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226章 崩塌

  瑪麗和蓮娜順著坡道往上爬,漸漸的那些金屬欄桿消失不見。

  漆黑之中,在最前面的瑪麗突然摸到了一段樓梯。

  沒走幾步,她們就來到了一扇門前。

  那是扇有著鑲花的小木門,門非常小卻精致無比,乍一看像是專門為小孩子設計。

  瑪麗扭動門把手,很容易。她推開門,光線猛的涌入。

  這是個閣樓房間,房間里有一排四個彩色玻璃窗,光線就從那兒來。

  豎起的三角形窗口,就像是教堂,突出于屋頂之外。

  這個空間仿佛獨立于皇宮之外,上來的唯一途徑,就是隱藏在墻壁里的秘密廊道。

  大火并沒有燒到這里,但看起來依舊不妙。

  墻壁被熏黑,有一道道燎過的波浪狀黑線。地板上也有破洞,露出與下面房間天花板的夾層。

  不過房間整體情況良好,那鋪著的地毯和充滿異國情調的壁紙,并未遭到損毀。

  家具也完好無損的擺在那兒,一張寶座似的椅子上正坐著伊麗莎白夫人。她臉部扭曲,狠狠瞪視。

  瑪麗和蓮娜不約而同的握緊拳頭,還有手中的匕首。她們微微弓腰,胸膛急劇起伏,仿佛隨時撲出的豹子。

  但很快兩人就察覺出了一絲異常,伊麗莎白夫人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并非是在看她們。

  準確的說,那眼神沒有焦距,她滿懷怨恨的凝視著過去的某一刻時光。

  兩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眼神越發的空洞,仿佛想徒勞的抓住什么。

  此時的伊麗莎白夫人,濃妝艷抹,粉涂的很厚。厚的像張面具,讓人看不出她原本的樣貌。

  她的嘴因涂了口紅而變大,她的眉毛因描畫過而變粗,顴骨因上了妝,而顯得更高。

  站的夠近時,能看到口水從她嘴角滴下,滴到大腿上。

  她渾身籠罩著酒精味,與其他更臭、更惡心的氣味混在一塊。

  她的頭發被假發完全遮住,濃密的金色卷式假發微微歪斜,露出里面短而稀疏的灰色頭發。

  她穿著綠色晚禮服,高領遮住喉嚨,頂住下巴。她雙腿交迭,兩腳放在旁邊的椅坐上。

  她穿著柔軟的絲質拖鞋,雙手擱在大腿上,死氣沉沉的垂著,一如她松垮的嘴。

  瑪麗和蓮娜呆呆的靠近,她們從未想過會在伊麗莎白夫人臉上見到這種面目。

  記憶中的她,雖然心如毒蝎,卻是個實打實的美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美,美的動人心神。

  現在呢,她不美,丑。

  那副好看的皮囊,已被大火卷走,只留下灰燼。

  瑪麗和蓮娜見到伊麗莎白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完了。

  她的那股氣被抽走,衰弱了,整個人散發著腐朽。

  她漂浮在黑湖上,不久那黑水會將她拖入水底。

  房間里彌漫著深沉的靜默,就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瑪麗和蓮娜陷入了茫然,她們復仇的那股怒火,悄然無蹤。

  她們震驚又困惑,不明白曾經的教官,為什么突然落入這種田地。

  她們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視而不見。

  “瑪麗,我們”蓮娜失魂落魄,手中的匕首悄然松開。

  “她活不了太久,大火摧毀了皇宮,也摧毀了她。”

  “我”蓮娜眼里有淚水閃動,她想說什么,卻突然被尖叫聲打斷。

  一聲撕心裂肺、如野豬咆哮般尖銳刺耳的喊叫傳來。

  瑪麗猛然轉身,伊麗莎白夫人的閹仆,阿布快速向這邊沖來。

  她下意識的抬起雙臂格擋,但來不及了。阿布猛的一撞,讓瑪麗失去重心。

  他抱著瑪麗撞破一面閣樓的窗戶,瑪麗身子后仰,懸在窗外。

  “瑪麗!”蓮娜尖叫,像只豹子一樣撲過來。

  結果中途又有一道人影朝她撞去,兩人跌倒翻滾。

  蓮娜看清了那張臉,與阿布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留著辮子、刮掉眉毛,光禿禿的下巴上有紋身。

  是孿生兄弟!伊麗莎白夫人的兩個私仆,竟然是孿生兄弟!

