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營各路唐軍,勢如破竹,連下舒州、同安、江州、望江,江南震動,天下矚目。與此同時,身在宋城的唐國中州都督、兩淮行營大總管楊運鵬也調兵遣將,他將羽林五師和燕州軍第四、五、六師差往碭山,由中州軍檢校軍監盧永漢率領,與駐防蕭縣等處之敵對峙。而中州軍統領向祖才,則率中州軍一、二、三、四、五、六師,南進一百余里至蘆廟、古井扎營,預備攻打亳州。
中州軍新擴編的第七、八師則留駐宋城,以為接應之兵。楊運鵬另外又著手擴編了中州軍第十師,當羽林五師離開虞城向碭山開進之時,該師三旅巡檢時仲玉被擢為中州軍第十師點檢,晉為三品護將軍,將趕往陳州署任新職。
這支崛起于燕鎮的唐軍,已經從六年前的不足十萬人,擴編至如今的近八十萬大軍。不過一百多個師將之中,大半之人都只是以四品都尉軍階,檢校其職。時仲玉卻是直接擢升,倒是令他又驚又喜。
羽林五師點檢杜屹、師監張爍都很為時仲玉高興,連聲向他道賀。時仲玉倒是有些不安:“某一個降將,驟然得此重任,只怕往后辜負了都帥與楊都督之期望也。”
“時兄,不必這等思慮過重。”杜屹笑道,“你每戰身先士卒,屢立奇功,升做將軍,名副其實,理所應當。”
三人之中,張爍年紀最小,只得三十出頭,他也向時仲玉抱拳笑道:“小弟誠心道賀,如今軍情火急,咱們各自西東,暫且道別。往后重聚,再好好痛飲一番。”
“好,先約此會,往后踐之。”時仲玉心底踏實下來,于是抱拳回話,彼此珍重道別。
時仲玉先至宋城拜見楊都督,楊運鵬正與從汴梁趕來的行軍司馬凌軒議事,見他進來,含笑起身相迎,又詢問了家中情形,溫言囑咐,最后,還留他一塊用飯。
衙署之內的飯食很是簡樸,時仲玉又瞥見桌案之上楊運鵬所書之條幅:“位愈高而意愈下,祿已厚而慎不取”,心下更覺欽佩。
用過飯后,凌軒與時仲玉一道辭別出來,他將趕往蘆廟大營,為中州軍向祖才統領籌劃軍務。兩人一路喟嘆著郭、楊等幾位將帥行事之樸素淡泊,出了南城門之后,各自道別。
陳州府治,淮陽縣城,與東北面的宋城相仿,城外有著寬寬的護城河。天光云影,碧波如鏡,景致頗佳。中州十師駐于護城河東面的幾處村寨之中,日日操練。
從中州五師轉擢而來的師監蔡景友,年約三十出頭,有著一對粗大的三角眉。他告訴時仲玉:“兗海軍王重武、田實禮兩位點檢,都將自家兒子送去了燕都講武堂。不知時點檢家中孩兒今年多大?其實也可以送往燕京去。”
“吾兒時駿,年已十七,正是向學之時。內人前番書信,亦言其有從軍之志。”時仲玉聞言也很是心動,“多謝蔡師監告知。某這就寫信往鄆州,教他們設法去京城。”
陳州刺史、淮陽縣令皆來勞軍,議論起淮東戰事,文官們都甚為期待。蔡景友卻只是笑而不語,時仲玉心下奇怪,待刺史等人告辭之后,他忍不住問道:“師監今日笑意古怪,不知有何深意?”
“碭山、亳州兩處,我師雖虎視眈眈,未必馬上就會動手。”蔡景友笑道,“總之要等臨沂那邊落定——聞說山東粟總管處,如今帳下近二十萬大軍,一旦揮戈南下,那徐智玄縱有六臂法身,又能如何?”
“有道理,不過為何不說與城中太守知曉?”
“這些個文臣,得知了底細,萬一回去說漏了嘴,傳至南吳處,終歸是不大好。”蔡景友笑嘻嘻說道,“行軍作戰之事,不必與他們說得這般詳細。”
時仲玉聞言,欽佩點頭:“蔡兄弟倒是精細人,慮得周詳。”
路士瞻、柴有功等人敗走亳州,江靖國率易榮海、方景仁等部退守蕭縣。徐智玄眼見宋城全境已失,狠心不再理會,親至下邳督戰,試圖解救臨沂城內的徐智興、朱和玉等人。
他給援軍主將江鎮鈞下了一道措辭極為嚴厲的手詔:若不能解圍,則提頭來見。
江鎮鈞率魯長齡、童超等,經沭陽趕至海州,糾合起章志云所部,合計六萬余兵馬。繞開唐軍郯城防線,沿著海岸行進至贛榆縣城。于此同時,海州水師五千余人,由都尉邱天雄率領,也離開郁洲島,趕至贛榆海岸。
江鎮鈞的計畫是,從贛榆殺向臨沂,解救出徐城中守軍之后,火速退回,將徐智興等人送往海州,以避免與唐軍主力許久糾纏。贛榆至臨沂二百余里,因此他的兵馬必須行進迅速,出其不意。
贛榆乃屬淮東地界,唐軍尚未占據城池。然而江鎮鈞率部趕到之后,立即就有鄉民趕往臨沂城外的東唐軍營報信。得知敵情,粟清海、駱承明、喬定忠等皆感訝異,遂在臨沂東面調集人馬,增設營壘。
粟清海下令,由張季振率兗海軍七、八師繼續于郯城一帶布防,其余六個師由喬定忠率領,趕至臨沂東面七十里處之夏莊,并依寨筑壘,深溝石壁,以攔截南吳援軍。此外,又急令駐錨于大沽水入海處青島口的都里城水師,立即沿岸南下。
臨沂城西,劉莊大營中軍帳內,行軍參謀伊長政挺身直立:“粟制軍、駱制軍,卑職提議,請立即開始攻打臨沂城池!咱們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夜長夢多,徐州之敵,定然還會再遣援軍相救。早一日拿下臨沂城,便早一日騰出大軍南下,以掃蕩淮東諸城。請二位大人,速作決斷。”
粟清海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所謂瓜熟蒂落,這臨沂城,是該收回來了。”
他轉頭目視駱承明,臨海軍統領點頭同意,慨然說道:“某部人馬,除去新編之第九師,其余各部,明日悉數攻城。無論傷亡多少,城池未克,則決不罷休。”
翌日,臨沂、夏莊兩處,同時爆發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