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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倉促為婚禮

  燕京樞密院在西北大舉用兵的消息尚未傳至南吳境內,但是兵變之事,徐州、江寧等處俱已知曉。建康宮內,南吳國主徐敬徽很是不解:“郭家小兒要做天子,只消在城外多等幾日,待益王身死,再率師入城便是。他為何一定要留住這李唐血脈?”

  尚書仆射王知善、中書侍郎吳定本皆在陛前議政,聽見主君疑惑,吳定本拱手道:“那郭家小賊,究竟不敢背上弒君之罪名。”

  “非也,待益王殞命,他再將起事諸人殺個干凈,天下人又能說什么。”徐敬徽皺眉搖頭,“此子實為當世二三子之列,其行事念頭,總是出人意表,難以推測。”

  “騎虎難下罷了。”王知善剖析道,“其人為占住大義名分,搶回益王立為天子,不然,西京舊員、朔方宿將,豈肯為其驅策?如今北面仍奉隴東李氏為尊,猝然替代,阻力定然不小。郭繼恩如此舉動,不過是為穩妥起見。他如今年未三旬,將來必有謀劃,所謂來日方長也。”

  “此議極當,幸好吾兒智計,并不亞于郭家小兒。”徐敬徽點頭贊成,又有些發愁,“只是,這點行加賦,若戰事久拖不決,東南民力為之一竭也。”

  “北征之事極大,非旬月可成,乃是三五載之宏業。”王知善正色說道,“況且我不攻彼,彼亦來攻我,今四海板蕩,黎赤涂炭,太子要兵要糧,乃為解救天下,至尊當鼎力助之也。”

  “朕已經將御營軍都分了一半與他,”徐敬徽不樂道,“這等信重,尚復何言。”

  吳定本揣測圣意,小心奏道:“先前定下的方略,是先取山東,再圖河南。如今江都王兩攻青州不克,太子遂決意改攻河南,然汴梁之敵,軍力更強于青州等處,咱們再征十萬之兵,自然是更有勝算。”

  “吳侍郎之言剴切,”王知善也肅容說道,“兩淮戰事,敵我都是傾盡全力為之,當咬緊牙關以全出六軍。至尊亦當北巡督戰,駐蹕山陽,以堅眾心也。”

  “駐蹕山陽?”徐敬徽思忖搖頭,“朕已年邁,不耐車馬之勞,不如就以吳卿,替朕行之罷。”

  吳定本連忙躬身受命:“微臣領旨,明日便啟程北往。”王知善心下暗嘆,只是不好再出言反對:“既如此,臣在京中,督領六部,為前方諸將士,全力支應之。”

  兩位重臣一道退出乾清殿,吳定本拱手問道:“王相何以面色憂慮?”

  “中原戰事膠著,勝負未分,此正主君奮烈之時也,至尊卻耽于逸樂,其平定海內之志,豈非葉公好龍乎。”王知善搖頭嘆氣,“敵勁我懈,北面戰事,難以成功矣。”

  “王相,悄聲些兒。”吳定本連忙提醒他,又小聲說道,“太子天姿不世,雄謨遠略,必有成算,老相國,你也不用太過憂慮也。再者,我國政治清明,百姓樂業,弓銳士勇,無慮外敵之強,就算北征不利,唐國亦還有西北邊患之擾,以此觀之,則二分天下之勢,咱們臥薪嘗膽數哉,未必將來就沒有轉機。”

  “唉,但愿如此。侍郎至山陽,可傳書太子殿下,當徐徐圖之,勿以一時之勝負為念也。”

  “是,下官知道了。”

  只是吳定本才動身之時,徐智勤已經遣部將林鐵,率領精銳北上攻打兗州。東唐吳州軍第二師范長清部只在鄒縣稍作抵抗,就迅速退走。林鐵的萬余兵馬很快開進至兗州,卻發現這里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謝文謙趕至鄆州之時,東都、汴梁、鄭州、曹州、兗州等各路師監都已趕到,各自述報本處部伍情形。雍州七師師監許紹榮不滿道:“西面南面東面,處處枕戈待旦,咱們這支兵,既已劃入雍州軍之列,要么入關中去殺胡賊,要么去南面相助雷點檢,要么,就該往汴梁來才是。如今只在東都城內做縮頭烏龜,算是怎么回事。”

  謝文謙一向性情和善,此時卻神情嚴肅:“樞府自有布置,不須你來多言。如今既無吩咐,你們只管安心練兵就是,兵練得好了,還怕沒有仗打?”

  許紹榮第一次見副都監如此聲色俱厲,縮著頭不敢吭聲了。謝文謙不再理會他,轉頭拍著燕州一師師監曾樹貴的肩膀:“一師在陜北與虜兵交戰多日,眾位同袍,為國家是立了大功的。”

  “職等未能驅逐胡虜,光復靈州,實有愧都帥之托也,不敢當制將軍這等夸贊。”

  “不用慚愧,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為示獎勵,這回本官帶來了你的未婚妻,可算是一個驚喜?”

  “啊?”曾樹貴張大了嘴巴,謝文謙哈哈大笑起來:“楚家小娘,忠貞不渝,深明大義,曾師監,你有了一個好妻子啊。如今本官和楊都督,愿意做你的主婚人,你們兩個,就在鄆州,將這婚事辦了罷。”

  諸將聽得此言,都出意外,紛紛向曾樹貴道喜。端坐一旁的楊運鵬也微微笑了笑,對身邊的伊長政說道:“教人去預備些好酒來,這樣一件喜事,該好好慶賀才是。”

  伊長政神色不變:“軍中嚴禁飲酒,何況大戰在即,萬一誤了軍情,這過失可都在都督身上。”

  “不妨事,今日破例。”楊運鵬擺擺手,“你只管去吩咐便是。”

  伊長政這才微微躬身:“是,卑職馬上去辦。”

  州衙的東路廂房,被騰出來充作臨時洞房,一雙紅燭將屋子里照得喜氣洋洋,客人都已散去,曾樹貴瞅著端坐于床邊的楚琳瑯,一身綠色吉服,花容玉貌,神色沉靜,他登時有些手足無措。

  冰巧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這位新郎官方形面龐,形貌俊朗,年紀不過三十左右,心下暗自替琳瑯高興,便上前福了一禮:“奴婢冰巧,見過新姑爺。”

  “不敢當,冰巧姑娘快快請起。”曾樹貴慌忙行禮,“那,我該做什么?”

  冰巧抿嘴一笑:“這個就要問我家小娘子了,奴婢先行告退,就在外間歇著,若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喚奴婢進來便是。”

  曾樹貴連道不敢,見冰巧退了出去,他這才上前一步,鼓起勇氣向楚琳瑯抱拳行禮:“今日太過倉促,著實怠慢了小娘子了。”

  楚琳瑯微微抬頭,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新婚丈夫,儀態端莊地示意他坐下:“夫君想必也勞乏,請先坐下,咱們說一會話可好?”

  “好,多謝小娘子。”曾樹貴在圓凳之上坐得挺直,雙手按在膝蓋之上,見楚琳瑯又低頭沉默不語,他想了想說道:“此前雖有書信與小娘子,卻是未及深談。小可知道小娘子出身貴重,今日下嫁小可,著實是小人高攀了。小人家中,父母俱在,都是平民百姓,家父是個鐵匠,如今在唐山鐵廠做工,家母先前做些農活,如今也在城中一處工坊——”

  他輕聲慢語,娓娓道來。楚琳瑯默默聽著,漸漸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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