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朱雀廣場的卡勒斯餐館，這是一家非常高檔的法國餐廳。
一些接受別人豐盛的午宴款待，同時又不希望撞見其他同行的新聞記者樂意光顧的地方。
低調卻不失奢華的陳設，與他們的裝束也還算協調；而價格不菲的菜肴，也不會超出東道主午餐招待的高額預算。
今天中午，這家餐館后面角落里的一張餐桌旁，坐著兩位穿著非常相似的食客。
其中一位是本地記者趙捷遠，招待他的東道主也是一名記者，不過誰也不會注意這一點。
波拉馬連科的正式身份是蘇聯塔斯社記者，可是老于世故的趙捷遠，憑借對方在該店的費用賬戶，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貓膩。
普通的蘇聯記者肯定是無法負擔這些開支的。
這個家伙無論他在蘇聯的真實身份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不會有誰把他和自己心目中的俄國間諜聯系在一起。
這個家伙看起來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歐洲人，只不過是能夠說著流利的國語罷了。
趙捷遠瞅著格雷勃這位多年來一直與自己共進午餐的伙伴，幾乎忘記了他們交談的話題。
他們之前交談的也就是一些新聞罷了。
“今天的這頓飯有些不同尋常。”
趙捷遠心里嘀咕了一句。
格雷勃抬起頭，他語氣肯定地說。
“這家餐廳絕對是全長安最好的法國餐廳，這個我敢保證。”
聽著格雷勃的腔調，和這里的口音還是有一定區別的，畢竟，長安的國語是江淮官話為基調，而他顯然是受另一邊的影響，或者說他的老師可能來自另一邊。
就趙捷遠的了解，在過去的幾年中有不少人從那邊逃到了蘇聯。他們其中就有相當一部分人在那里教授國語。
“真是不可思議。這么多年，我發現在這里可以品嘗到幾乎來自全世界的美食。
法國的，意大利的，德國的而且口味都非常正宗。”
在說話的時候，他喝了一口紅葡萄酒，然后說到：
“甚至就連這里的紅酒也是非常正宗的。”
“畢竟這是一個移民國家，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你當然能夠品嘗到正宗宗的各國美食，其中甚至還有俄國美食。”
趙捷遠說道：
“不過這是法國產的紅酒。”
他能夠感覺到對方是在那里刻意的聊著天。
“好吧，確實如此……”
他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唇，然后說道：
“說起來最近幾年你們的航天技術發展真的非常快，你們甚至開始使用無人飛船往反月球和地球了。
你們在返程的時候肯定會用它運輸月巖，不過，幾十噸巖石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一般性的研究根本使用不了那么多。”
直到現在蘇聯和美國單次運送月巖的規模都是百公斤計的。
但是這一次卻被降維打擊了，因為太空探索技術公司一次就運回來了幾十噸。
月巖有這樣的大規模運送的價值嗎？
“我只是記者而已，科學家們使用多少月巖，那是科學家們的事情，我壓根兒就不關心。”
趙捷遠看著面前的這個家伙，然后說道：
“畢竟科學問題嘛，當然是交給科學家去處理了，我們只是記者而已，所做的工作就是報道新聞罷了。。”
格雷勃聳聳肩膀，說道：
“我這個人比較好奇，所以才會這么問，畢竟作為新聞記者，我們總是會好奇很多事情。”
“是的，你說的沒錯。不過，也就僅僅只是好奇罷了。”
趙捷遠接著說道：
“你說的沒錯，這是我們的職業病。”
俄國人看著趙捷遠，然后說到：
“有人說，你們在月球上發現了什么新東西？你聽說了嗎？”
“新東西？是什么東西？”
趙捷遠咽下一口菜，毫不隱諱地說道：
“我在萬戶角的時候并沒有聽到這個說法，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基本上都是公開的那些東西。”
“但是科學家們總是會有新的發現的。”
趙捷遠看著面前的這個家伙，然后說道：
“你說的沒錯，科學家們是總會有新的發現，所以，他們帶回來了幾十噸月球上的巖石，誰知道在那些巖石之中會不會有什么新的發現呢？過去我們每一次只能帶回來幾百公斤，
新發現需要有足夠的樣本的，嗯，我覺得這應該就是他們運回這么多月球巖石的根本原因吧。”
趙捷遠擦干十指，然后看著對方說道：
“格雷勃，你覺得呢？”
“我覺得這確實是科學研究的必然。”
格雷勃示意侍者上來撤走盤子。“事實上，我覺得他們肯定是發現了什么，你要相信我，因為我的情報網消息靈通。”
他睜大雙眼，目光炯炯地逼視對方。
“作為記者，我們都會對一些新事物非常好奇。這不正是我們的職業病嗎？”
“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我們的職業病，但是……”
趙捷遠直視著對方說道。
“我們同樣也都知道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所以好奇是需要分時候分對象的。”
他的提醒讓對方哈哈大笑起來，然后他說的：
“你說的很對。”
接著他就岔開了話題，似乎就像從來沒有聊過這個話題。不過在看著對方的時候，他知道——這家伙已經有了好奇心，只要有了好奇心，總是會去探究的，這也正是他吃這頓飯的目的所在。
