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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日近長安遠

  西北面戰事的消息還未送至燕京,樞密院和政事堂卻接到另一條來自松漠之地的絕密消息:松漠都護府監察御史楊典,不顧元珍農勸阻,跟隨一支駝商隊,自松漠向西深入云中故地,直至九十九泉。并與一路南遷至此的一支室韋部首領阿古拉密會之。

  敕連部先前所立之汗國,乃是為圖韃所滅,其部大多被分為圖韃貴人之奴隸。少數殘余部落與從大鮮卑山遷徙而來的這支室韋部一道,成為圖韃汗國之中被欺壓勒索最為兇狠的族群。是以楊典以唐國密使的身份潛來,立即得到了兩部的擁戴。

  元珍農的急報送入燕京,政事堂內蘇崇遠等皆瞠目以對。樞密院中,得知消息的軍官一方面對楊御史的膽色大為贊賞,另一方面,又深深為其安危擔心。

  郭繼恩當機立斷,即令燕州軍第二師崔萬海部、羽林軍第四、第五師,皆由駱承明率領,西出宣化府,加速趕往九十九泉,以為接應。如今在燕京擔任著議政常侍的費倫古阿也隨軍一道趕赴云中。樞密院另外又急調燕州軍第三師譚宗延部移駐燕京南苑大營,以備后手。

  河東平城府城之內,烏倫布臺與郁羅之間彼此已經徹底鬧翻。從北門至南門的大街,將城市一分為二,雙方各占據半城,涇渭分明。南北大街之上,雙方士卒經常發生火拼。郁羅數次要求烏倫布臺交出自家兄長,烏倫布臺則聲稱已將庫羅綁送朔方,于是雙方在南北大街又一次大打出手。城中百姓皆闔門閉戶,不敢出門。

  盡管城中形勢混亂,烏倫布臺還是兩次打退了向祖才所部并州軍的進攻。在呈給樞密院的軍報之中,向祖才也不得不承認:“其人勇略出眾,敗而不餒,百戰不屈,足為勁敵也。”

  然而這幾次小勝始終都不能紓解平城府所面對的險峻形勢,接著,北面傳來急報,留守云中的乞答部將領述律支稱敕連部、室韋部皆叛,改立東唐旗號,發部落兵攻打漠南牙帳。

  烏倫布臺、達賀烏聞知消息,皆大驚失色,兩人正在平城府衙之中商議,門外軍士來報,郁羅求見。

  烏倫布臺心下疑惑,但還是吩咐教他進來。郁羅身穿鐵甲,卻沒有帶兵器,進了屋子便大喇喇坐下道:“你們去救云中,滅了室韋、敕連兩部。這平城,我來守!”

  烏倫布臺戒備地瞅著他,達賀烏冷笑道:“咱們去救牙帳,你卻來守城,這平城便白白地送與你?”

  郁羅不耐煩道:“大家都困守在這里,遲早都是個死,云中牙帳不能不救。若是你們不敢去,那么我去罷。”

  烏倫布臺與達賀烏對視一眼,都吃不準對方究竟是什么意圖。達賀烏想了想慢慢說道:“必須要分兵去救云中,這個是確切無疑的。”烏倫布臺便果斷說道:“我與你一同領兵回去!”

  “可以,我明日就可以出發。”郁羅微微挑眉,“現在可以了罷?”

  “什么可以了?”

  “少裝糊涂,將我哥哥放了!”郁羅獰笑道,“我既然敢來,就不怕你們再使什么壞心眼。也別再哄我說什么送往朔方去了,當我是傻子呢?”

  兩個首領都吃不準他還有什么后手,烏倫布臺便道:“那好,我可以將他放了,但是他必須留在此地,與達賀首領一道守城。”

  “可以!”

