世界上最大的保護區,足足的十五萬平方公里。
有雨林、有高山、有沼澤,有草原。這里可以說是動物的天堂,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動物。
漢娜來這里,既是為了躲避瘋狂的記者,享受片刻的寧靜,也是為了和好閨蜜相聚。這會她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內定”為某部《星球大戰》電影的女主角了,
搖開車窗后,潮濕而清新的空氣立刻涌入車廂,混合著青草和濕潤土壤的氣息。
“等等,詩蕓!停車!”
漢娜突然喊道,半個身子探出窗外,
“快看那邊!”
李詩蕓輕踩剎車,越野車在泥路上滑行了一小段才完全停下。順著漢娜手指的方向,她看到約兩三百米外的水澤地帶,幾十頭灰白色的龐然大物正悠閑地踱步,它們一邊踱步,一邊吃著一叢叢嫩草。
“是白犀牛!”
漢娜激動得聲音發顫,迅速調整相機鏡頭,說道:
“天啊,它們比我想象的還要美。”
李詩蕓嘴角微微上揚,熄滅了引擎。
雨后初晴的陽光穿透云層,在水面上灑下碎金般的光點,那些北部白犀牛如同從遠古時代走來的活化石,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莊嚴。
“世界上最強的北部白犀牛群體,”
李詩蕓輕聲說,目光追隨著那些犀牛,
“即便是在它的原產地北非,這些北部白犀牛,也正在走向滅絕,可能只剩下十幾只,或者更少了。但是在我們這里,卻有67只,分成三個族群。”
漢娜的相機快門聲接連不斷:
“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這里的工作簡直太偉大了。”
她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這片自然保護區里生活的很多動物,都是從國外運來的,都是那種瀕危物種,但是它們卻都在這里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并且繁衍生息。
“這也正是我們工作的意義所在。”
李詩蕓從座位下取出望遠鏡遞給漢娜,說道:
“如果沒有我們的保護,或許,它們很快就會走向滅絕了。”
一陣沉默籠罩了車廂。遠處,領頭的雄犀牛突然抬頭,警覺地轉向她們的方向。
“它們能聞到我們,”
李詩蕓解釋道,“犀牛視力很差,但嗅覺極其靈敏。”
她重新發動汽車,繼續行駛。
“我們該走了,巡邏隊應該在東區等我們了。”
越野車再次顛簸前行,漢娜戀戀不舍地回頭望著逐漸遠去的犀牛群。
汽車又行駛了一會,就在這時,她注意到地平線上幾只老虎正在追逐著獵物。
“那就是華南虎是嗎?”
漢娜的手指著老虎問道。
李詩蕓掃了一眼,說道:
“是的,聽說在唐山,野外已經沒有華南虎了,它也是一種很美的動物……”
她突然陷入沉默,不再繼續說下去。隨后轉向一條更窄的岔路,輪胎陷入深溝又奮力爬出:
“抓緊了,這段路會更難走。“
漢娜剛系緊安全帶,就感覺車身猛地傾斜,她的頭差點撞上車窗。
窗外,一群野雞被驚擾,撲棱著翅膀飛向天空。
而在更遠的草原上,一群亞洲象則在那安詳地咀嚼著青草,仿佛與這個危險的世界與它們來說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在這里,這些動物都被保護的很好。
很快,汽車就與巡邏隊碰頭了,在看到李詩蕓身旁的漢娜時,他們無不是愣住了,畢竟,漢娜可以說是SEA最知名的女明星。
她怎么在這?
雖然驚訝,但是他們并沒有上前索要簽名或者是全照,而是和她們一起驅車朝研究所駛去。
研究所位于高山上,那里的氣候更加宜人,有不少動物并不適合SEA的熱帶氣候,它們更適應高山環境,比如貓熊。
在李詩蕓和漢娜一同到了研究所下車時,漢娜立即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甚至忘記了拿行李。
“詩蕓,你在這里研究什么?”
