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娘其實與我并無半分干系。”郭繼恩于是將事情經過說了。霍啟明聞言嘲笑道:“你后來卻又好心,只怕那甄家會是有所誤會。”
“有什么可誤會的,不過來燕都與繼雁做個伴兒。”郭繼恩不以為然,“咱們多少事情要做,只怕是連與她相見的時機也沒有。且不去說這個,我這次又給你帶回來一個得力的人。”說著便回頭喚道,“秦義坤,過來!”
“是,小的來了。”秦義坤打馬趕上前去,咧嘴笑道,“統領,真人,小的來也。”
霍啟明見這個校尉笑得見牙不見眼,正在奇怪,郭繼恩又將秦義坤的事跡與他說了一遍。霍啟明大喜道:“周點檢遣你入燕都,果然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從今往后,你也不用去帶兵了,只管跟著我。繼恩兄,我覺得可以授秦校尉以行軍司馬之職,就做我的臂膀。”
郭繼恩微微一笑:“原本就是打算將他交給你的,這個自然是可以。”
秦義坤撓頭道:“小人沒有讀過什么書啊,這個甚么行軍司馬,只怕小人做不來。”
“你做得來,而且最是稱職。”霍啟明笑瞇瞇瞅著秦義坤,“道爺我如今,就缺一個善能花錢的。似你這般的,才最合我的心意。明日我就叫監軍司發文下來,你,往后便是統領署的秦司馬。”
“哦,是。”秦義坤遲疑道,“真人如何吩咐,小人便如何去做,也就是了。”
“錯,我吩咐的,你自然要去做,我沒有吩咐的,你也得去做。”
“那,萬一小人擅自去做的事,倘若做錯了又如何是好?”
“放心,我只要你將錢都花掉,便是你的功勞。”
秦義坤一聽樂了:“這個卻容易!”
“容易?”霍啟明冷笑,“自然有你著急的時候。本道爺預備今年要花掉至少一百萬緡錢,你覺著容易?”
“啊?”秦義坤張大了嘴。
韓煦倒替霍啟明捏了把汗:“錢莊之事,來路上郭統領便已詳細說與本官知曉,卻未料想真人竟然這么大手筆。錢莊本銀,三去其一,真人果真都有把握?”
霍啟明搖頭道:“貰貸之事,定然是有風險的,豈能每一筆都能賺回來。不過憲使也不用擔心,錢莊自有監管,是以每一筆錢的去處,都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說話間,眾人已從行宮大門前向右拐去,自左清門進入皇城。親衛營營監郭繼蛟上來相迎,郭繼恩翻身下馬,囑咐他道:“晚間回府之時,記得告訴令堂和繼雁,那個從常山來的甄家小娘,是咱們的客人,教她安心住著便是。不過,她也只是督府的客人,與我并無半分干系。”
“是,小弟知道了。”郭繼蛟笑了起來,他瞅瞅郭繼恩身后諸人,詫異問道:“為何只見山虎,那段克峰呢?”
“跟我告了假,往海津去了。說是段點檢引兵回唐山之前,屢屢叮嚀囑咐,教他回燕都之時務必往海津去一趟。”
“原來如此。”郭繼蛟點點頭,瞧著親衛營甲隊丁隊的伙伴們紛紛下馬,一個個抱拳從自己身邊經過,牽著坐騎往對面的親衛營軍營去了,他便叫住百里桐:“百里隊監,顧隊正呢?”
“統領將他留在了河間,如今已是顧團練了。”百里桐很是羨慕,“不過卑職聽說,顧團練此前乃是前軍巡檢?”
“不錯。”郭繼蛟點點頭,竭力擺出一副沉靜模樣囑咐道,“如今丁隊暫時只有你一個隊官,是以你還不能先回講武學堂,便在這邊,安心帶兵,記住了么?”
“是。”百里桐微微笑了笑,“王營管也已經囑咐過卑職了,兩位上官,只管放心。”
郭繼騏也牽馬從他身邊走過,微笑著拍了拍這個堂弟的肩膀。
郭繼蛟有些嫉妒,這上過戰場的人就是不一樣,百里桐整個人如今瞧著沉穩了許多,郭繼騏眼神也比從前凌厲了些。往后一定要讓大兄答應,下次出征,他必須得跟在左右!
