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是小陣,陣是大法術。
這是修行界里公認的事實。
任何秘術,理論上都能以陣法形式布置出來,然后陣法,理論上也可以改良為對應的法術。
所以,任何法術都有破綻,任何陣法都有破解之法。
問題在于,在限定的時間與環境之下,你能不能破解?
很多時候,陣法這種東西就是明擺著將破陣之法放在你的眼前,但你就破不了。
就像是清河劍派的護山大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算不上精妙,只要是個在陣法上有點本事的修士都能看出陣眼所在,只要頂著劍雨將陣眼拆了就行,絕對能破陣。
只要能擋得住清河劍派的劍雨……這種樸實無華的破陣方法,至今沒人嘗試過。
陳業如今所面對的麻煩也是如此。
只要推算一下,就能猜到破陣之法一定在海底,但這毒水卻根本不給你任何下海的可能。
然而,一物克一物,當陳業拿著避水珠走向海邊的時候,那些劇毒的海水就被隔絕開去,就連腳下所踩的沙地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干,說明里面的毒水也正在被排開。
龐朵朵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說:“這寶貝也太厲害了。”
莫隨心奇怪地說:“師父,你之前不也可以用法術來隔絕海水么,雖然只能支撐一小會兒。”
莫隨心從小跟著龐朵朵長大,而龐朵朵是焚香門的堂主,可以自信地說一句“什么寶貝沒見過”,她還從未見過龐朵朵露出如此震驚的表情。
“不一樣,我若是操控法術,自然是能夠操控自己的法力,對自身不會有害。但這法寶……他只是拿在手上,并不是真的將其煉化操控。但這法寶有靈性,不是單純排開這些有毒的海水,而是排開一切對我們有害的水,但我們身上的血液卻是完全不受影響。”
聽龐朵朵這么一說,莫隨心也反應過來。
若是不夠小心的話,修士也會被自己的法術弄傷,可不會說你學會了掌心雷就能對著自己劈一道而毫發無傷。
但這避水珠只不過被陳業拿在手上,這寶貝就能自己明白到底哪一種水才是有害的。
就像是,這寶貝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修行界有種說法叫自生靈韻,指的是法寶自己生出一絲靈智,有一定的自主行動能力,但這種法寶都是百年難得一見,幾乎是傳說。
而眼前這避水珠就不是自生靈韻這么簡單,仿佛就是一個活物。
所以龐朵朵才會震驚,這根本不像是凡人可以煉制的法寶,或許便是那虛無縹緲的仙界才能有的寶貝。
陳業聽了卻并不意外,只要是見過歸墟,便會知道那絕不是凡人可以建造的宮殿,一定是仙人的洞府。
歸墟深處還藏著一頭像是蛟龍老祖宗的厲害角色,只怕跟真仙也沒什么差別,否則也不會隨便一聲咆哮就將整個歸墟中無數海獸嚇得四散逃跑。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陳業捏緊了避水珠,對龐朵朵與莫隨心兩人說:“請兩位靠近一些,這避水珠也不知道能撐起多大范圍,萬一等下突然縮小了保護圈,我們也好有個反應的時間。”
按照歸墟時候的測試,這避水珠能將百里深海中的海水撐開十幾丈的巨大空間,足以容納一整條蛟龍。
但眼下卻只撐開了一個三四丈大小的空間,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影響,陳業只好提醒兩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以免出現意外。
龐朵朵也不客氣,推著莫隨心走到陳業的身后,甚至還湊到她的耳邊說:“機會來了,現在從后面抱著他,保證這小子神魂顛倒。”
莫隨心頓時紅了臉,壓低聲音對龐朵朵說:“師父,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龐朵朵無奈地說:“有什么不同,在青棺山的時候是等死,現在也是等死。你啊,別到時候躲在被窩里哭。”
莫隨心實在懶得理會自己這不著調的師父了,不過還是下意識地走近幾步,幾乎是踩著陳業的腳后跟前行。
陳業卻沒注意到這對師徒的竊竊私語,他全神貫注地感應著四周的變化。
避水珠的光華很穩定,撐開的結界將劇毒海水排開,沒有讓三人沾染上一絲,不僅如此,陳業往海里走的時候也感覺不到絲毫的阻力,也不知道那海水的壓力究竟被轉移到何方。
仙家法寶,就是如此不同凡響。
一路前行,三人已經深入海底。
這些湛藍色的毒水看起來比真海水還清澈一些,海底處的視線良好,因此,三人很快便看到海底無處不在的骸骨。
血肉已經化盡,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和殘破不堪的衣服。
一腳踩在上面,骨頭便酥松得像是面餅一樣,稍微用力便全碎了。
看樣子,這位青蛟尊主不太喜歡吃骨頭,所以只吸收了血肉生機,留下這滿地的骸骨。
“龐前輩,我們已經差不多走到二十丈深的海底了,前路要往哪個方向?”
