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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嬌嬈多情癡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聽了寶玉的喜訊,哪里還有心思打牌,樂的合不攏嘴,只讓王夫人扶著去前堂說話。

  王夫人笑道:“還是老太太高壽映著福氣,明夏老太太就又抱上曾孫子了。”

  王熙鳳聽了心中好笑,自己姑母盡想好事,哪個婦人還能保生兒子的。

  不過轉念一想,別人或許是這樣,這彩霞可是太希奇,被男人挨著就能懷胎,保不齊真生個兒子出來。

  自己姑母雖常做狗屁倒灶的事,到底還是做了件漂亮事,居然養了個這么容易生養的丫頭。

  笑道:“寶兄弟這會真得意了,竟還跑到琮兄弟前頭了,老太太這是要子嗣綿長,大好的事情。

  我聽著彩霞可是真好,這么容易生養的丫頭,房闈里就是活寶貝,說不定就能生個小子。

  只是事情太巧了些,明年三月夏姑娘要嫁進門,家里出了庶長子,只怕姑娘心里不自在。”

  賈母聽了這話,不禁微微一愣。

  嘆道:“鳳丫頭這話也在理,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爺們十五歲就放女人服侍,但十五歲多半也成親了。

  這前后時間差不了多少,所以一般少有庶長子落地。

  如不是出了宗人府那檔子事,寶玉的親事也不會耽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添丁進口,總歸是好事。”

  賈母轉而笑道:“況且寶玉這一輩人也稀罕,庶長之事怕還不止寶玉這一樁。

  琮哥兒雖沒外頭鬧事情,卻正遇上他老子沒了,好端端丟了一樁賜婚。

  不然他和甄家姑娘早成親了,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如今他大孝三年,一時也娶不了妻房。

  不過他房里也進了女人,將來多半也要有庶長之事,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既這不是家里單例事情,旁人也說不得什么閑話。

  夏姑娘進門就算不自在,我們多哄幾句,哪里還會不依不饒。

  這話頭再往回說,要不是寶玉出了宗人府的事,夏家的門第本靠不上賈家。

  這不是我們看輕了人家,正經的人情世故罷了,也就我們娘們關起門說。

  那夏家太太是極精明人物,門戶登對,左右權衡,其中道理她哪會不明白,自然也會和女兒說道。

  所以,這樁事情雖是個話頭,但是并不打緊,用不著太顧忌。”

  王熙鳳聽了這話,心中有些不服氣,老太太也是好笑,怎老拿著琮老三給寶玉做底子。

  他們兩個是一路貨色嗎,我的平兒要生下庶長子,將來說不定就是榮國爵,比尋常嫡子都金貴。

  寶玉要生下庶長子,左右就是丫頭生的,這能是一樣嗎?

  王夫人笑道:“還是老太太老道,別人家在意庶出嫡出,咱們賈家卻是不同的。

  琮哥兒可不就是庶出,如今京中八房,金陵十二房,哪個子弟也沒他冒尖得意。

  所以,嫡出庶出在我們家都一樣,寶玉要生下庶長子,只要好好教養,將來也能給老太太爭光得意。”

  迎春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探春聽了喜訊,覺得有些不對,但她是閨閣小姐,不解男女床笫,不明生養之理,心里嘀咕罷了。

  只是心里想著,都說其父必有其子,二哥哥養的兒子,長大后和三哥哥一樣厲害,只怕是不成的。

  但她轉而一想,三哥哥是大老爺養的,他們父子哪有半點相似,太太這話說不得真有可能。

  二哥哥的子嗣不求像三哥哥這等出眾,只要有蘭兒這么乖巧聽話,老爺也就足夠歡喜了。

  黛玉聽了王夫這話,端起茶杯往小嘴里灌,心中一陣古怪膈應。

  這個二舅母老是心里瞎琢磨,孩子都沒影兒,就想著將來爭光得意,不就想蓋過我三哥哥。

  王熙鳳嘴角牽動,自己姑媽也是見了鬼了,往日心里多恨,今兒竟贊起琮兄弟,太陽從西邊出來。

  只是這話也是可笑的,這世上沒生兒子的秘方,寶玉能搞大彩霞肚子,還能包她生兒子,也是騙鬼的話。

  即便寶玉真生下兒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

  就寶玉養出來的貨色,將來還能和琮老三這樣出息,真是做他娘的春秋大夢,自己姑媽心真大。

  賈母聽了王夫人的話,對什么嫡庶一樣,內心深處不以為然,畢竟一輩子的念頭,哪怎么容易改移。

  面上卻不露半點,微笑說道:“你這話在理,只要孝順有出息,不管嫡庶我都寶貝的。”

