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騎上黑旋風出發,離開黃泉宗的時候,曲衡反復叮囑陳業要小心謹慎。
恨不得再將整個酆都城的陰魂都給他裝上。
但現在已經不能這么干了,鬼差已經陸續派出,在北疆各處履行職責。
陳業總不能將所有鬼差全部帶走,更不能將那最厲害的萬魂幡帶在身上,所有鬼差就靠這面萬魂幡來“發餉”,少一天都不行。
因此,曲衡只能讓陳業帶上別的東西。
例如,剛剛歸附的那些蜃妖。
靈光仙改名晨光之后,表面上算是黃泉宗的長老,但大家心里有數,她跟其他陰魂也沒有多少不同。
帶過來的幾個蜃妖也是以晨光為首,也不去當北疆人的城隍,只是聽陳業的命令做事,換取一些香火來維持生活。
蜃妖喜靜,平日里都喜歡躲在角落里睡覺,屬于能躺就躺,沒事絕不隨意動彈。
一段時間之后,黃泉宗上下都差點忘了蜃妖的存在。
這次陳業要去裂天山,為了保證安全,曲衡便讓所有蜃妖都入陳業的萬魂幡,給他一起前往海外。
陳業本來還擔心蜃樓派會認出來,到時候平白惹來麻煩。
但曲衡卻信誓旦旦地說,蜃樓派最多只是猜測,絕無可能證明這些“陰魂”就是蜃妖。
這位師祖見多識廣,他說沒事,那多半應該沒什么問題。
大海是蜃妖的故鄉,想來也能提供不少幫助,陳業便聽曲衡的話,將蜃妖全部打包收入萬魂幡中。
結果就是陳業看著是孤身一人出門,但萬魂幡里塞了一位日游神,五個蜃妖,還有整整四百陰兵。
這數字,都比許多小門派的弟子加起來還多。
哪怕是如此,曲衡還是感覺不夠,又給陳業塞了不少一次性的符咒,只是大多屬于赤練魔宗當年留下來的,屬于極為惡毒的類型,不到生死關頭陳業是不能拿出來用的。
如此算是準備好了,陳業便騎上黑旋風出門了。
這一趟,是真正的出遠門,不是那種飛一兩天就能到達的短途旅行。
裂天山遠在海外,不是蜃樓派這種臨海,而是先要出海,然后再飛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
而且,不能直接往裂天山飛,哪怕邀請函上已經標明了海圖和方位,陳業也沒辦法自己前往。
大海不是陸地,飛出去之后幾乎就沒有參照物。
以黑旋風的速度兩三百里的距離咻的一下就飛過去了,陳業也不是專業人士,沒辦法那么精準地估算距離。
萬一要是飛過頭了,或者角度偏差一點點,那恐怕就要錯過了裂天山所在的位置。
一旦在海上迷路,想要重新找回來那可就麻煩了。
陳業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靠卜算找準方向,還是別隨便冒險。
不過發送邀請函的人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上面明確標明,只要陳業來到南海之濱的珠光港,就能找到天心島的修士,出示這封邀請函,天心島的修士自然就會帶他前往裂天山。
五大門派里面,最神秘的不是擅長幻術的蜃樓派,而是遠在海外的天心島。
陳業也是在百海谷與他們的弟子見過幾面,也不認識任何一人。
傳聞,天心島的弟子里面有海外的鮫人,乃是真正的異族,所以平日里長居海外,鮮少與中原各派扯上關系。
當初要不是魔尊們往海上跑,天心島都未必會參與最后一戰。
陳業按照地圖,來到這珠光港。
從天上俯瞰,就是一個頗為繁華的港口,數十艘大船停靠在海岸邊,城里也是熱熱鬧鬧的,想來凡人在此的生活應該過得不錯。
世上大部分修士常駐的城市,凡人的日子一般都過得不錯。
畢竟現在是正道興盛的時期,修士們對凡間的不平事,隨便出手幾次就能改變許多東西。而正道修士對凡人幾乎沒有什么需求,做苦力也用不上凡人,雖然高高在上,但也因此很少會欺壓良民,如此一來,凡人就更加舒服了。
別看修士之間勾心斗角也不少,但正道畢竟是正道,如今的世道確實算是不錯。
既然此地是天心島的勢力范圍,陳業也不會大搖大擺地飛入城中,免得沖撞了別人。
遠遠地落在地上,陳業便讓黑旋風恢復小烏鴉的模樣,然后自己步行入城。
珠光港的管理很寬松,沒有什么城墻,也沒有什么關卡,四通百達的道路,到處都可以進城。
從北到南,海風越重,但四周的建筑便越是密集,路上的行人也越多。
靠海吃海,這里大部分是滿臉風霜的漁民,也有許多做生意的人,倒是不怎么見到朝廷的人。
萬魂幡中傳來墨慈的聲音:“這是好地方啊,早知道此地如此富裕,我也該來這邊見識見識。”
陳業卻說:“師父你可是魔頭,來天心島的地盤,不怕死么?”
墨慈卻說:“我不殺人練功,誰知道我是魔頭,隨便來逛一圈吃吃喝喝,逛完了就走,誰還能知道我是誰。可惜,當初我剛練功有成的時候就被追殺,回頭又遇到你這么個死皮賴臉拜師的,這輩子活了幾百歲,竟然沒見過海。”
不知道是否錯覺,陳業總覺得墨慈的話變多了。
這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
死而復生的人都是這么碎嘴的么?
