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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晉地有群賢

  “或許將來某一日,都帥遇見了自己真正的心愛之人——”

  “然后她與你生得一模一樣,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雙生姊妹?”郭繼恩嗤笑一聲,“這么會編故事,不如你回燕京之后就去樂班,替她們編書好了,保管人人愛看。”

  許云蘿垂頭不語,秋風拂過她的發絲,郭繼恩想了想,又說道:“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許云蘿,與相貌才學出身,半點不相干——”

  許云蘿驀地抬頭瞧著他,郭繼恩笑了,他貼著女孩嫩滑的面頰道:“我也知道你不相信,往后你就明白了。走罷,回議事廳去。”

  “嗯。”

  郭繼恩便牽了她的手,穿過庭院直至議事廳。謝文謙見他進來,皺眉說道:“才接晉北軍報,向統領進兵太速,在吳家堡吃了個敗仗,幸好只折損了六百余人,如今頓兵于北周莊,稍作休整。”

  “這個烏倫布臺,果然十分難斗。”郭繼恩在椅子上坐下,接過軍報瞧過,“聽說他與圖韃同羅部之間,頗有積怨,平城又高大堅固,難以攻打。不如教向將軍暫且罷兵,先守住朔州再說。”

  參謀們都愣住,傅沖皺眉道:“平城不克,敵既可東出宣化,又可南下朔州,總是一處極大的隱患。總得將北虜逐回云中故地,才能教晉地百姓安心。”

  “平城離和林牙帳、黑城太近了。”郭繼恩手指輕敲桌面,“陰山難抵胡馬南來,咱們能驅走一時,不能靖邊百年吶。須有釜底抽薪之計才成。”

  “如何釜底抽薪?”傅沖問道,“從宣化出大馬群山,直搗黑城么?”

  “你所說不錯,不過眼下還不成。”郭繼恩點頭吩咐,“傳令下去,并州軍主力回師,分兵鎮守朔州及各處關隘。另,羽林軍各師,亦當分批返回燕京,以備中原戰事。”

  “這就要收兵了?”謝文謙詫異道,“且不論平城,陜北銀州夏州等處,還有朔方之地,尚未收復呢?”

  “非一時之功,待往后再取之。此番出征,河東除平城之外盡復,又得了關中,實乃大捷,咱們不可貪多務全。”郭繼恩想了想吩咐道,“仍以粟清海為樞密院戰訓司參軍,教他先回晉陽。”

  “以粟將軍之才,這回又有戰功,也該令其獨領一軍才好。”謝文謙猶豫一下,還是直言諫道。

  “往后再說。”郭繼恩擺擺手,“本帥明日先行返回燕京,賞功撫恤諸事,就請諸位幫著謝監軍,一道辦妥。”

  參謀們都連聲應命。郭繼恩牽了許云蘿的手出來,轉頭問她道:“陪我去晉祠瞧瞧?”

  晉祠是一處千年祠宇,幾經戰火,祠內讀書臺、望川亭、仁智軒等建筑都顯得有些破敗,游客稀疏,景象蕭條。那幾個前來游覽的士人見到郭繼恩,連忙都寒暄作揖,郭繼恩也抱拳回禮,又對其中那個叫崔如賢的說道:“磨穿鐵鞋尋不見,崔御史竟然在這里!如今朝廷四處舉賢,崔御史為何不應征召也?”

  “實是不知,”崔如賢搖頭嘆息道,“當初某至晉陽,苦勸盧知進盧副督小心防備北虜,他卻疑某是梁魏說客,當真是無可奈何。某心灰意冷之下,也就躲藏起來,不想再問世事矣。”

  “如今河東光復,崔御史可往都督府去,”郭繼恩瞅著他身上的粗布青袍,鄭重說道,“眼下燕州夏樹元出任此地都使,崔御史要么隨本帥入京,要么留任此地檢校巡查使,你選哪個?”

  崔如賢愣愣地瞧著他,郭繼恩不耐煩道:“這又有什么好遲疑的,御史才名早著,如今國家用人之際,你還藏著做什么,讀圣賢書,所為何事?”

  他那幾個朋友也悄悄在背后輕輕拍打,崔如賢這才回過神來:“在下頗知晉地民情,愿意先留任此處。”

  “好,回頭咱們尋個地方,一道用飯,再詳細分說。”

  那幾個士人都轟然叫好。郭繼恩又一一詢問他們姓名,其中有王姓兄弟,名為王靜貞、王靜吉,郭繼恩便詫異道:“莫非前戶部王侍郎的二位公子,你們不是在雍平十六年便中了進士么?”