  她又對迎春笑道:“二丫頭,如今你是當家姐姐,你兄弟房里也不缺標致丫頭。

  你回去多囑咐他,不要滿腦子都是當官辦差的事,他如今官也不小了,知足常樂。

  讓他多放心思在房里,他將來也是家大業大,開枝散葉也最要緊。”

  賈母這話雖家常,但多少有些露骨,不說迎春聽了臉紅,連黛玉和探春都俏臉緋紅。

  唯獨史湘云嬉皮笑臉,心里想著三哥哥也生個孩子,每天給我玩耍,哪該多得樂……

  王熙鳳笑道:“瞧老太太這話說的,二妹妹雖是當家小姐,但還是黃花閨女,這話她哪說的出口。

  你只交待孫媳婦我就成,我是琮兄弟長嫂,大太太如今吃齋念佛,我囑咐小叔子天經地義的。

  再說他房里有沒有動靜,我才是一清二楚。

  五兒平兒每日在我跟前晃蕩,她們有沒有喜,我一眼就瞧出來,你就瞧好吧,我遲早給你老報喜。”

  王夫人聽了不自在,總覺得王熙鳳故意拿話歪派,在老太太跟前壓二房的風頭。

  原本今日這樁喜事,王夫人是赤腳丫子踩高蹺,滑不溜秋,心里晃蕩得厲害。

  如今聽王熙鳳這興高采烈的話語,不由泛起許多妒忌惡毒。

  東府那小子和寶玉同年,也是同一天女人入房,這時間也不短了,也沒見有個動靜。

  我的寶玉會生毛病,他難道就不會嗎,到時一堆河蚌白閑著,左右采不出珠子,我看鳳丫頭怎么說嘴……

  賈母被王熙鳳的話逗得大笑,說道:“你這猴兒,說話不把門,哪有這么當嫂子的,也不知害臊。”