“揚子江白鱘。”
回答著好友的問題,李詩蕓又笑著說道:
“走,我帶去你看看……”
很快,他們就乘電動車去了高山水庫。
“漢娜,你看這里。”
李詩蕓說道:
“說是水庫,實際上卻為了鱘魚修建一個高原繁育中心,通過水壩人為擴大水域面積,而包括揚子江白鱘在內的鱘魚可以通過水壩進入庫區,在這里進行繁育。”
與汽油車不同,使用鋰電池的電車運行時很安靜,很快,她們兩個人就來到了繁育中心,在繁育中心,隔著玻璃,漢娜看到了巨大的白鱘,忍不住驚訝道:
“我的天,它怎么會這么大,看起來就海豚一樣!”
她之所以會如此的驚訝是因為,繁育中心的揚子江白鱘個個都有六七米長,這樣的龐然大物看起來確實沖擊力十足。
“是的,揚子江白鱘確實非同尋常,是一億五千萬年以前從白堊世存活下來的古老“活化石”。經過億年的生存和進化,他們的身體變得非常巨大,一只成年的白鱘可以達到七八米,體重超過一千公斤,而且它還是揚子江中頂級的掠食者。”
然后,她手指著頭頂上的那些白鱘說道:
“當年,父親他讓人捕來了幾百只,開始探索人工養殖,與白鱀豚只要有沙洲就會生存不一樣的的,白鱘和江鱘不僅是洄游性魚類,而且它們繁育環境是高原、冷水,而且幾乎不可能人工繁育,研究所用了十幾年,才克服了技術上的難題,相比于揚子江鱘,白鱘的繁育更容易一些,它是半溯河洄游性魚類,魚苗放出后,先在高原水域成長,等到幼年時,就會進入河道,隨著河流一起向下游擴散,最終擴散到沿河各個湖、支流中,有時候,他們也會進入海域。它是大型兇猛性魚類,在河中幾乎沒有天敵,除了人類之外……”
隔著玻璃看著那些白鱘,在李詩蕓沉默著的時候,漢娜好奇的問道:
“你說它幾乎不可能人工繁育,那么它們又是怎么繁育的?”
“引進。”
李詩蕓直接回答道:
“去年,我們從唐山進口了300條白鱘以及江鱘,而在十年前,每年可以進口上千條,就是靠著這樣進口,才一點點的研究出了它們的繁育技術,當然,最重要的是魚苗,一只鱘魚一次可產出十萬個魚卵,其中百分之七十都可以孵化成魚苗,所以,早些年,這里做的最好的是放魚苗,然后,讓他們自己回來,現在……”
回頭看著漢娜,李詩蕓笑著說道:
“現在,它們已經連續幾年回到這里,在這里主動繁育了,你知道嗎?”
話音稍微頓了一下,置身于水下長廊里的李詩蕓,看著從頭頂上游過去的鱘魚,說道:
“所以,它們一直都是爸爸最喜歡的動物。”
“因為他們克服了種種的問題,最終適應了這片土地,在這里繁衍生息,并且生存了下來,”
漢娜想了一下,又說道:
“而且,它們還是頂級的掠食者,所以伯父才會喜歡它們。”
她還是非常理解那位伯父的,或者說,理解他的一些觀點。相比于在這里繁衍生息,他更傾向于那種一種掠食者,作為頂級的掠食者,這種動物在這里的適應與繁衍生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具象征意義,這和他們一樣。
他們都是外來者,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們就是這里的“白鱘”,但是他們不僅適應了這片陌生的土地,而且還做為頂級的掠食者,在這里生存了下來!
“對。”
李詩蕓笑道:
“其實,這就是爸爸功利的一面,但是,你知道嗎?”
站在玻璃長廊里,伸開雙臂,李詩蕓不能驕傲的說道:
“這個保護區,這里,這些動物,都是爸爸讓人保護下來,他們和我們一樣,來自世界各地,但是現在,我們卻都生活在這里,就像那些鱘魚一樣,哪怕是他們游到了太平洋,一路北上,甚至到達日本海,可是,最后,他們還是會游到這里,游回它們的出生地……就是這里……”
而這也正是鱘魚在SEA倍受推崇的原因,正是因為它的洄游性,因為來自異國的它已經把這里視為了自己的家鄉。
這一點和生活在這里的一億兩千萬人一樣,他們早就把這里視為自己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