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316章 兄弟情誼(中)

  盧瑟還是沒來找你?

  “……沒有。”

  你也沒去找他?

  “我為什么要去找他?”

  因為:你有沒有想過,他只是在等伱先開啟話題,畢竟你們兩個已經分別這么久了,難免會產生陌生的空間,這個時候,就需要其中的一個人先靠近一步。

  盧瑟也許認為,他不適合成為這個先靠近的人物。

  “摩根,我的血親:如果盧瑟會因為這種毫無意義的理由,而延誤工作的流程,那他就應該被送上軍事法庭。”

  確實。

  你……說的都對。

  對于某一位常任的第二軍團之主,偶爾的第一軍團之主來說,通往不屈真理號的道路,真是比通往自己的臥室都要熟悉:她閉著眼睛都能走完全程。

  當然啦,即便已經如此的互相熟絡了,阿瓦隆之主對于暗黑天使軍團的每次訪問,卻依舊是充滿了嚴肅風情的,而這一次,也沒有絲毫的例外:當蜘蛛女皇那能夠完全隱匿身形的私人風暴鳥炮艦機奧伯龍號,緩緩地浮現在了榮光女王級戰艦的探測范圍中時,以獅王總管為首的二十名內環老兵,早就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無論是考斯韋恩,還是他身后的泰拉老兵們,無不是在第一軍團也稱得上是傳奇的存在,能讓他們如此大規模聚集的情況,除了那些至關重要的殘酷戰爭,也就只有在迎接這位和暗黑天使軍團關系莫逆的基因原體時,為了展現高度尊重而設立的表面功夫了。

  這種毫無意義的禮儀幾乎是卡利班之主最厭惡的東西,而摩根卻能在前者的戰艦上,一次又一次的安然享受:與這一幕相比,徑直穿過不屈真理號的核心區域,從第一軍團的無數秘密旁走過,似乎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摩根甚至還能帶著一位親衛。

  而這位親衛,毫無疑問就是蜘蛛女皇目前最信任的子嗣:身為破曉者軍團禁衛部門總管的拉納,雖然這位泰拉老兵的身上,已經肩負了無數臨時性的重大使命,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唯一的諾言。

  如果第二軍團之主的身邊只能留有一位護衛,那么那名護衛就只能是他,不能是任何人:在這個位置上,拉納公平地質疑著每一位戰斗兄弟的能力與素養。

  這位老近衛軍的首席正屏氣凝神地跟隨著基因之母的身后,只相差一個身位,他的眼白因為周圍空間的冰冷而顯得昏暗,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些冰冷刺骨的目光:那些或明或暗的警惕目光,來自于每一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暗黑天使,它們不會潑灑在阿瓦隆之主身上,卻會加倍地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集中在他的那雙瞳孔左右。

  只要他朝著四周的環境亂瞄哪怕一眼,就會被立刻打成篩子:有那么一瞬間,拉納甚至覺得這種想法沒那么可笑,因為這些暗黑天使們真的是在這么想。

  這些連基因原體都不會完全放在眼里的泰拉老兵們,的確會對摩根表現出尊重,但這并不能阻止他們會去教訓一個壞了規矩的破曉者:哪怕是當著摩根的面。

  第一軍團就是如此狂妄:它的泰拉老兵尤其如此,拉納早在一個世紀之前就非常清楚這個事實。

  可即便如此……

  當蜘蛛女皇與她的禁衛總管即將走到目的地的時候,伴隨著摩根稍稍停頓腳步,指著一個平平無奇的房門笑到:看吶,拉納,我曾在這里住過十幾年。

  禁衛總管那如同面具一般僵硬了一路的眉眼,也趁機有了一瞬間的松動:因為摩根的話語暫時吸引了外部的注意力,所以,哪怕是最機敏的暗黑天使,都沒能發現首席老近衛軍的瞬息異常。

  在心中,拉納勾起了唇角。

  很好,他知道是哪了。

  接下來,就該交給那群牛皮吹到天上的專業人士了。

  至于那群家伙該怎么摸到安全系數如此離譜的地方……

  他不關心。

  他只要結果。

  軍團議會,只要結果。

  我不得不承認,莊森。

  你給了我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驚喜。

  “不用謝。”

  摩根從未想過,她來拜訪莊森之后的第一項流程:會是坐在他的對面,幫他批文件。

  好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似乎又是一個很正常的結果。

  如果我的腦內時間、鐘表時間和侍女時間沒有出錯的話,那么現在距離我們踏碎了那顆該死的冉丹母星,已經過去了五六個泰拉標準日的時間了,甚至是那座建立在冉丹母星上的觀察要塞,都已經完工了一部分了:為什么你還是沒能處理完這些戰爭前的文件?

