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一直都不知道,墨慈原來是個謹小慎微的人。
之前學藝的時候墨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這會兒倒是各種防備,就像這珠光寶氣樓是龍潭虎穴一般。
陳業多口問了一句,墨慈就說:“我當時都沒幾年好活了還謹慎個錘子?”
陳業又問:“那我呢,我當時只是一個小魔頭,你不得幫我防備防備?”
墨慈毫不猶豫地說:“我自己都活不了了,你死不死跟我有多少關系?”
陳業:……
真不愧是赤練魔宗的嫡傳呢。
不過陳業如今也是快要做師父的人了,也不跟墨慈計較。
珠光寶氣樓的服務也是相當周到,一大早就有人將早茶餐點送來,也不敲門打擾,只是放在門外,自有一股幽香傳來。
等陳業從入定中醒來,推門便能看到那些還冒著熱氣的早點。
這送茶水的案幾也是法寶,能保溫,還能保持新鮮。
陳業不禁想起黃泉宗那只有四個輪子的小桌子,這一對比實在是太寒酸了些。
“真不愧是五大門派啊,這底蘊就是不凡。”
陳業感慨著,正要嘗一口那些精致的早點,墨慈卻突然冒出來,一把搶過,然后說:“謹慎些,你知道這東西下沒下毒?”
陳業沒好氣地說:“師父,你這謹慎也太過頭了吧?天心島沒事為什么要給我下毒?我跟他們又沒仇?”
墨慈卻搖頭說:“萬一毒不是他們下的呢?萬一這毒是你的仇人知道你住在這里,所以偷偷下了毒要嫁禍給天心島呢?”
“仇人嫁禍……”
陳業無語了,心念一動,赤練蛇落在那些點心旁,尾巴一抽就將那些點心拍到陳業的面前。
陳業一把抓住就往嘴里塞,頓時滿嘴馨香清甜的味道。
吃完了一抹嘴,陳業才對墨慈說:“就算下毒了我也不怕,天下絕大部分的毒對我也無效。”
這可不是吹牛,這是那人參果氣息的功效之一。
陳業如今是內外兼修,肉身接近先天之物,按照曲衡的說法,哪怕是當年精于用毒的魔頭都很難對陳業下毒了。不說這毒素能不能生效,就算能生效,陳業也會第一時間察覺,然后被他排出體外。
這便是先天之體的厲害之處。
近乎于道,萬邪不侵。
墨慈看到陳業這么模樣,氣得臉皮亂抖。這小子翅膀硬了,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
正要訓斥幾句,但陳業突然臉色一變,張嘴吐出一團嚼爛了的糕點。
墨慈疑惑道:“這你是……”
陳業臉色嚴肅地說:“還真讓師父你猜中了,這糕點里面真被人下毒了。”
墨慈一聽,頓時化作金風,沖出門外。
片刻之后墨慈又回到了房間里,對陳業說:“沒人盯梢,看來下毒的人不在附近。”
日游神的神通加上墨慈自己的天賦,這跑起來就真是一陣風,短短時間就將附近大半角落都轉了一圈,還沒引起珠光寶氣樓的注意。
陳業看著那堆糕點,眉頭緊皺。
這不對啊,方志軒沒有任何下毒害人的理由啊。
但這團糕點確實不對勁,陳業的先天之體剛剛有些感應,他便將糕點吐出來,倒是沒有受到什么損傷。
只是,究竟是誰要害自己?
墨慈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毒么?”
陳業點了點頭說:“從藥性來看,似乎是當年魔門里非常有名的一種迷藥,損傷神魂,讓人對魅惑之術的抵抗力大幅下降。一時半會還不會有所察覺,只有到神魂受到沖擊的時候才會發現。”
陳業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他從曲衡那得到了不少魔門的典籍,其中就有相關的記載,書中詳細記錄了這迷藥的功效和特點,還有大致的配方。
只是煉制手法上有些不全,沒能完全知曉全部的細節。
而這一種迷藥,是惑心魔尊麾下常用的手段,配合這位魔尊的魅惑之術,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這種魔門秘傳的毒藥,怎么會在天心島送來的糕點里面?
墨慈沉吟道:“那方志軒說不定是魔門的奸細。”
陳業搖頭道:“不太可能,也不太對勁。先不說方志軒在天心島的身份,那調動這么多資源,肯定是天心島里比較有地位的修士,魔門式微千年,哪來的奸細能做到這種程度。
“就算他是魔門的奸細,放著那么多五大門派的弟子不害,針對我一個小小的通玄境做什么?就為了害我,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這買賣豈不是虧大了。”
陳業比較相信自己的直覺,昨晚跟方志軒喝了半夜的酒,只覺得這人雖然有些圓滑,但至少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墨慈其實也覺得陳業說得有道理,害人這事不僅講究一個動機,還要講究一個時機。
昨晚大好機會下毒,何必等到早點再下毒?
