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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拱極門自開

  索金樹知道郭益寧兵多,連女人也不要了,領著帳前都,卷起金銀細軟,從附近的東門沖出了城池,登船沿長江東下,投奔南吳去了。郭益寧、王行鵬等人趕至一片狼藉的霸王宮,見著滿地尸體,都是失魂落魄,不知所以。

  傅純修也匆匆趕來,跪在呼元通尸體之旁,痛哭了一番,又請軍士將尸身裝殮。郭益寧與王行鵬兩個卻不理會這些,只低聲商議道:“王上已殞,其兩子一女也都被殺了個干凈,如今城內無主,如何是好?若要某學著王孝思歸降北唐,某可是不干的。”

  王行鵬定一定神:“似咱們這等的,北唐斷不會重用,如今只好守住城池,等著南吳遣兵來救?只是大王都沒了,咱們難道這就立南吳之旗號么?”

  “南吳——”郭益寧一想到索金樹搶先殺人投奔,便覺心中不忿,“到頭來,咱們苦苦守城,竟然是便宜了江寧徐氏么?”

  傅純修拂衣起身冷笑:“請神容易,送神卻難。你們請來南吳援兵,就算能擊退唐軍,吳人又豈不會反客為主?這等殺來殺去,受苦的依舊是黎民蒼生罷了。爾等只為自家富貴,謀算無休,何曾為這荊州百姓,想過一點半點?”

  “你不過一蕞爾小吏,得了王上簡拔,懂得什么天下大事?”王行鵬很是羞惱,冷笑叱道,“這里豈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快滾!”

  “榮華富貴,轉頭便空,恰似南柯一夢。”傅純修轉身長笑,“兩位發的好夢,且看幾時夢醒耶?”

  “左右,與我拿下,”郭益寧也怒了,“姓傅的,如今死到臨頭,還敢出言譏諷,今日本官定要給你一個痛快。”

  他身邊幾個親信卻遲疑道:“將軍,傅典書是忠厚之人,殺之不祥,放他一條生路罷。”

  傅純修原本已經停下腳步,等著就戮,聽了這番言語,他輕笑一聲,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郭益寧瞪起眼睛要罵身邊親隨,王行鵬卻問他:“北軍,咱們果然是敵不過么?”

  “敵不過,”郭益寧連連搖頭,“如今只好分派人馬守住四面城墻,等著南吳遣兵來救罷。”

  然而霸王宮的大火,已經將城內人心燒得蠢蠢欲動。荊州城已經多年未經戰火,許多人便攜家帶口,奔向城門,試圖逃出城去。軍士們惶惑不知所以,等到郭益寧的軍令吩咐下來,已經跑出去了不少人。等到士卒驅趕人群,鎖閉城門之時,一片哭求哀告之聲。荊州全城丁口四萬余,沒有能跑出去的三萬多人,聽得消息,又有不少涌向四面城門,懇求軍士放人出城。場面極為混亂不堪。

  一眾官兵也在竊竊私語,各種流言,此起彼伏。等到東唐軍殺至拱極門外,遣出在襄陽城投降過來的兵卒向城上喊話,紛亂的人心便愈發彈壓不住了。等到郭益寧身邊的親信軍官急急趕來,用鞭子抽打驅趕百姓之時,不知是誰怒吼了一聲,城門守軍便向著后軍統領的親兵們沖了過去,雙方撕打做一團,百姓們見勢不好,又紛紛掉頭往街上跑。整個荊州城,已經亂如沸粥。

  常玉貴親率楚州軍主力,趕至荊州城下,用千里鏡向城頭觀望,他神情嚴峻,微微皺眉:“好堅固一座大城,若要強攻,恐怕不比襄陽易也。”

  “此城方長二十里,比襄陽還要闊大。”楚州一師師監夏振發說道,“若是城中守軍拒不肯降,咱們依舊是先挑一處城門,集中火炮轟之——”

  他話音未落,就見城頭騷動起來,一師點檢雷元和大喜:“城中只怕是有變故也!”

  一師一旅巡檢陳炳志,不等主將們下令,便當機立斷,催馬向前,往護城河沖去,嘴里大聲喊道:“眾位同袍,速駕長梯,咱們沖過護城河去!”

  “回來,不可躁進!”常玉貴厲聲喝道。然而官兵們發一聲喊,轟的一聲,持槍的持槍,拔刀的拔刀,架梯的架梯,竟是人人爭先,全都往拱極門沖了過去。

  師將們下意識往城墻上瞧去,仍然是無人開炮,也無人放箭。三師點檢魏守亭咧嘴笑道:“只怕城中果然是起了內亂也,軍監,不如咱們就近再瞧個仔細?”

  “先不要著慌,左點檢,你部三師留在這里,以為戒備,其余各部,戰陣前移,炮隊隨時預備點火。”常玉貴沉聲下令,這才緩緩驅馬,小心往城邊靠近過去。

  沒有太陽,天色陰霾,此時已經有上千官兵過了護城河,拋飛索,架長梯,紛紛往城墻上攀去。常玉貴眉頭緊皺,一顆心直要提到嗓子眼。就在這時,吱吱呀呀聲響,拱極門正在被慢慢打開。唐軍將士們,登時歡聲如雷。

  守軍開門獻城,郭益寧、王行鵬只帶了極少的一點人馬逃出城去,也學著索金樹投奔南吳去了。常玉貴入城,立即收編守卒,安撫百姓,接管王宮府衙等處,并快馬急報襄陽。

  郭繼恩等人得知襄陽克復,便致書楊運鵬,教伍元圃不必來鄭州相見,樞密院人馬離開鄭州城,星夜兼程趕赴南陽。這一路春雨連綿,餐風露宿,顧蓓是叫苦不迭,瑞鳳郡主想著很快就能與夫君相見,卻是滿心歡喜雀躍。

  南陽刺史程元直趕至向城迎接元帥,又陪著他一塊巡視了軍械廠,嘴里抱怨道:“這還是都帥沒有遠見,早知鄧州旬月之間光復,這工廠就該設在南陽府城才是。”

  “料敵從寬,就算是必勝之戰,也得事先慮及最壞之情形。”郭繼恩心情很好,遠眺連綿起伏的伏牛山,負手笑道,“其實這也不打緊,可以將工廠搬遷一些過去,兩處都可趕造,豈不更好。”

  “遷廠之事,非一日之功,選址,造屋,安置工匠,等到南陽那邊可以做活計,又不知何年何月矣。”程元直仍是不滿,追在郭繼恩身邊說道,“都帥若能往本地再設立一二處工廠,則百姓必定感念。”

  郭繼恩腳步不停,輕聲笑了笑,“這事,太守還是得去與鄭州的都使衙署分說才好。民政之事,本帥也不好干預過多也。”

  工廠總辦、向城縣令等人陪著郭繼恩在軍械廠的膳堂用過了午飯,又與工匠們說了會話。他也不顧女孩們十分疲累,狠心拒絕了縣令留宿縣城的提議,下令隊伍繼續開拔,趕赴南陽。

  六十余里路途,半道之中又祭拜了張衡墓,這支小小的隊伍趕到南陽府城之時,早已是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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