  “你眼前的這些不是戰爭前的文件,摩根,這一批是新的。”

  新的?

  蜘蛛女皇挑起眉頭,她隨意挑選了一份文件,拿起來觀察了一下日期和署名:莊森沒說錯,這些的確是新一批的文件了,看起來是昨天才送來的。

  之前那一批,你已經全部批完了么?

  工作能力見長啊,莊森。

  摩根勾起了唇角,這種見證著身邊熟人一點點改變的感覺,令蜘蛛女皇有著一種類似于探索未知領域,清空地圖黑暗部分的,探險家式的快樂。

  卡利班之主猶豫了一下,他非常罕見的抿了抿嘴唇,看起來甚至有點心虛。

  “不。”

  “我沒處理完它們:不過伴隨著這場戰爭的落幕,那些文件也顯得沒那么重要了,我就把它們通通地銷毀了,一部分實在不允許銷毀的文件,現在在考斯韋恩那里。”

  ……這就是考斯的黑眼圈在戰爭結束后反而更厚重的原因?

  “他沒那么脆弱。”

  啊,看得出來,不過……

  對于你來說,把那些文件扔了倒是沒什么,但是我們身后還有著無數的后勤部門、機械教代表和運輸艦隊,正等著一封簽有你名字與印章的紙,以繼續他們那里的流程和利益鏈條呢。

  這部分,你要怎么辦?

  “我讓人把那個冉丹大祭司的頭顱和異形帝國的核心機密,都一并送到了泰拉的元老院那里,讓瑪卡多解決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吧,我已經完成了我的那部分責任,剩下的那一部分,是屬于他的了。”

  漂亮。

  但你有沒有想過……

  摩根舉起了那份文件,用手指彈了彈,發出清脆的響聲:這種響聲只存在于那些剛剛出爐的,還沒有完全歷史任務的廢紙身上,等它們失去了這種清脆,那差不多也是歸于碎紙機的時候了。

  我剛剛所提到的那些后勤部門、機械教代表和運輸艦隊,并不是你能隨便扔進垃圾桶里的一次性用品:看看這批新的文件吧,都是你為了下一場戰爭所要求的物資補給,而且在數量方面,比冉丹圍城戰所需要的更為驚人。

  “這是必要的,摩根。”

  莊森很是嚴肅的點了點頭。

  “畢竟,海德里希是一個需要我們慎之又慎的對手:他會從你最微小的疏漏中刺入他的利劍,不會給你任何補救的機會,我研究了他的無數次戰役與勝利,但我依舊沒有完全的把握能戰勝他,所以,我只能拼命擴大我的每一絲優勢。”

  包括海量的補給?

  “如果能憑借絕對的體量和消耗來擊垮他,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摩根嘆了一口氣。

  莊森,從軍事方面,我并不否認你的這種觀點,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蜘蛛女皇指了指她旁邊那些剛剛被她批閱完的文件摞,那些摩根在不到十分鐘之內的戰果,卻輕易地碾壓了卡利班人至少一個小時的不停歇作業:顯然,在處理這些公文和虛偽語言的方面,摩根和莊森之間差了至少二十個黎曼魯斯。

  那些戰爭之前,被你冠冕堂皇扔掉的文件,和現在這些,被你寫上了新的貪婪要求的文件,最后會流入到一批人的手中:無論是冉丹圍城戰,還是接下來針對于海德里希的絞殺,在此期間為你提供后勤的都是同一批人,都是同一批的后勤部門、鑄造世界與艦隊。

  不要心存僥幸,除非瑪卡多瘋了,否則他不可能花費成倍的時間與路途消耗,再給你找一批新的后勤供應商:所以他們一定會是同一批人!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上一批次還沒運轉完全,要求更大的下一批次就已經來了:你有想過這樣做的后果么?

