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德已經出獄,但他被折磨的不輕。醫生說至少要休息三個月,才能恢復正常人的身體的機能。
尤其是他的胳膊,嚴重骨折。幸虧沒有拖太久,否則以后能不能吃手抓飯都不好說。
羅恩讓他安心休息,等完全恢復了再說。藥人那邊的生意暫時由拉吉夫負責,盧卡也一直留在孟買。
從醫院出來,羅恩又坐上車,浩浩蕩蕩的直奔班德拉警局。
自從前兩天在路上遭遇殺手后,他現在出行的隊伍越發龐大。
前后各有一輛面包車不說,周圍還有出租車混在其中,外人根本不知道哪些是他的人。
羅恩說過這件事沒完,他救出阿南德后最想做的,不是找皇宮復仇。
而是處理殺手,黑幫這次真的惹惱了他。
作為一個生意人,他與人為善。從不主動招惹是非,更不會去動幫派的灰色蛋糕。
除了和默沙東合作,羅恩現在做的全是正經生意。
要不是缺乏美元渠道,他早就是孟買最干凈的商人。
但沒用,黑幫找人麻煩,向來不需要理由。
他們的收入來源,除了各種非法生意外,綁架勒索也是大頭。
羅恩能安然無恙走到今天,各種光環和黑白兩道的默契是關鍵。
不過現在有些黑幫坐不住了,他們忍不住伸手,想做筆大買賣。
孟買的黑幫多如牛毛,敢想他伸手的不超過三個。
羅恩已經大致猜到是誰,現在需要做最終確認。
來到艾杰的辦公室,他照例又在處理各種槍擊事件。
作為印度最發達的城市,孟買每天也不得安寧。
“你的那個朋友找到了?”艾杰從辦公桌上抬起頭。
“在阿瑟路監獄,是海恩斯路警局干的事。”
“海恩斯路?”艾杰皺眉。
“皇宮。”羅恩輕輕吐出一個詞。
皇宮就在海恩斯路,它和警局相距只有幾百米。
“抱歉,我沒幫上什么忙。”身為警察,艾杰對那里同事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這不怪你,那不是你的轄區,你已經盡力了。”
海恩斯路在南孟買,艾杰的警局在西孟買,兩者毫不相干。
尤其是他被薩克雷邊緣化后,勢力和影響力都大幅縮水,那些同行不一定賣他面子。
印度的警局又沒有計算機系統,不是敲了犯人的名字,就能直接搜索出來。
所有的案宗全靠紙張記錄,某些頑固的警察抓了達利特犯人后,甚至懶得登記。
在他們眼里,這些蟲豸的死活,甚至不值得提筆寫上兩句。
艾杰雖然接了阿南德的失蹤案,但短時內根本不可能有進展。
好在人找到了,他堆積如山的卷宗里,可以結掉一份。
“所以今天過來是什么事?”他問。
“幫我查個人,孟買的警局應該都有記錄。”
“誰?”
“一個殺手,可能是慣犯。”
羅恩掏出了一張素描像,這是他專門找人畫的。
那天他身邊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個殺手,于是七拼八湊之下,基本還原了那個男人的樣貌。
“看起來有些眼熟。”艾杰皺眉。
“阿尼爾說這種殺手絕不是新人,他在警局肯定留有案底。”
“你等我一下。”艾杰叫來一名助手,交代了幾句。
凡是背負兩條人命以上的殺手,全孟買的所有警局都會收到卷宗,他們會被列入特別關注的名單。
果然那名助手只是離開了兩分鐘,就拿著一份檔案回到了辦公室。
艾杰打開看了兩眼,遞給羅恩。
“穆赫辛,身上有七條半人命。”
“孟買的警察一次也沒抓到過他?”
“關押記錄就有五次。”艾杰指給他看。
“我搞不懂,”羅恩皺眉,“這種重罪殺人犯被收監后,還能再放出去嗎?”
“被保釋了。”艾杰語氣有些無奈。
“保釋?殺手還能保釋?”羅恩瞪大眼睛。
“是的,就是你理解的那樣。警察會打電話給他們老大,問他愿意出多少錢保自己的殺手無恙。”
“印度警局才是最大的幫派啊。”
“那是因為他沒落我手里。”艾杰聲音發冷。
“孟買像你這樣的警察,又有多少?”
艾杰沉默,他知道羅恩說的對,事實甚至比這更殘酷。
那些警察不止會釋放殺人犯,他們還會就保釋金和幫派頭頭討價還價。
一旦價錢談不攏,警察就對殺手用刑,全程讓幫派老大聽著,直到對方同意為止。
“這份檔案,我復印一份。”羅恩晃晃手中的資料。
“我勸你不要那么沖動,你知道他是誰的人。”艾杰勸道。
“當然,‘穆赫辛’典型的牧民名字,達烏德幫。”
“他們在孟買很有勢力。”艾杰提醒他。
“聽說達烏德已經逃去了巴巴羊?”