其實有時候作為一名情報人員，并不需要去直接收集情報，只需要去在適當的時候釋放適當的信息，就會有人去替他收集情報。
“西方國家無秘密！”
在辦公室之中，米哈伊爾中校看著伊萬說道。
“在西方國家，他們的機子和我們那里是不同的。他們的記者渴望通過爆炸性的新聞去吸引目光，就像尼克松的水門事件一樣，那些美國的記者之所以在那里孜孜不倦的去報道這件事兒，去追蹤這一件事兒，甚至直到現在都不曾放棄，你以為他們真的是在監督尼克松嗎？”
看著伊萬，米哈伊爾用充滿諷刺的語氣說道。
“他們壓根兒就不在意自己去監督誰，他們之所以在那里孜孜不倦的去挖掘所謂的真相，就是為了大新聞。
為了大新聞他們可以去捏造事實，當然也可以去不斷的深挖。最后他們功成名就了。對于不了解他們的人來說，他們好像是為了正義，為了真相？
可事實上……那些西方國家的記者最不在乎的就是真相。他們所在意的僅僅只是大新聞而已。”
米哈伊爾之所以會提到尼克松就是因為自從去年的水門事件之后，美國的新聞媒體就像尼克松發起了一次清剿。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追蹤的核心是水門事件中的竊聽行為是不是出自尼克松的授意，而現在他們所追蹤的核心是尼克松是不是說謊了？
總之一句話，對于美國的記者來說，他們會一直追蹤下去，直到這個話題再也沒有了熱度，直到他再也無法吸引觀眾的注意。
至于什么所謂的公平了，正義了。
其實壓根兒就沒有任何人在意。
只有那些天真的人才會相信那些記者是為了正義。
“你說的我非常清楚。只要把他們扔到西伯利亞，他們肯定也就不在意這些東西了。”
伊萬的話音不大，但是米哈伊爾又怎么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呢？他點了點頭，然后說道：
“所以在這里他們追蹤話題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當他們真正需要付出代價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遠離這一切，這也正是西方沒有秘密的根本原因。”
西方沒有秘密！
正是因為泄密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非常之輕的。
相比于泄密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們更傾向于通過泄密所獲得的名聲。
“是的，你說的沒錯，也正因如此，我們才需要讓這些記者們產生好奇心，當他們產生好奇心的時候，他們就會通過他們自己的途徑去收集信息。
當他們發現這件事兒真的是一個大新聞的時候……”
米哈伊爾笑著點著香煙，然后說道。
“等到那個時候，所謂的秘密也就變成了眾所周知的事情。而我們也就獲得了這方面的情報。”
這就是情報學之中的學問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和西方打了幾十年交道之后獲得的經驗。
“但是，中校，我們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這里和其他的西方國家是不同的。”
伊萬看著中校說道。
“相比于西方國家，他們在很多地方是在效仿我們，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我們不能夠用和英國人，美國人打交道的方式和他們打交道。”
作為一個常年駐在長安的情報人員，他對這片土地的了解遠遠超過米哈伊爾。
畢竟這個家伙對這片土地的了解僅僅只是局限于表面或者說局限于盧比揚卡廣場的一些資料之中。
“你說的我非常清楚。”
米哈伊爾隨意的搖了搖手，然后說道：
“他們是和美國以及英國不同，但是你要記住一點——人類的好奇心是相同的。”
然后他的話音稍微頓了一下說道：
“我們所需要的就是挑起他的好奇心，然后，在適當的時候，情報也就會自動的送到我們的手里了。嗯，用東方的話語來說就叫做瓜熟蒂落。”
接著米哈伊爾又說到：
“我們收集情報并不一定非要滲透進去，畢竟西方國家無秘密，有時候他們自己也就把情報泄露出來了。
我們所需要的也就是適當的給予一些引導。”
“可是……”
伊萬看著自信滿滿的中校，他想了一下，然后說道：
“如果……他壓根兒就沒有好奇心呢？”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米哈伊爾整個人都沉默了，他抿了一下嘴唇，然后說到：
“那樣的話，我們就再換一個有好奇心的人，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肯定會有很多人有好奇心。”
接著他又沉吟了一會兒，說：
“尤其是對這種職業，好奇心本身就是他們的職業本能。”
并不僅僅只是記者們的職業本能，同樣也是他的職業本能。他之所以會對這次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任務那么好奇，就是因為——好奇。
“他們到底從月球上帶回了什么？”
又一次米哈伊爾的心里充滿了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