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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乘舟返武昌

  自岳陽至武昌四百余里,江面愈發開闊。郭繼恩特地將在羽林四師擔任巡檢的郭繼騏叫來自己的座艦,與之詳談許久,夜間靠岸,則同宿于驛館。正是野煙青草晚,江雨綠波寒。兩人徜徉于夜色之下,低聲細語:“羽林四師,一旅之旅將原本是你和陳啟泰兩個,如今是許衛龍頂替了上來,二旅、三旅呢?”

  “回都帥的話,二旅旅將是葉智才、姚士鵬兩個,三旅乃是韓文舉、侯信忠。”

  “葉智才、韓文舉,本帥都還記得,姚士鵬侯信忠,倒有些想不起來了。”郭繼恩喟嘆一聲,“若是我不曾記錯,尤忠道、路元璟兩位,都曾是二旅之旅將。”

  “是,大哥所言不差。”郭繼騏點頭,“小弟曾為監軍判官,是以記得,尤、路兩位,皆是擔任二旅旅將之時,為國捐軀。”

  “歲月如梭,年復一年,連我也險些將他們給忘了。”郭繼恩喟嘆一聲,想了想又說道,“陳啟泰形貌粗豪,卻是處事果決,確為良將之材。你和許衛龍許旅監兩個,尚有不及之處——不過,你如今仍是年輕,再歷練幾載,將來轉做文官,我也算是對你父親,有了個交代——繼彪被處死之事,想必他一直還不知道罷?”

  “一直瞞著他,也不曾告知家慈。”郭繼騏沉默了一會才答道,“反正,他如今美妾幼子,也并不將卑職母子掛念于心。小弟想著,就這般一直瞞下去,亦無不可。”

  他不愿再談及這個話題,便岔開道:“陳巡檢如今轉擢雍州軍點檢,聽說,如今在許昌南陽等處又擴編了一個師,大哥,你是打算平定江南之后,又議取隴東么?”

  “隴東、隴西,還有兩川,恐怕都要倚賴雍州軍為主力。”郭繼恩負手沉吟,“尤其西川嚴子威,梟雄之儔,才干拔群,非可小覷之。聽聞其人已經逐走東川觀察使,獨霸蜀中。雖不能侵犯關內、荊湖,咱們要想打進去,也未必是容易之事。”

  郭繼騏低頭想了想:“先收益州,再取隴州。”

  “正光武之語謂得隴望蜀耳。”郭繼恩輕輕笑了笑,“滿目江山列畫屏,賺得英雄頭似雪。這一部部史書讀下來,興亡更替,反復如是,總教人有似曾相識之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郭繼騏也有些感觸,低聲喟嘆,“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所謂哀之鑒之,又與百姓何干?”郭繼恩嗤笑一聲,“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其實,皆不值一哂。”

  兩人都不再言語,在寂靜的春夜之中,聽著草叢之中偶爾傳來的蟲鳴之聲。

  船隊一路東行,很快抵達武昌城下,周恒、劉清廓、常玉貴、徐珪、石忠財、陸奮云、衛松云、廖正坤等人,還有才被署理為武昌府城別駕的冷崇云,都至碼頭相迎,其中還有一個身份特別的人物,便是此前呼元通之典書令傅純修。

  郭繼恩、唐頌良等與眾人一一寒暄見禮,場面很是熱烈。程羽卿挽著八歲的女兒唐哲意跟在后面,眼見陸、衛等舊部在此,她忐忑不安的心境,總算是踏實了些。

  郭繼恩在傅純修面前停下腳步,打量著他道:“本帥聽說,你原本堅辭不出,打算就此歸隱的,今日為何又在這里?”

  傅純修面色漲紅,不忿回話:“都帥麾下這位常軍監,瞧著雍容和善,做事卻是兇狠粗魯——在下是被你的軍士給綁來的。”

  “竟有這事?”郭繼恩險些大笑,“如此說來,本帥倒要好好謝他才成——這是為荊湖百姓做了件大善事也。”

  “末將不敢居功,”常玉貴在遠處抱拳,忍住笑意道,“此事乃是楚州軍五師師監魏忠南擅自主張——末將是到了武昌,才得知他們的胡為之舉。”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郭繼恩再次向傅純修抱拳,“本帥已將湖南唐公請來此處,咱們還有許多大事要辦,先往行臺衙署去再說罷。”

  行臺衙署距離蛇山不遠,一處占地闊大的院落,工匠們正在趕造新屋,長長的兩層樓房,前面是寬闊的草場。前院的屋子和草場兩旁的廂房,如今就被周恒暫用做理政之處。當下眾人進來,周恒便立即將行臺都督的龜紐銀章交予唐頌良:“自今日起,楚州之府縣、百姓,便都交與唐公了也。朝廷制書,不日便到,屆時唐公便是二品之楚州行臺都督、銀青光祿大夫。”

  唐頌良神情肅然地接過官印,周恒又告訴他,衛松云、傅純修分別出任行臺長史和司馬之職。陸奮云陸將軍則被授為楚州軍副統領,秩定為三品護將軍。他將與常玉貴一道,節制楚州軍近十萬之眾,執銳披堅,東征江寧。廖正坤則以監軍署判官之職,跟隨周恒,參預行營機務。

  唐頌良雖是貴為一道之主官,日子卻過得很是簡樸。只是他畢竟為年近六旬之長者,郭繼恩、周恒便為他預備了仆役、廚子、馬車等,一應俱全,除去二品大員每月二百四十緡銀俸之外,還另拔米糧二百石。唐頌良則堅辭不受:“唐某才歸朝廷,豈可受此格外厚待!元帥與大總管殷殷之意,唐某心領,這米糧,那是萬萬不能受的。”

  “唐公就收下罷,”郭繼恩擺擺手,“如今國家也不差這點口糧。倒是有兩樁要事,得請唐公速為辦理——一是關內開春之后大旱,從元月至今,不曾下過一滴雨,恐怕得從兩湖調糧過去。二者,便是荊江大堤之事。”

  于是唐頌良才至武昌,便立即忙碌起來。郭繼恩與武將們吩咐了幾句,便出了行臺衙署,預備往武昌府衙去見許云蘿。

  他才出了行臺大院,就瞧見許云蘿,依然軍袍幞頭,身披斗篷,翩然若畫,神色沉靜,默不出聲地在街道之旁等候著。一瞬間,天地之間都黯淡無色,只有這個女孩兒,容華絕代,默默佇立,教人移不開眼神。

  郭繼恩笑了笑,匆匆過去挽住許云蘿的手道:“原來是在這里等我?你餓不餓,咱們去糧庫巷子那邊尋個坐處,吃些東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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