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軍第四師是最后一支返回河東的軍隊,軍監方順清跟隨該部一道返回,途經鄭州。郭繼恩、謝文謙往該師駐營的中牟鎮巡視部伍,便將梁義川也帶上,吩咐方順清道:“梁護軍轉署河東道防御使,與你同赴晉陽。”
“是。”方順清抱拳,“三師和五師俱已返回,黃點檢的骨灰,依照周都督的意思,已經在江寧安葬,黃點檢夫人與三個孩兒,也都去了江寧。”
郭繼恩回想當初入晉陽之時探望黃云樵,頗覺心情沉重。他輕輕點頭,又問道:“并州六師,已經裁撤?”
“是,費倫圖都尉,已經轉署淮南道檢校防御使,掌兩淮團結兵。為此,他很是不樂。”
“往后再上戰場廝殺,就沒那么容易了。他再不樂,本帥也沒有法子。龐仲元呢?”
“龐都尉為檢校淮南巡查使。”
郭繼恩輕輕點頭,轉頭對梁義川道:“江山定鼎,不少軍將都會轉任別職,你也不用覺得失意。至于往后,能否再有所成,也全靠你們自己的造化。”
“都帥放心,卑職不曾有過的別的念頭。”重新佩上臂章的梁義川慌忙躬身抱拳,“若非都帥賞識栽培,卑職焉能有今日!此去晉陽,必定安心職事,勉力為之,不教都帥失望也。”
郭繼恩便朝將領們點點頭,正要與謝文謙等回轉,覷見點檢杜文實眼神,想了想吩咐道:“諸位不必相送了,杜點檢,你陪咱們往轅門去罷。”
“是。”形貌黑瘦,下頜刮得烏青的杜文實挺身抱拳。
目送郭繼恩等人離去,方順清轉頭瞧著梁義川說道:“關統領與在下,與梁兄都是燕鎮故舊,到了晉陽,咱們彼此協力,決計不會有人為難于梁兄。”
“慚愧。”梁義川面色果真有些愧色,“當初之時,某實在是有些目中無人,如今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頭,幸得幾位老兄弟不曾嫌棄,這份恩情,梁某銘刻在心。”
郭繼恩等人都牽著坐騎,緩步往轅門而去。杜文實跟隨在側,小心稟報:“孟點檢的第五師,返回河東之后駐防平城,第三師駐于晉陽。職部,則駐于晉南臨汾、絳州等處。”
“嗯,你部與孟書田部,調換了個兒。”
“都帥,職部林致中林師監說,雍州軍十個師,竟然一個也沒有裁撤。”
郭繼恩停下腳步,掃了他一眼。杜文實壯起膽子,繼續說道:“職部駐防之地,距關內甚近,渡過大河,便至韓城、馮翊——”
“行了。你不必再說了。”郭繼恩笑了起來,擺手止住了杜文實,“將來之事,往后再議。你的心思,本帥已知,且先回去罷。”
“是。”杜文實果真便不再糾纏,躬身抱拳,停下了腳步。
方順清遂率并州軍第四師繼續北返,也帶走了昔日燕鎮同袍梁義川。
數日之后,中州軍統領向祖才匆匆趕回鄭州,郭繼恩、謝文謙兩人已經各自離去。一個繼續往北,經陽武而涉大河,東行至黎陽。在這里,他們瞧見了從京城趕來相迎的蒸汽船。
謝文謙則西赴雍州,自潼關入關內,駐節于西京城。
來迎郭繼恩等人的蒸汽船民富號,隸屬于燕都船運公司。白運廣親自來迎,喜氣洋洋將郭繼恩、許云蘿等人請上了輪船。這條船與黃鶴號大小相仿,內里的布置卻要華麗許多,設置成多間小艙室,洗刷得十分潔凈。郭繼恩領著許云蘿四處瞧過,轉頭問白運廣:“瞧著便是霍真人之手筆,此船乃是客輪?”
“是,此是船運公司所接的第二條輪船。”白運廣連忙解釋道,“自民生船入水首航,便驚動了京城上下,一時間,運河兩岸,觀者如堵。后來,小人等便又買下了這第二條船,比民生號,可是要大得多了——”
“此船用做客輪,想必也是白爺的主意?”
“都帥萬萬不可這等稱呼草民,”白運廣嚇了一跳,慌忙作揖,“是,草民想著,此船又快又穩,百姓此前都是乘坐帆船,如今有了這機器船,必定都愿乘坐。是以便改做客船,果然生計大好。”
“這等說來,咱們竟是妨礙了白兄的買賣了。”郭繼恩笑了笑,在艙內席地而坐,正色吩咐道,“生計紅火,固然是好,只是輪船以機器馳動,每日燒煤,這防火逃生之事,務必小心在意。”
白運廣連連點頭:“都帥提點的是,此前真人亦有囑咐。這番回京之后,草民等就會置備。”
民富號沿著永濟渠一路北行,直至燕京東面潞縣。郭、許二人攜手共立船頭,眼見京城終于近在眼前,兩人彼此對視,都瞧見了對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他們在潞縣離船登岸,與白運廣和水手們道別,已經返回京城的羽林四師,由點檢梅士巖和師監程嘯云,親自領著一隊騎兵至潞縣碼頭相迎,將郭繼恩等人接入南苑大營。
離京之前,郭繼恩常來南苑大營巡視,如今數月之后重入大營,感受著那份熟悉的氣息,郭繼恩負手四處打量,心情很是愉快,卻又忽然停下腳步:“郭繼騏郭巡檢,如今可在營中?”
程嘯云連忙笑道:“燕州軍第三師郭繼蛟郭校尉,前些時日告假歸京,路過南苑大營,郭巡檢便隨他一道入城去了。”
“一個做了爹爹,一個等著要成婚。”梅士巖神色淡然,“都帥的這兩個弟兄,各有牽掛。如今兵火已熄,卑職等也就放人回城了。”
郭繼恩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瞇起眼睛,注視著夕陽西下的西山方向。程嘯云便道:“都帥是打算再往西山大營去么?如今是羽林二師,駐屯在西山那邊。”
“羽林二師,到底還是移出了京城城墻啊。”郭繼恩輕笑一聲,“王慶來何時來見本帥?”
入夜之后,郭繼恩等人已經用過晚飯,正在膳堂里與軍士們閑話。這時王慶來、張守貴二將才匆匆趕到,王慶來面容干瘦蒼老,軍袍之上佩戴著三品臂章,進了膳堂之后便向著郭繼恩躬身行禮:“卑職燕京翊衛師點檢王慶來,謹參都帥,都帥親總六軍,南征偽逆,大功速成,職等,欣喜振奮,為都帥賀喜也。”
張守貴跟著抱拳說道:“卑職,翊衛師檢校師監張守貴,拜見都帥。”
“翊衛師啊,”郭繼恩瞅著他們兩個,示意坐下說話,沉吟一會,才問道:“何占海何護軍,如今已經轉入營州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