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同。
大廳里的乘客往來如織，但是他們之中只有一部分外國人，大多數人都和他的相貌一樣，他們說著的也都是讓人驚喜的母語。
一些四五十歲模樣的人，說話的時候，還帶著一些口音，有南方口音，有北方口音。
入耳的母語以及指示牌上方塊字，讓他們所有人都感覺有些疑惑，在他們的疑惑中，那位港島陪同他的梁勇這才解釋道：
“不用看了，這里是個移民國家，有唐人、有歐裔，而唐人占到總人口的80以上，他們說的話和咱們一樣……”
什么！
朱衛華等人無不是睜大眼睛，目光中充滿了疑惑，但更多的卻是驚訝。
他們和他們一樣？
這十一名站在大廳里的人，同樣也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路人看著他們看似相同，甚至猶如制服的打扮，似乎也是猜測著什么。
有人主動的走過去，問道：
“請問，你們需要幫忙嗎？”
純正的中文，帶著中原口音。
陳志遠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約莫五十歲的華人男子，穿著長袖襯衫，手里拿著一件西裝。
“謝謝謝！”
陳志遠結結巴巴地說，突然聽到鄉音的驚喜讓他差點落淚。
“你是從大陸來的？”
男人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些年很少見到大陸人過來了，我叫林文強，我來這邊二十五年了。來接我女兒，她也是今天從英國回來。”
“我叫陳志遠，從中原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
“來這里做訪問的。“
“訪問？”
林文強的目光掃過陳志遠，疑惑道：
“沒有人來接你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
這時，梁勇則走過來打斷他們的聊天，說道：
“先生，謝謝您，我們有人接待的，您看，他們來了。”
那邊有人舉著接機牌走了過來，在與其告辭后，林文強看著他們，滿臉都是可惜，他原本還想問問他們家鄉的情況來著。
當接機人帶著他們走向候車區時，朱衛華和陳志遠等人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幾十輛汽車整齊排列，車頂燈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路上到處都是汽車，多的出乎他們的想象。
很快，他們就上了一輛中巴，當中巴車駛入高速公路的瞬間，朱衛華感到一陣心悸。八條車道的高速公路上，無數車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馳，車燈連成一條永不斷裂的光鏈。
遠處，市中心的高樓群像鑲滿鉆石的巨人矗立在夜空下，透過玻璃，整個長安的夜景盡收眼底。無數車燈在高速公路上流動，像一條條發光的河流；摩天大樓的輪廓被霓虹燈勾勒得如同科幻里的場景；遠處山坡上的豪宅燈火如同天上的星辰墜落人間。
貼在車窗上，朱衛華和其它人一樣，就這樣感受著每一個畫面的沖擊。收音機里播放著陌生的音樂，主持人快速說著他雖然能聽得懂，但卻又聽不懂的笑話。
雖然車廂是全封閉的，但他們似乎都感受到了城市氣息。
“到了市區，大家會看到更多這樣景象，看起來是繁華的，奢靡的……”
梁勇看著他們說道：
“但記住，這里終究是SEA。那些燈光……“
他指了指遠處閃爍的霓虹海洋，語氣嚴肅的說道：
“它們既是真的，也是假的。別被表象迷惑了，我們要看到表象背后的真實。”
一行人紛紛點了點頭，卻無法將目光從窗外移開，窗外的燈光確實給他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汽車駛下高速公路，與周圍的車流融入長安永不熄滅的夜晚。某個巨大的霓虹招牌從車窗外掠過，將他們的臉龐映成了紅色。
這里是外國嗎？
兩天后，置身于南洋大學的校園中，朱衛華的目光中充滿了疑問，對于周圍的一切，他是好奇的。
在經歷了最初的震撼之后，現在畢竟置身于這所學校的他，更多的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周圍。
周圍的大多數人和他的相貌一樣，他們說著相同的語言，只不過這些人更加的年輕，這些人都是大學里的學生。
他們討論的話題，除了學業上的之外，他們還會討論音樂，藝術以及其他種種。
他們穿著的衣服是五顏六色，甚至有一些男生還留著長發，校園里到處都是這樣的打扮的看起來很另類的年輕人。男生們穿著帶有破洞的喇叭褲和花花綠綠的T恤，有人甚至赤膊在草坪上曬太陽；女生們的裙子短到大腿根部，有不少人還露出了肚臍。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抱著書本，有的拎著滑板，還有人坐在敞篷車里大聲談笑。
車。到處都是車。
朱衛華數了數眼前停車場里的車輛，至少有兩百輛。這里，似乎每個學生都擁有自己的汽車——嶄新的大眾、五菱、甚至幾輛他叫不出名字的豪華跑車。一個戴墨鏡的男生開著一輛鮮紅色的阿爾法.羅密歐從他面前駛過，車載音響震天響地播放著搖滾樂，副駕駛座上的女孩把腳翹到了擋風玻璃前。
“這……這真的是學校嗎？“