  榮國府,寶玉院。

  院子里彌散古怪的氣氛,人人看似表面歡欣,但內里似充斥震驚、焦慮、浮躁。

  就像暴雨來臨之前,那威壓天宇的悶雷,久久無法發作,壓得萬物沉悶欲摧。

  上午王夫人過來看寶玉,之后又去了彩霞房里,兩人只說了一會話。

  王夫人便叫玉釧去東路院傳話,讓陳婆子去請好大夫,趕緊過來給彩霞瞧病。

  襲人和彩云都知彩霞這兩日氣色不好,有些菜飯不思,倒像是傷了些元氣。

  不過這事她怨不得別人,多少也是她自己活該,誰讓她和二爺每每整夜折騰。

  即便二爺是破鑼漏鼓,難以真刀真槍,彩霞也經不起這等作踐。

  襲人心里有些酸楚,大家都是女人,這算什么毛病,不過夜里勞累,或是月信失血,有些體虛罷了。

  大家都是奴才丫頭,不過常見之事,哪有這等精貴起來,太太還要給她請好大夫。

  畢竟是服侍太太多年的丫鬟,多少比自己更有些情分,襲人想到這些,心里沒著沒落的。

  以前在彩霞在太太身邊時,看著挺正正經經的丫頭,沒想進了二爺房頭,竟是個十足騷蹄子。

  二爺自從得了她之后,竟有些如膠似漆起來,只要是彩霞值夜,房里的動靜就特別大。

  襲人和彩云因息息相關,自然都多有留意,便是墻根也聽過幾次。

  二爺似對彩霞特別來勁,只要進屋鎖門,便吹燈拔蠟,二爺更是嬉笑追逐,話語殷勤,樂不可支。

  那個彩霞時常尖叫喘息,輕聲哀求,軟語順服,總之不是什么好東西。

  每每正房之中騷聲浪言,連院里小丫頭都能聽見,讓襲人和彩云頗為羞愧著惱。

  其實她們自小長在豪門大戶,身為寶玉的屋里人,也沒奢望能得獨寵。

  更不用說將來還有個寶二奶奶,她們又能算老幾。

  寶玉愛和誰相好廝混,襲人和彩云也管不著,只是自彩霞入房,二爺行事太過偏心。

  每次彩霞值夜,二爺就樂不可支,輪到襲人和彩霞值夜,二爺就變得乏善可陳。

  不再像以前那樣愛占便宜,廝磨胡鬧,即便有些舉動,都草草收場,不像以前來勁。

  雖襲人和彩云都清楚,寶玉即便房內鬧的兇,也是銀樣镴槍頭,拔了芯的啞巴炮仗。

  但任何事不患寡只患不均,二爺對彩霞如此上心,對她們隨便應付,敷衍了事,她們就心里不服。

  彩云倒也罷了,襲人心里怎么都是別扭。

  她總覺得自己早早給寶玉睡,引著他懂了男女之事,二爺該記著這個情分。

  以往寶玉對她也是如此,只要寶二奶奶還沒進門,她就該是二房里的壓寨夫人。

  雖這話她不會說出口,免得耽擱自己賢德名聲,但心里卻是時刻這么想的。

  沒想到彩霞入房之后,往日看似名正言順之事,竟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要說這些只是襲人心中不滿,平時不好宣之于口,自己吞咽消化罷了。

  她想著寶玉是個不行的,比以前更好哄些,只要對他多些溫存,總能讓寶玉回心轉意。

  襲人心中這般打算,這兩日正有些穩住心心神。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太太請大夫給彩霞看病,竟看出個晴天霹靂,大夫竟然說彩霞有喜。

  襲人一輩子從沒這樣絕望,整個人都凌亂不堪,恨不得找條地縫來鉆。

  莫非二爺每天喝那些湯藥,身上的毛病早就治好了,他只是對著自己和彩云,怎么也不起性子……

  太太是個過來婦人,她必是看出這一樁,才會這么急吼吼的,緊巴著將彩霞往二爺床上塞。

  被太太這么一試,這彩霞真的就成了事,這豈不是寶二爺是行的,自己和彩云才是不行的……

  襲人心中羞憤欲死,只怕此事之后,太太再也不會器重自己。

  自己為了坐上姨娘位置,這些年沒少動心思,連身子都搭了進去,難道就落得這種結果。

  她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要說彩霞有喜,真正高興之人,不會是襲人彩云,也不會是王夫人人,甚至不是彩霞自己。

  唯獨寶玉是真正高興的,雖然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他自詡清白胸懷之人,不屑于那些齷齪鬼蜮心思。

  自從彩霞入房之后,竟和襲人和彩云大為不同,那兩人床上雖也柔順奉承,多少有些應付了事。

  寶玉畢竟不是完全愚蠢,自然清楚她們心思,不外乎覺得自己是個不行的。

  但彩霞和她們都不同,每次兩人同房,彩霞眼神恐懼,楚楚可憐,但對自己卻毫不違逆。

  不管自己如何胡鬧,她都不會怠慢敷衍,盡心服侍,千依百順,讓寶玉大為動心。

  每次夜中,寶玉耐不住躁動,胡亂折騰,彩霞似樂在其中,幽顫婉轉,真假難分。

  這讓寶玉心中激蕩,想起當初與襲人碧痕偷歡,竟是完全一樣情形。

  每次他與彩霞同房,纏綿廝磨,如飲鴆酒,遐思無限,沉迷其中,清晨醒來,對昨晚之事都記得模糊。

  寶玉一向自詡清白之人,更是銜玉而生卓絕之人,自己得到這種怪病,只是上天磨礪罷了。

  如今蒼天難棄自己這等奇異,所以才降下彩霞這等奇緣,竟讓自己不藥而愈。

  寶玉一次次告訴自己,事情必定就是這樣,只有這樣的事跡,正合自己這等清白脫俗……

  等到大夫說彩霞有喜,寶玉大喜過望,即便心中有些疑惑,也下意識視而不見,迫不及待揚眉吐氣。

  這一日時間,寶玉在彩霞房里進進出出,噓寒問暖,言語殷勤,體貼百倍。

  襲人和彩云不免踢翻醋壇,但彩霞比她們有本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人家入房一月,就停了月信,眼看要弄出大寶貝,她們只能自嘆不如,甘拜下風……