霍啟明已經將錢莊北面的原殿中署官衙給清理了出來,改做新的巡查使衙署。這是一處兩路四進的院落,占地近五十畝。郭繼恩等陪著韓煦夫婦等進來,霍啟明解釋道:“此處當初建成之時,便只有兩路,是以規制略小,還請憲使先湊合著用罷。”
“已經足夠了。”韓煦很是滿意,“自本官入仕以來,還從未住過這么大的院子,多謝統領與真人之厚意。”
衙署里修葺一新,種上了玉蘭、石榴和紫薇等,瞧來一派生機盎然。兩個小娃兒被拘束了半日,如今到了這里都興奮起來,四下亂跑。陸婉兒心下極是歡喜,她悄悄拉著錢鈴的手笑道:“這里足夠寬闊,你們兩個也別去另賃住處了,就住這邊東院里罷。”
錢鈴有些躊躇:“這里雖然是好,只是四面都是官衙。我其實還是想再去外面坊市里尋個活計,則每日里還得進出那個甚么左清門,很是不便。夫人的好意心領了,我還是往南面去另外尋個住處為好。”她說著抬頭掃了一眼跟在郭繼恩等人身后的秦義坤,小聲道:“就讓秦大哥住在這邊罷,只是卻叨擾你們了。”
郭繼恩聽到了兩個女人的對話,轉頭詢問方應平:“今日是五月十一,卻不知這幾天里,哪一日是成親的好日子?”
方刺史正在凝神細想,要如何結納這位新上任的巡查使,突然聽得郭繼恩問話,一時不解其意,愕然未答。韓煦卻說道:“下官已經翻過歷書,本月的十三、十四、十五日和十八日都是好日子。”
郭繼恩便轉頭問秦義坤:“時間有些倉促了,你們成親,就定在十八日如何?”
秦義坤撓頭不知所措,郭繼恩不耐煩,便喝道:“那錢家小娘子,本帥做主,本月十八日,你與這位秦校尉,便在這衙署東院成婚。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錢鈴嚇了一跳,見郭繼恩皺著眉頭,下意識便答道:“奴婢但憑郭老爺做主。只是,奴婢與秦大哥的父母高堂,都不在此處——”
“那你們在邯鄲這么些年,也沒有把婚事辦了。”郭繼恩笑道,“下次你們回鄉之時,再請兩邊的父母一塊吃酒便是,就這么定了!”
霍啟明樂了:“還是繼恩兄果斷,那就定在本月十八日罷。錢小娘子,你也住到督府之中去,咱們到時候往督府去迎新婦,最妙最妙。”
一聽說要辦婚禮,大家都興奮起來,各自出主意,議論不停。謝文謙便道:“咱們不如去督府花廳,今日正好要預備筵席,一為慶功,二為接風,現在都過去罷。韓鈺韓昳,都過來,過來。”他瞧瞧老仆陳良,笑道,“你也來罷,就和兩個娃娃坐一處,也好照看他們。”
眾人連聲說好,便都過了皇城中街,往西南面的都督府而去,霍啟明又吩咐耿沖去錢莊請蘇蔻等人都來赴宴。蘇蔻等來到督府東院花廳,俱都滿面笑意向郭繼恩道賀,拉巴迪亞也叉手向郭繼恩行禮,然后便迫不及待向霍啟明道:“樂班!歌舞,在這個慶祝勝利與歡聚的時刻,我們需要樂班的演奏,還有舞蹈!歌舞太平,普天同慶。”
霍啟明嗤笑:“炫耀你的漢話不錯是吧,要去,便由你自己去傳樂班過來罷。”
“遵命。”拉巴迪亞肅然說道,然后他正一正幞頭,再整一整身上的青色官袍,表情嚴肅地向后院走去。韓煦驚訝地瞧著這個胡人,又忍不住拈須笑道:“燕都之地,果然有趣得很。”
當下謝文謙便安排座位,蘇蔻、陸婉兒、錢鈴等女眷,以及兩個小娃娃和陳良坐在一處。男人們以郭繼恩坐了上首,其他人也依次坐定。錢鈴心下著慌:“當真就要為我們籌辦婚禮么?”
陸婉兒奇道:“難不成你還不想嫁?”錢鈴囁嚅道:“倒也不是,就是,就是心下有些著慌。”
蘇蔻和陸婉兒都笑了,陸婉兒便安慰道:“不妨事,我成婚之前,也和你一樣的心思,忐忑得很。”她轉頭笑問,“這位蘇家妹妹,想必當初也是如此罷。”蘇蔻仿佛有些走神,聞言回過神來,輕笑道:“也有六七年啦,倒有些忘了。”
坐在郭繼恩左面的韓煦正瞧著斜對面的妻兒,心中突然想到一事:“敢問統領,為何這巡查使衙中,未見著一個屬員?”
郭繼恩瞅著他笑了起來:“不錯,如今巡查使衙便只有韓憲使一員主官,那左右巡查推官,尚未署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