朱衛華喃喃自語。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白襯衫和黑色皮涼鞋，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格格不入。
物理系大樓前立著一塊公告板，上面貼滿了五顏六色的社團傳單：空手道、柔道、拳擊、截拳道、瑜伽、古典音樂、搖滾音樂會……一張印有暴露女性剪影的海報格外醒目，朱衛華的臉刷地紅了，以至于都沒有看清楚上面寫著什么，他快步走開，卻差點撞上對正在接吻的男女學生。他們毫不在意地繼續擁吻，仿佛周圍空無一人。
這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十一點四十五分，朱衛華提前到達了食堂。推開厚重的玻璃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呆立在原地。
這是一個足有籃球場那么大的廳堂，天花板高得令人眩暈。十幾條取餐線前擺滿了閃閃發光的不銹鋼容器，里面盛著他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過的食物：既然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各種各樣的食物，數量之多，簡直出乎他的想象。
而最讓他震驚的是——學生們拿著托盤隨意取用，想吃多少就拿多少。
朱衛華看到一個印度人模樣的女生往盤子里裝了幾塊不同口味的蛋糕，只咬了一口就丟進了垃圾桶。
“哪有這樣浪費食物的！”
他的胃部一陣絞痛——畢竟，在他看來，食物是最珍貴的。怎么能夠這么浪費呢？
“衛華。”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朱衛華轉身，看見一個高個子男子向他走來，他的頭發中帶著些許白發。
“教授……”
不等他說完，張宏杰就說道：
“這里不是教室，用國語就行。”
張宏杰熱情的說道：
“來，嘗嘗真正的SEA食物。”
朱衛華手足無措地跟著教授取了托盤。面對琳瑯滿目的選擇，他完全不知道該拿什么。
“以前吃過漢堡嗎？”
教授指著漢堡問道。
朱衛華搖搖頭。
“麥當勞、肯德基，他們都說是美國的，可很少有人知道，它們最大的股東是SEA全民年金，你知道什么是全民年金嗎？”
張宏杰對這個剛來到這里的，只比自己小兩歲的小老弟是非常關照的，在向他介紹了全民年金之后，朱衛華仍然是一臉不解。
“也就是說，在這里，所有人的退休金，都是全民年金支付。”
“對，而全民年金通過各種投資，不斷的獲得豐厚的回報，我們的退休金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
“是所有人都有退休金嗎？甚至……”
“當然，所有人都有，就像健保一樣，對了你的外國人健保已經辦下來了，下午，你就可以到實驗室了，你知道的，規則就是規則。”
健康保險并不僅僅只是醫療，還涉及到意外保險等子目，如果沒有健康保險，是不能進入實驗室——哪怕是物理實驗室，也有一定的風險。
“啊，真的嗎？太謝謝您了，教授。”
朱衛華道謝的時候，卻跟著一同到了一個取餐處，張宏杰指著餐盤里的肉說道：
“其實，這個才是真正的SEA特色食物。”
“什么？”
“鯨肉。”
“鯨肉？”
朱衛華疑惑的看著面前的肉食，有些不太明白。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SEA也是非常困難的，那個時候，壓根沒有錢進口牛肉，所以，只能通過捕魚來補充蛋白質，當時，我剛進入這所大學的時候，我們每天只能吃到魚肉，就是一條巴掌長的海魚，那時候，最大的享受是什么？就是這個……”
指著餐盤中的肉，張宏杰笑著說道：
“燉鯨肉，它吃起來味道和牛肉很像，和魚肉完全不同，所以，當時對于我們來說，也算是困難時期時，最好的美味了……”
聽著教授的講述，看著餐盤里的鯨肉，朱衛華一陣迷茫……那就是他們的困難時期嗎？
這一瞬間，他似乎真的有些迷茫了，看著盤子里的鯨肉，他很難把這一切和困難聯系在一起。
“你們的困難時期，就是這樣的……”
面對詢問，張宏杰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不過這樣的日子也就持續了幾年，沒幾年，肉食供應就充足了，牛肉、豬肉、羊肉，基本上是應用盡有，但是要憑票供應，每人只能允許吃很少的肉。”
“你們這邊也有肉票！”
總算是找到一點熟悉的東西了。
“差不多吧，就是配給券。”
“那一個月，多少肉？”
“每周一斤，但是魚肉是不需要配給券的，可以敞開購買，所以……”
張宏杰指著鯨肉說道：
“這就是SEA最有特色的食物，直到現在，所有的中小學食堂提供的午餐，魚肉、鯨肉仍然最基本的肉食。”
聽著他的話，朱衛華只覺得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每周一斤肉，魚肉還不需要票，可以隨便購買！
這，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困難歲月”。
看著盤中的鯨肉，朱衛華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些人了，他們知道什么是困難嗎？
心里這么想著，吃著盤子里的鯨肉，朱衛華卻吃不出任何滋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