為了滿足墨慈的愿望,陳業只好扛著萬魂幡在港口里面到處逛,買了些街頭小吃,又到港口上走了兩圈。
見到了那些大船,又看了波光粼粼的大海,直到日落時分墨慈才心滿意足。
陳業也沒想到自己出來一趟還要哄師父,不過畢竟是授業恩師,就當是交學費了。
黃昏到了,陳業踩著余暉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高樓。
這是珠光寶氣樓,是珠光港最有名的所在,里面專門售賣各種海上的奇珍異寶,珍珠珊瑚,黃金珠寶之類的。
陳業倒不是來尋寶撿漏的,而是邀請函上所寫,這珠光寶氣樓就是天心島的修士在經營,來到此處出示邀請函,就能讓天心島的修士帶他前往裂天山。
這高樓正如其名,樓內空間開闊,進門就是各種寶物陳列兩旁,
指頭大圓潤無暇的珍珠裝滿了銀筐,甚至滿溢出來;艷麗的珊瑚做成擺件,綴著黃金與寶石,在燭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設計珠光寶氣樓的人肯定有玲瓏的心思,明明只是一些凡人追求的奢華之物,陳業看了都有幾分心動。
尤其是一個珊瑚加工而成的擺件,鮮紅的珊瑚,加上雕工精致的幾個翡翠小人,看著不僅美輪美奐,似乎還有故事在里面,讓陳業都忍不住想開口問價。
這東西拿回去,擺在案頭上,看著一定賞心悅目。
只可惜,這第一層似乎就是給人看的,也沒有珠光寶氣樓的伙計能問問價。
邀請函所示,珠光寶氣樓的第二層便是專門招待修士的,但一般的樓梯是直上三樓,只穿過東南角的暗門才能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
只有經過啟靈的修士可以用靈目看出這是一扇暗門,正好就分流了凡人與修士,設計的時候倒是想得挺周到。
陳業避開了人群,便朝著那暗門走去。
誰料還沒上樓,一位滿臉堆笑的少年便出現在陳業的面前。這人看著年紀不大,外貌看來也就二十來歲,但修士不能以外面判斷年齡,陳業估計這人年紀肯定比看起來要大上不少。
“這位道友,在下天心島方志軒。”
這少年略顯富態,不是那種臃腫的胖子,但臉圓圓的模樣非常討喜,一看就是那種擅長待人接物的性格,怪不得會在珠光寶氣樓里當迎賓。
陳業正要拱手,卻聽到方志軒小聲地說:“道友且慢,手最好別動,以免有什么誤會。”
話音剛落,陳業便感覺到四周有水汽彌漫,仿佛是海上的風吹到了面前。
陳業皺了皺眉頭,問道:“方道友這是何意?”
方志軒雖然已經施展了法術,但臉上笑容不減,語氣也很是客氣地說:“沒什么,小心駛得萬年船,只是聽聞道友你拿著一桿萬魂幡在珠光港走了一天,未免太不將我們天心島放在眼里了。”
陳業這才明白過來,連忙說:“方道友,這是一場誤會,在下并非魔門修士。”
方志軒笑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哪有魔頭敢大搖大擺地拿著萬魂幡在珠光港亂逛,這也不合常理,除非,這魔頭是修煉得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當然,這種可能很小。
“道友相貌堂堂,簡直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壞人,我相信道友你拿著萬魂幡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作為天心島的弟子,小心駛得萬年船,道友你說對么?”
這話說得雖然客氣,但陳業卻看得出來這方志軒是皮笑肉不笑,眼睛一直盯著自己,若是陳業真敢有任何異動,那就免不了一場斗法。
陳業苦笑,自己在百海谷逛習慣了,那里的散修都習慣了他帶著萬魂幡在身,沒想到弄出一場意外。
陳業只好解釋說:“是我魯莽了,不應該如此招搖。不過方道友你放心,我真的并非魔門修士,我是受邀前來參與裂天山盛會的,我身上帶著五大門派發來的邀請函。”
方志軒聽了,連忙抱歉地說:“那是我多疑,沖撞了客人,能否請客人你將邀請函借我一觀呢?”
雖然他嘴上說得客氣,但陳業看得出來,這人眼神中警惕沒有絲毫減少,分明是沒有相信陳業的話。
陳業倒也不覺得生氣,換了酆都城里多了一個拿著萬魂幡到處逛的陌生修士,他估計也是這么警惕。而方志軒雖然警惕,但說話倒是客氣,禮數做得很足,對于大門派來說,這樣的態度已經夠可以的了。
陳業緩緩取出邀請函,遞給這位天心島的修士,希望可以解除這個誤會。
方志軒伸手接過,但在捏上邀請函的瞬間,一層薄薄的水汽覆蓋在邀請函上,隔絕了手指與信封的觸碰。
陳業察覺到這點,心中感慨,這位方道友是真謹慎到極點啊,生怕他在信上留下什么陷阱啊。
陳業耐心地等方志軒將信封打開,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
等到他看完邀請函上的內容,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黃泉宗宗主……陳業?!”
方志軒翻來覆去地檢查,仿佛是不敢置信一般,直到確認無誤之后,方志軒連忙雙手將邀請函送回來,然后激動萬分地說:“陳宗主,方某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見諒。”
“方道友言重了。”
陳業客套了一句,心里有些疑惑,這人反應似乎有點太大了。不僅僅是語氣神態變了,似乎雙手都在發抖。
就算是心懷歉意,也沒有這么夸張吧?
而且,就在剛剛陳業看到方志軒的臉上有暗紋一閃而過,這紋路看著像是鱗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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