  “是,”那哥哥王靜貞年約三旬,唇上一筆短髭,拱手說道,“我兄、兄弟二人,原本已在中、中州為官,那梁逆篡位之時,我二人便、便辭官回了晉陽。”

  “家兄自小便有些口吃。”王靜吉連忙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個無妨。”郭繼恩擺手道,“此前我那親衛營隊正,也是和王兄一般的情形,如今已經擢升為營監,在邯鄲軍營之中領著三百多伙伴。對了,令尊身體可還康健?”

  “有勞元帥問詢,家父身體安康。”

  “既如此,為何不往燕京去任事?”郭繼恩轉頭對唐應海道,“回頭教謝監軍、夏都使一道去王宅拜訪。”

  “不敢當!”王靜吉連忙擺手苦笑,“家父性子極是執拗,若被起復,倒未必能為元帥所用也。”

  “要他為我所用做什么?令尊正當盛年,中樞之中,當有一席之地才是。”郭繼恩擺手道,“這事,就這么定了!他若不肯,你們就回去告訴王公,本帥也不怕來個三顧茅廬。”

  “不敢不敢,家父如何敢比之武侯,”王靜吉慌忙答應,“小可必定將話帶到。”

  幾人邊走邊說,慢慢出了晉祠,崔如賢對燕州軍的監軍制度很感興趣,便聽唐應海陸祥順兩個詳細解釋。郭繼恩則與王氏兄弟閑話:“二位既有功名在身,也不用再躲著了,明日便往督府去謁見夏都使,瞧他是什么吩咐。”

  王氏兄弟連連稱是,郭繼恩見四人之中年紀最輕的那個一直沉默不語,于是又問道:“這位元燾元秀才,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正在沉思的元燾回過神來,慌忙回話道:“小生有位異姓兄長,如今卻在元帥帳下作著參軍,前番恰巧有書信來此,吩咐小生往西京去尋他。”

  “哦,在西京任著參軍?”郭繼恩想了想問道,“莫不是陳疆達陳參軍?”

  “正是。”

  “陳參軍跟隨桑統領,在朔方與北虜連番苦戰,也算得上是一位俊杰。”郭繼恩點點頭,又吩咐道,“你也不用趕往西京去,先跟在本帥身邊,跟著辦理軍務,讓本帥也瞧瞧你的成色,如何?”

  “咦?”崔、王幾人都頗出意外,元燾也有些困惑,但是這等進位良機,他也是心中大喜,忙作揖道:“是,元帥既有吩咐,小生自當效勞。”

  他們回到城內,自燕州大軍收復晉陽,此地漸漸又有了興旺氣象。不少店鋪重新開始經營,還有從河北各處來的商人貨賣各種新奇之物。晉地原本就煤產豐富,如今煤餅也開始被百姓們所接受,各處食鋪,都在用煤爐烹煮食物。他們尋了個整潔氣派的食店,教店家端來湯面,佐以羊肉、蘑菇,配以豆腐,雞子醪糟,又有晉地特色食品莜面栲栳栳等美食,邊吃邊聊。

  唐應海、陸祥順兩個,已經在繪聲繪色講述燕京的繁華奇異盛況,就連崔如賢這等老成持重之人都聽得十分神往:“這才叫神京氣象啊。”

  “燕京興旺,全賴工商百業,”郭繼恩解釋道,“咱們在燕州營州所行之新政,與往日大是不同。詳細情形,回頭崔御史等可去請教夏都使,總之,不出三年,晉地之興盛,未必就輸給了燕州也。”

  崔、王等人都歡喜贊嘆,元燾卻思忖道:“聽二位隊官所言,燕州所以興旺,實乃以煤鐵為基。然晉地雖然多煤,鐵礦卻少,再者,此地多山,不比河北地形平坦,于商賈往來,亦是不便也。”

  “你能想到這一層,很是不錯。”郭繼恩贊賞地瞅著元燾,“河東既然不似河北,則咱們就得另想法子,鐵礦少,咱們可以再找,山多,咱們就多修路。所謂功業因人而成,只要咱們存此志向,三年五載,總會有所小成罷?”

  王氏兄弟連連點頭,崔如賢瞅著郭繼恩,神色復雜:“元帥之志,實乃圣人心跡,著實可敬、可佩也。不意天地之間,竟果真有這等蓋世英雄。”

  “我算什么英雄?這些事情,不都是兩鎮之文武、百姓胼手胝足干出來的么。”郭繼恩失笑,又轉頭瞧瞧許云蘿,見她捧著雞子醪糟吃得專心致志,便輕聲取笑道:“好吃么,瞧你吃得眉開眼笑的。”

  許云蘿面上微微泛紅,有些哀怨地瞅了他一眼,默默放下了調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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