  庫羅終于被放了出來,原本身形壯碩的一條大漢整整瘦了一圈,氣色也很差,走路蹣跚,他用手擋著眼睛,覺得外面的陽光很是刺眼。

  郁羅抑制住怒火,湊在哥哥耳邊說道:“北面的室韋部和敕連部都反叛了,我要領著兵回去平叛。這邊留兩個千戶聽你調遣,哥哥先養好身子,然后,隨時設法逃走。”

  庫羅吃驚地瞅著弟弟,沉吟許久才慢慢說道:“大汗已經率領主力西去,無力東顧,你奪回牙帳之后,就守住那邊,暫時不要南下。實在不行,就從磧口北去。”

  “好,弟弟知道了。”郁羅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請哥哥自己小心。”

  于是烏倫布臺自領五千克魯兵,郁羅率同羅兵九千,一道離開平城,越過陰山南麓之中兩山夾峙、水源充足的峽谷。烏倫布臺按下心中焦慮,率部一路急行至乞伏泊邊扎營,郁羅的兵馬卻在西面四十里開外扎營歇息。兩路兵馬彼此戒備,都不愿與對方同行。

  湖畔草原平闊,蘆葦叢生,水草豐茂,曾經牛羊成群,如今卻只影不見。帳幕之外,寒夜秋風,帳幕之內,烏倫布臺摟著從漢地擄來的美貌少女,發泄過后依然難以入睡。從前往事,跟著父汗東征西討,兩寇新盧,又家破國滅,從遼東敗回黑水,再從會寧府一路逃至于都斤山,一幕幕從腦海閃過。

  他正在輕聲喟嘆不已,忽然聽得水鳥驚起之聲,不禁面色大變。

  當夜,駱承明以室韋部降將依雷為向導,遣崔萬海、常玉貴兩部,奔襲百余里,于乞伏泊南岸大破圖韃營壘。烏倫布臺僅率千余殘部逃出,奔往黑城。駱承明親率羽林軍第五師,連同歸降的部落兵一道,自九十九泉直撲黑城,于城外碧綠的草坡之中建立營壘。眼見唐軍兵勢如火,郁羅所部也并不趕來黑城與烏倫布臺、述律支會合,直接領兵從西面向諾真水方向撤去。

  崔萬海、常玉貴兩師自乞伏泊趕來與駱承明會師,唐軍連營數里,旌旗蔽日。烏倫布臺與述律支在黑城城頭瞧見,都是眉頭大皺,頗有束手無策之感。

  郵報上刊登出云中大捷的消息,整個燕京城都為之轟動了。黑城曾為歷代虜王駐蹕之所,如果被唐軍奪回,其意義顯然不言而喻。一時間,只身創下這等勛業的楊御史成了令眾人無不驚嘆的傳奇人物。

  漠南的意外之喜令樞密院中大小文武也是無不興奮,然而隨即送至的關內軍報卻又令郭繼恩深深皺起了眉頭。

  沈望堅守新平縣城,梁義川部則在外線襲擾,一時間鄂勒支軍也難以攻克城池。但是北面慶陽之戰,東唐軍也同樣打得十分艱苦。守將思結哈同樣守得極為頑強。劉元洲所部在布陣之時對地形判斷失誤,結果被一支同川趕來的圖韃援軍帶著糧草沖進了慶陽城。

  周恒得知消息之后面色鐵青,但他立即判斷同川防守力量薄弱,便迅速調集兵馬一舉攻克,接著,燕州軍第一師巡檢曾樹貴在驛馬關設伏,將從南面趕來的一支圖韃援軍殺退,殲敵九百余人。

  驛馬關雖有關名,卻從未建過關城,僅有一處驛站、市集,分割著南北氣候、地形。這場伏擊戰勝果雖然不大,意義卻是不小,鄂勒支因此而放棄了從南面救援慶陽的念頭,下令依然全力攻打新平縣城。

  這個時候李續根部已經越過梨園寨,悄悄從南面接近了新平縣城,他們卻沒有急于參戰,而是在南邊山區的白店村等處立下營壘,休整人馬,耐心地等待著戰機。

  安金重雖然已經遣傳令兵告知周恒,李續根部已經前往涇陽,但是他并不知道這一支兵已經深入涇河谷地,周恒自然是不知道,因此,燕京的樞密院也不清楚此事。節堂之內,郭繼恩盯著沙盤,沉吟說道:“新平這邊,僅有梁義川一個師在北面接應,是否太過托大?若新平失守,必致關中震動也。”

  杜景旺已經被授予團練職位,跟著張季振一道去了河間。祝同文與新任參謀何文昊、卓玉思都圍在郭繼恩身旁,最近才給自己配了一副近視鏡的祝同文扶著眼鏡腿,慢條斯理地說道:“可以令安統領急遣武銘所部趕往新平助戰。”

  戰訓司參軍都尉柴弘吁了口氣:“雍州軍之中,新卒太多,也不知道他們在逆境之中,戰力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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