難道是覺得自己花一晚時間跟陳業聊天,便能讓他放松警惕將這毒藥吃下去了?
說不通的地方太多,陳業和墨慈都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陳業揮手喚出幾條赤練火蛇,將那些帶毒的糕點給清理干凈,然后對墨慈說:“師父,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既然那下毒之人用的是迷藥,還是配合魅惑之術來用的迷藥,那幕后之人一定是還有其他準備。
“他們不可能知道我有先天之體,這迷藥一般人也根本分辨不出來,所以他們肯定以為我已經中毒。既然如此,等到那幕后之人再次出手,我便能知道真兇是誰。”
墨慈疑惑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死道友不死貧道。明知道有人要害你,還抓什么兇手,直接走了不就行了?現在我們就離開珠光寶氣樓,去找清河劍派的說這事,然后讓他們帶你去裂天山,這樣不是更加穩妥?”
“穩妥是穩妥,但我如今身份不同了。”陳業嘆了口氣說:“師父,我不再是那個寂寂無名的小魔頭。以前遇到危險想跑就跑,沒有什么顧忌。但如今我是黃泉宗的宗主,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黃泉宗。
“我若是不辭而別,就等于得罪了天心島,日后就算將此事說開了,旁人也會說黃泉宗宗主膽小如鼠,這罵名就要整個黃泉宗的弟子來擔。日后如果門下弟子與旁人有什么矛盾沖突,天然就會弱上幾分,旁人也會覺得黃泉宗好欺負,平白多許多麻煩。”
陳業所說的可是上輩子的切身體會。
剛上學那時候,陳業身材有些矮小,被人笑話說長得像個女孩子,挨過不少欺負。
人不能總是逃,但凡你逃了一次,那些賤人就知道你害怕。
越是害怕,就代表你越好欺負,便會有許多賤人寧愿損人不利己也要過來找你麻煩。
長大了也是一樣,這人越好說話,往后與人相處的時候就越容易被人欺壓或者明目張膽地占便宜。
天大地大,陳業若是孑然一身,倒是該跑就跑。
但事關宗門,可不能讓旁人覺得黃泉宗就是那么好欺負。
陳業斬釘截鐵地對墨慈說:“師父,這個下毒之人一定要揪出來,而且要狠狠地處置,這樣才能揚我黃泉宗的威名。”
墨慈搖頭道:“唉,凡人總受名氣所累,修仙了還是一樣。沒事管這種身外之物做什么,安安心心修煉到長生不是更好?”
陳業平靜地說:“黃泉宗名氣受損,你的香火可就沒了。”
墨慈一聽,頓時激動地說:“吾徒所言有理,敢在我黃泉宗頭上動土,就得狠狠報復,抓出來然后給他嘗嘗魔門三百酷刑的滋味!”
陳業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跟老魔頭交流還是利字當頭比較有效。
笑歸笑,陳業還是很認真地對墨慈說:“不開玩笑了,徒兒要麻煩師父幫個忙。據我所知,惑心魔尊的這種迷藥雖然無色無味效果極好,但配置起來很麻煩,需要新鮮的眼淚作為藥引。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眼淚,必須要處子之淚,而且必須要在三個時辰之內配置完才能生效,否則這迷藥就會有股酸臭的味道,很容易被發現。”
墨慈聽著疑惑:“處子之淚?這珠光港人口數萬,想尋個處子不難,你讓我怎么查?”
陳業卻說:“港口的女子確實不少,但下毒之人要送到這份早點里面,估計是珠光寶氣樓里的人,至少是有機會經手這些糕點,下毒才方便。若我是下毒之人,用自己的眼淚來配置就最方便,所以師父可以從這里開始查起。”
陳業也不能百分百保證這條線索準確,但眼下也只有這樣查會比較方便。
只是這珠光寶氣樓終究是天心島的地方,陳業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查,只能祝福墨慈小心謹慎,寧愿什么也查不到,也不要打草驚蛇,或者惹來天心島這邊不滿。
墨慈滿口答應下來,秘密調查這種事情對他這個幾百歲的老魔頭來說也算熟練。
為了保證足夠隱秘,陳業還讓墨慈與兩位蜃妖共同行動,關鍵時候幻術也能發揮功效。
等到墨慈離開,陳業想了想,也不準備繼續留在這房間里。
既然幕后之人是準備對他施展魅惑之術,那不如就出去走走,說不定就能引蛇出洞。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