  “后果?”

  卡利班的雄獅抬起了頭,他挑動著金色的濃眉,頗為生疏地咀嚼著這個詞匯,就仿佛這個平常的詞匯在之前的幾十年里,一直沒有在他的腦子里出現過一般。

  就像是……

  摩根覺得自己的聲音顯得有些咬牙切齒,不過她還是盡可能地安撫著自己的神經,努力拼湊出這個半吊子騎士能聽懂的比喻。

  你許諾了一袋小麥,讓地里的農夫放下農活,跟你去戰場上當仆役,而當戰爭結束的時候,他還沒有領到他的小麥,也沒來得及照顧荒廢的田地,就被你再次拉上了戰場:而且這次還要更久。

  你說,接下來會怎么樣?

莊森皺起眉頭  “你這個話語不對,存在邏輯上的問題,摩根:在卡利班,我們從來都不會因為戰爭而征調農夫,因為在那些駭人的巨獸面前,農夫這種沒有經歷過軍事訓練的人,是毫無價值可言的。”

  摩根覺得自己想說臟話。

  不過她控制住了。

  你這樣的騎士真是活該被胡斯了……

  “什么?”

  不,沒什么。

  我們說的清楚一點吧。

  摩根感覺自己在嘆氣。

  舉個例子:一支為你運輸補給的艦隊,比如說他有著二十艘船只,即使裝滿了補給,恐怕也不足你的一次攻勢的消耗,但是盡管如如此,只要其中的一艘船出現了不明不白的損失,都足以讓這支艦隊的指揮官賠的傾家蕩產了,甚至他的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

  而現在,你的文件,那個本應該成為他完成了這次運輸任務的唯一一個證據,再也不會來了,相對于一大筆物資,在帝國的官方公文中,流入了一個完全不知名的去向:你知道這會給那個指揮官帶來什么樣的麻煩么?

  “這不是什么大事,摩根,說清楚就可以了。”

  如果只有一個艦隊,這當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知道現在有多少個艦隊,在為了你的戰爭大業而進行運輸工作么?

  你知道么?

  莊森的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肅穆與冰冷,但是他的沉默就足以成為最好的回答了:在蜘蛛女皇那青藍色的瞳孔面前,卡利班人顯然無法遮掩住每一個秘密。

  摩根揉了揉太陽穴,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五百個:至少,而且這個數字每時每刻都在增多。

  五百個運輸艦隊,他們來自于不同的星區、擁有著不同的權力體系,甚至過屬于不同的上級與指揮脈絡:這還只是其中最簡單的那一部分,因為我們還沒有提到機械教、泰拉戰爭委員會、以及那些負責提供物資的星球總督,還有隨之而來的外交、社會文化、運輸路線和權力分屬的問題。

  這些東西就像是一座巢都最開始的電力網絡一樣,復雜到沒人任何人能夠完全理清,卻又重要到只能依賴它們,而現在,你只是拍了拍手,就把這臺老式機械的核心部件給扔了。

  是的,瑪卡多的確可以用一句話來代替這些文件,但是也請你清楚,莊森:那些凡人都不是機器的零件,更不是你的戰士,他們中的每一個個體,都象征著一個完全成熟的環境與人脈網絡,都伴隨著不可能終止的政治斗爭。

  而一大筆去向不明的戰爭物資,即使在你眼里沒什么問題,卻也足以成為凡人間的性命籌碼:要知道,在那些人類官員的權力斗爭中,無風尚有三尺浪,更何況你的這個舉措,完全就是狂風。

  而當這些權力網絡的末端被你吹的七暈八素的時候,它們的混亂也自然而然地會反饋回來:等著吧,莊森,即使我們批完了所有的文件,這一批物資也不可能像之前的那樣準時了,即使累死瑪卡多他也做不到。

  蜘蛛女皇無情的敲擊著她與莊森之間的桌面,這長篇大論的話語甚至沒有干擾到她的批閱速度,就仿佛是一個幼稚園的老師,在隨口告誡她身邊的懵懂孩童一般。

  莊森沉默了很久,他的面容甚至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最終在錯愕與思考中停留了下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宛如在面對一只看不見的可怖巨獸。

  “你的意思是說,下一批的物資會受到影響?”