  他手里握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彎刀,惡狠狠的對著蓮娜壓下去。

  蓮娜拼命抵住,她轉頭看向窗口,瑪麗還在。

  破碎的玻璃,割破了瑪麗的胳膊和耳朵,傷口很深,有冷冷的血流出。

  她被壓在窗沿上,可以看到頭頂上的藍天,還有阿布瘋狂搖晃的腦袋。

  阿布拼命的把瑪麗往前推,雙腳在地上古怪的前移,絲毫不擔心自己掉到窗外。

  瑪麗意識到,他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把兩人都推出去,然后重重落地。

  阿布沒信心打贏瑪麗,只能先發制人,用上以命搏命的打法。

  瑪麗單腿鉤住窗沿,身體猛地后仰卸力。措不及防之下,阿布前沖撲倒在窗臺邊。

  瑪麗趁機翻進窗內,她單手一抓,拽住阿布的辮子。然后腳下、肩膀發力,一個過肩摔把阿布扔了出去。

  她想去幫蓮娜,阿布卻又跳起來再度尖叫著沖過來。

  瑪麗從腰上一抹,手里多了把匕首。

  在阿布沖過來的間隙,她矮身從他胳膊下鉆出,接著轉身“刷!刷!刷!”幾下。

  阿布痛的尖叫,他腿上、背上,全是傷口,劃的很深。

  他卻依舊悍不畏死的再次撞過來,瑪麗眼里閃過焦急。

  她知道阿布想要為他的孿生兄弟拖延時間,蓮娜那里危在旦夕。

  女人的爆發力到底沒有男子持久,蓮娜眼前的彎刀越來越近,距離她的瞳孔只有幾公分。

  蓮娜發狠,準備以傷換傷,用一只耳朵為代價,換來反擊的空檔。

  “噗!”一聲悶響,突兀的在房間內回蕩。

  蓮娜上面的人影身體一抖,接著緩緩歪倒。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羅恩不知什么時候拿著把手槍站在了那兒。阿尼爾,還有幾個手下也警惕的分散在閣樓周圍,搜尋可疑的隱藏目標。

  “這是我第一次開槍,還蠻準的。”他輕快的松了口氣。

  蓮娜癱軟在地,笑了。

  “老兄,你是不是故意挑著這個時間,想當英雄?”

  “別提了,那破樓梯一踩就斷。我找了好久,才摸到這里來。”

  “你來的正是時候。”瑪麗也笑。

  一聲尖叫打斷了他們的寒暄,阿布突然放棄瑪麗,轉而向羅恩這里沖來。

  他臉上的冷峻變成震驚,又化為猙獰、憤怒,以及怨毒到極點的恨意。

  那股恨,讓他的尖叫刺痛耳膜,聽的讓人膽寒。

  他不管不顧,無視身上流血的傷口,發狂般的沖向羅恩。

  火,熊熊燃燒的大火,噴薄而出的怒火,直燒的他目齜欲裂。

  砰!阿尼爾抬手就是一槍,他瞄準的是那個閹仆的腹部。

  阿布腿一軟,往旁邊倒下。他一邊痛苦的嗚咽,一邊在地板上翻滾,弓起身子,抱著流血的傷口。

  他呻吟,卻又以極大的毅力爬起來,一跛一跛走向那個寶座似的椅子前,用身體擋在伊麗莎白夫人面前,以他袒露的胸膛護住她。

  他惡狠狠的盯著羅恩,他知道自己護不了主,卻依舊這樣做。

  阿尼爾舉槍,羅恩伸手攔住,他看向瑪麗她們。

  “你們有沒有什么想問的?”

  “算了,皇宮完了,他們也完了。”

  阿布已是強弩之末,他的孿生兄弟也早倒在血泊中了無聲息。

  羅恩打量椅子上的伊麗莎白夫人,這是他第一次見她。

  看不出具體年紀和國籍,可能有毛熊血統,又可能是西班牙裔,還可能帶著希臘血統。

  “跟照片上很不一樣。”羅恩評價道。

  “你沒見過她年輕的樣子。”蓮娜從地板上爬起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問。

  “出去再說吧,你又為什么上來?”瑪麗走過去。

  “我不放心,你們進來太久了,一點動靜也沒有。老實說這棟樓很危險,踩著地板,我都感覺到不妙。”

  “好了,事情已經結束了。”瑪麗站在閣樓門口轉頭。

  阿布癱倒在寶座椅子下面,雙目無神的瞪著天花板,胸膛不再起伏。

  伊麗莎白夫人依舊眼神空洞,松松垮垮的嘴巴,半張著。

  她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輕輕一推大概就會歪倒。

  幾人轉身離開,那條秘密廊道卻突然垮掉,它同時承受不住那么多人的重量。

  他們往下掉,穿過被火燒過的木頭,重重落在堅硬的地板上。

  “咳咳.該死!”羅恩灰頭土臉的從密道里鉆出來。

  “差點栽在這兒。”瑪麗心有余悸的推開身上的蓮娜。

  揚起的炭灰和纖維嗆的幾人直咳嗽,他們嘴巴猛吐臟東西。

  “沒事吧,主人。”阿尼爾落在最后。

  “聽,”羅恩側耳,“不妙,快跑!”

  細微的嘎吱聲從樓頂傳來,就像冰層裂開的破碎聲。

  幾人嚇得亡魂皆冒,飛快的跑出大樓,從后門的院子離開。

  轟隆!三樓頂端,那處閣樓,斜斜的塌下來,墜到地上,揚起一大片塵土。

  “媽的,幸好跑的快!”羅恩心有余悸。

  他猜剛剛那條密道的塌垮,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密道和閣樓相連,它只有這一個出口。

  瑪麗和蓮娜呆呆的望著那片廢墟,不言不語。

  羅恩說不好那種感覺,她們就像卸去了某種包袱,既輕松又疲憊。

  “結束了。”瑪麗嘆氣。

  “自由了。”蓮娜微笑。

  “兩位女士,感慨的話,我們后面再說。趁著外人來查看之前,我們最好快點離開。”羅恩不得不打斷她們。

  “說的沒錯,今晚我們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對,不醉不歸!”蓮娜大叫。

  羅恩最后望了一眼皇宮的廢墟,眸光閃動。

  伊麗莎白夫人,死亡。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