“他的手下還在,左右副手也留在了迪拜,方便遙控指揮孟買這里的行動。”
“你把他們收拾的更狠,他們也不能把你怎么樣。”
“因為我是警察,另外你沒看見我家門口的警車?我連陪孩子去動物園都不敢。”
“我知道,放松,我只是給他提個醒。”羅恩示意他稍安勿躁。
“總之,如果一定要有動作,那就把他送到我這里。”艾杰嘆氣。
“好。”羅恩點頭。
他感受到了艾杰的好意,警察抓捕兇手天經地義,如果過程中有什么誤傷也很合理。
回到車上,羅恩細細翻閱那份檔案。
照片上的人就是那個殺手,沒錯,他記得那張臉。
穆赫辛,出生在馬爾普丹貧民窟,那是比哈爾邦牧民聚集的地方。
整個社區的年輕牧民都混幫派,家家戶戶皆是如此。他們沒錢,又喜歡混跡酒吧,幫派招招手就能隨意差遣。
達烏德幫里的底層,全是這樣的年輕人。
濕婆軍的那句話說的沒錯,貧民窟里,牧民確實更容易犯罪。
羅恩才不管什么達烏德幫、牧民,誰要弄他,他就先弄死誰。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他情愿把皇宮的事往后面放一放,也要先解決殺手。
這是定時炸彈,不拆掉的話,做其他事都縮手縮腳。
穆赫辛其貌不揚,很難討女孩子喜歡。因為身材矮小,他小時候沒少受同齡人欺負。
長大后就連附近的幫派都不愿意招攬,他只能在安泰里附近走私黃金。
錢包鼓起來以后,他會迫不及待地到酒吧揮霍。
后來印度政府全面放開黃金貿易,黃金走私受到了沖擊,穆赫辛斷了利潤來源。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跑到古吉拉特邦搶劫銀行,還被警察抓住了。
當時很多媒體報道了這件事,他的照片被貼的到處都是。
那是穆赫辛一生中少有的高光時刻,他常常用驕傲的口吻向人炫耀這件事。
被抓后他交了一萬五千盧比的保釋金,才重見天日,但從銀行搶來的錢都被警察黑了下來。
等待開庭的那些日子里,獄友給了穆赫辛一個電話號碼,讓他不妨和沙基爾談談。
沙基爾是達烏德邦的二號人物,他很欣賞穆赫辛的膽量,于是順理成章攬入麾下。
穆赫辛的第一次行動是在三年前,目標是個烈酒經銷商,他的競爭對手委托了這筆業務。
穆赫辛捅了他十四刀,但對方活了下來,殺人未遂,因此只能算半樁命案。
再后來他犯下的命案越來越多,被立案的只有七起。
達烏德幫由許多分支組成,每個分支的成員都對其余人的任務知之不詳。指令從迪拜發出,他們只管執行。
穆赫辛每周的花費在一萬盧比左右,小半用于通話,五千用于麻草,剩余的則寄給家人。
當他急需用錢時會“接單”殺人,每條人命兩萬盧比,一半事前付,另一半事后付。
連續幾年下來,他已經是幫內的資深殺手,不需要再親赴一線。
黑幫的殺手只有兩種結局,一種橫死街頭,一種轉為幕后人員。
穆赫辛正處于隱退的邊緣,他現在的日常工作以敲詐和綁架為主。
達烏德幫內部分工明確,房地產、娛樂業都有專人負責,謀殺、綁架勒索也是如此。
對很多人來說,達烏德幫就是孟買變相的稅務局。
建筑商也好,導演也好,投資人也好,都向沙基爾繳稅。
如果迪拜方面發了話,不論誰出面求情,哪怕是國會議員都沒用,你必須乖乖交錢。
穆赫辛最近就接了件大活,綁架某個大人物,報酬是兩拉克,迪拜親自發來的命令。
他需要這筆錢,因為他要結婚了,未婚妻是他表妹。
他得為婚禮籌夠足夠的花銷,在印度結婚必然要大操大辦,黑幫也不能例外。
穆赫辛打算干完這一票后,就徹底隱退。不是轉入幕后,而是脫離殺手這一行。
他打算找家工廠上班,老老實實過日子,聽說有個叫蘇爾電器的就不錯。
就是不知道收不收牧民,他討厭濕婆軍那幫瘋子。
因為這次不是殺人,所以穆赫辛沒有像往常那樣做足研究。
他只是探聽了對方的行程,然后一路上跟著踩點,準備找恰當的時機把人綁走。
奈何目標非常警覺,他的安保隊伍讓人無從下手。
穆赫辛在街頭冒險靠近了一次,立馬就被察覺。
那輛出租車突然撞過來,打亂了他們所有的布置。
要不是有搭檔幫襯,他能不能逃走還兩說。
穆赫辛心里發狠,綁架這種事太難,下次不如直接動槍。
兩天之后風聲已經過去,他準備找自己的搭檔商量后面的計劃。
最好讓迪拜那里更改命令,不是綁架,而是謀殺,這要簡單的多。
穆赫辛從馬爾普丹的住處離開,他要去格蘭特路上的某家撲克俱樂部。
那里是他們約好的碰面地點,老板是自己人,曾經黑幫的隱退人員。
只是剛出門沒多久,穆赫辛突然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