雖然知道這世界的破綻就在海底,但也不能大海撈針地走上一遍,關鍵時候還是要靠龐朵朵這位卜算方面的專家。
龐朵朵這次也沒廢話,掐指一算,海底中平白刮起一陣微風,吹起了剛剛被踩碎的骨粉。
這些骨粉圍繞在龐朵朵周身,隨著她的掐算翩翩而舞。
隨即,龐朵朵的右手輕輕一彈,這些骨粉便全部落在地上。
陳業仔細一看這些骨粉留下的痕跡,然后說:“坎卦,正北方……不對,這里沒有東西南北,應該是以靈氣為脈……所以應該是右邊!”
陳業伸手指向自己的右方,龐朵朵點了點頭,然后說:“這么快就解出來了。這卜算之道真是我徒兒帶你入門的?”
“確實如此,我是散修出身,此前并未學過卜算。”
龐朵朵驚訝地說:“那你是真有天賦。”
“多謝前輩贊賞。”
龐朵朵搖頭說:“我可不是贊你,而是可惜,你這天賦估計也用不上,平白浪費了。”
陳業奇怪地問:“前輩何出此言?”
龐朵朵解釋道:“你是一宗之主,而且黃泉宗遲早要成為正道大派,自身因果太大,卜算之道最忌諱就是自身因果太強,那變數便太多了,幾乎算什么都不準。我那位掌門師兄其實在卜算之道上也很有天賦,但他當上焚香門掌門之后就再也沒算準過。”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那著實可惜。”
陳業對卜算之道是很有興趣的,掐指一算便知過去未來實在太有意思了。
但龐朵朵所言應該不差,如今只是黃泉宗還不夠大,所以陳業受影響不是很嚴重。
等到黃泉宗成了正道魁首,那陳業可能就連這點感應都被蒙蔽了。
不過陳業轉眼就看開了,自嘲道:“有得必有失,倒也合情合理。”
“你倒是看得挺開。”
陳業這份灑脫出乎龐朵朵的意料之外,就算是陸行舟,在確認自己所學完全白費之后也長嗟短嘆了好幾天。
陳業只能微笑應對,他也無法跟龐朵朵解釋,總不能說自己經歷特殊,比旁人要看得開一些。
三人邊走邊聊,明明是兇險萬分的絕境,卻讓他們走出郊游探險的感覺來。
大概在這遍布骸骨的海底走了有一兩個時辰,三人終于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那是……這片毒海的……泉眼?”
陳業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是一個幽深的洞口,那些酷似海水的毒液便是從里面涌出,甚至在海底處形成了好幾個漩渦。
“這些毒海水的潮汐應該就是由這個泉眼操控,這位青蛟尊主是真的想將我們消化吸收啊。看來之前我是想錯了,這位尊主需要的并非完整的蛟珠,哪怕是砸碎了化成粉末了都一樣。”
陳業之前還想用蛟珠來威脅青蛟尊主,但他卻毫不猶豫地動手,只因為陳業已經落入他的腹中,能不能將他干掉都不重要,反正已經吞進去了,爛了也是爛在肚子里。
“龐前輩,我們現在要如何做?”陳業問道。
泉眼就在此處,但這一看就不是能出去的地方。
龐朵朵思考片刻,然后說:“我們,走近一些。”
陳業聞言,便朝著那泉眼緩緩靠近。
避水珠的效果依舊,這隔絕毒水的結界絲毫不受泉眼影響,直到陳業走到泉眼旁邊,那結界將泉眼也籠罩在內時,整個世界都震蕩起來。
在這小世界之外,在那真正大海的深處,原本正在愜意打盹的青蛟尊主突然睜開雙眼,一副痛苦至極的表情。
青蛟尊主喉嚨一陣蠕動,仿佛要將什么東西吐出來,但他死死捏住自己的嘴,強行將那嘔吐的感覺咽了回去。
但這樣做卻讓他的肚子痛得直抽抽,這龐然大物在海底瘋狂打滾,卻不能緩解那種無法形容的劇痛。
青蛟尊主一輩子胡吃海喝,天上飛的海里游的山里走的,甚至是云霧和山石都照吃不誤,從來都是胃口大開,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吃壞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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