  王夫人去榮慶堂寶喜訊,一副闔家歡愉之情。

  賈母更是說了一頓好話,稱她內宅有為,慧眼獨具,選中彩霞這等人物,讓寶玉后嗣早發。

  王熙鳳雖有些不服氣,但也著實恭賀了幾句,迎春等姊妹自然也都恭喜。

  王夫人被人恭維得如踩云霧,笑得臉都僵了,心里卻比黃蓮都苦。

  她剛出了榮慶堂,腳步有些虛浮,玉釧連忙上前攙扶,兩人才一路回了寶玉院。

  王夫人剛進了院門,看到寶玉端著托盤,里面放了粉彩羹碗,徑直進了彩霞房間。

  她不禁皺起眉頭,這個寶玉愈發不知輕重,怎么還服侍起丫頭來了。

  房間床榻上,彩霞斜靠枕上,身上蓋著錦被,雖有了喜信,但她似乎并不太歡喜。

  見了寶玉端著托盤進來,連忙坐起身子下床。

  寶玉放下托盤,連忙上前攔住,扶著她躺下。

  笑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要多歇息才是,以后院里雜事都不要管,讓襲人她們操心就是。”

  他又端了那只粉彩羹碗,說道:“這是我特地去廚房,讓她們做的銀耳蓮子羹,你隨便先吃些。

  廚房里也沒什么好食材,明兒我讓鳳姐姐送些上等燕窩,得空給你燉一次,那東西才真補人。”

  彩霞聽了眼淚汪汪,由衷的說了一句:“二爺,你可真好。”

  寶玉聽了心中大樂,說道:“我以往都說嫁人的女子,都從珍珠變成死魚眼睛。

  如今看來這話竟是不對的,姐姐雖已許了給我,一言一行,還是好的不行,便為姐姐去死,我都愿意的。

  姐姐如今有喜,盡管放心就是,以后我一定好好待姐姐。”

  寶玉在房中甜言蜜語,彩霞心中驚惶不定,竟還有一絲歡喜……

  王夫人站在房門側邊,將寶玉的話聽的清楚,臉色已一片陰沉,說不出的憤怒惡心。

  伯爵府,南坡小院。

  賈琮和妙玉、岫煙、英蓮等人打理好梅林,又一起回了南坡小院。

  妙玉親自烹茶相待,幾人或擺盤對弈,或閑坐說話,各自愜意。

  妙玉棋力頗高,可與迎春匹敵,賈琮有些不如,兩人對弈數局,他不免敗多勝少。

  等到芷芍從修善師太房中出來,妙玉便去佛堂誦經做功課。

  坡上涼風習習,幾人閑坐閑聊,海闊天空,消磨時光,十分得趣,

  等到日落時分,天邊映照晚霞,賈琮才帶英蓮、岫煙下坡。

  芷芍因不用值夜,便留下陪伴妙玉,賈琮自然無有不允。

  等到他剛進了院門,正見五兒、平兒、晴雯在堂屋說話,言辭頗有興奮之意。

  晴雯聲音清脆靚麗,猶如珠落玉盤,隔著老遠都聽的清楚。

  賈琮就聽她說道:“你說那丫頭以往看不出,竟然這么厲害,這么快就有了。”

  賈琮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叫怎么快就有了,只是五兒和平兒聽了這話,都是俏臉粉紅,嗤嗤偷笑。

  晴雯又說道:“寶二爺房里怎么快就有了,為什么我們這里都沒動靜。

  是不是你們兩個不行,白耽擱了我們三爺。”

  平兒聽了這話,俏臉通紅,脫口而出:“胡說!”

  五兒也被激得滿臉通紅,在晴雯手上擰了一把,笑罵道:“你這死丫頭,什么話都說出口,你行你來。”

  平兒在一旁忍不住笑,晴雯聽了五兒的話,微微一愣,繼而明眸盈盈,似乎有些心動……

  賈琮上前笑道:“你們聊得這么起勁,什么事要讓晴雯來做,說來給我聽聽。”

  五兒和平兒見賈琮突然出現,兩人都嚇了一跳,心神晃蕩,滿臉通紅,似乎不好意思看他。

  五兒說道:“飯點到了,三爺必定餓了,我去廚房讓她們下鍋做菜。”

  平兒說道:“我也一起搭把手。”

  賈琮見兩人倩影裊娜,風風火火出了院子,心中不禁迷惑。

  問道:“晴雯,你們在鬧什么玄虛,她們兩個怎么古古怪怪。”

  晴雯哼了一聲,有些不服氣,說道:“今晚五兒值夜,她必會細細告訴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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