  這是很顯然的事情:你作為權力網絡的終端,擅自地放棄了自己的功能,那么就不要奢望一團亂麻的權力網絡,還能向之前那樣有條不紊的運轉了。

  “……可是……”

  “我之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摩根。”

  你之前一個人負責過所有的后勤流程嘛?

莊森式沉默  “我們該怎么辦?”

  目前看來,就只能將錯就錯了,要么你稍微放緩一下對于海德里希的討伐,將還沒有完全混亂的后勤網絡穩定下來:與瑪卡多溝通一下,他會幫你的。

  摩根隨意地擺了擺手,她其實并不如同表面上的那么在意這個問題:這種后勤混亂對于莊森來說可能是災難,但對于摩根這種多線程的天生公文靈根來說,不過是需要花上一天的麻煩事而已。

  “……不。”

  “我不能告訴他。”

  莊森笑了笑,頗為嚴肅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

  “沒有理由。”

  “而且戰事也不能延誤:就像我們說好的那樣,再過兩天,暗黑天使軍團與太空野狼軍團就會離開這里,向著銀河北部進軍,先去消滅冉丹異形的殘黨,再去將海德里希這家伙找出來。”

  “你還記得這些吧,摩根?”

  當然。

  在你們北上的時候,我會帶著破曉者軍團南下,去一趟你的母星卡利班:我們的基因之父應該就這個問題跟你談過了,我大概會在那里待上一段時間,之后的行程視你和黎曼魯斯的戰況而定。

  “沒錯,這個安排是不能被擾亂的,所以,摩根……”

  “我最信任的血親……”

  蜘蛛女皇抬起了頭。

  從莊森那誠懇的話語中,她感受到了一絲令她不安的預兆。

  干什么?

  “有關于后勤的問題……”

  “就麻煩你在卡利班那里,解決一下了,正好卡利班是整場遠征的后勤補給中心,所有的后勤部門的代表都云聚在那附近,搞定了他們就是搞定了整個后勤網絡。”

  你要把我扔到一堆憤怒值爆表的泰拉會計師和金屬八爪章魚的面前?

  莊森沉默了一下。

  接著,他突然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隔著整張桌子,嚴肅的拍了拍他的銀發血親的肩膀。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

  我不相信!

  在花費了十五分鐘磕磕絆絆的安慰和勸說,以及承諾了整個卡利班星系除了軍團修道院之外的完全指揮權之后,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終于獲得了這次后勤風暴的最佳危機處理公關。

  從這一刻起,有關于后勤的任何問題,都被卡利班的雄獅快樂的清出了自己的腦海:最起碼在海德里希那個得到他應有的懲戒之前,他是不用再想這兩個字了。

  但緊接著,一個問題就出現在了莊森的腦海中:那是一個有關于求知欲的問題。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情,比如說權力網絡,或者凡人那里的特助情況什么的:摩根,你是怎么捕捉到這些……細節的?”

  莊森的兩只手在桌面上互相緊握著,他的瞳孔專注于暫時處理完了眼前文件的摩根:蜘蛛女皇看起來對這個問題有些驚訝,她仔細地笑了笑,便露出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笑容。

  沒什么秘訣,莊森,原因其實非常的簡單,就來自于一個經常被你忽視的現實。

  “告訴我。”

  好吧好吧。

  摩根撫摸著自己的發梢。

  那么:偉大而神圣的卡利班騎士之王啊,告訴我,在你過去的幾十年人生中,你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對你身邊的任何人,進行過哪怕一次換位思考?

  “換位思考?”

  “那是什么?”

  這理直氣壯到讓人想要發樂的反問,甚至讓阿瓦隆之主暫時的卡了個殼,她認真的看向了卡利班人的瞳孔:只看到了那清澈到沒有一絲陰霾的翡翠色瞳孔。

  很好。

  換位思考,它的字面意思就是: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即想他人之所想,是理解至上的一種處理人際關系的思考方式。

  通俗點說,就是有那么一個瞬間,當你給你的戰士們下達一個命令的時候,你有沒有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看待這個命令。

  “……他們的立場?”

  是的,如果沒有身為基因原體的力量、地位和智慧,那么你又能否完成這個任務,要怎樣地完成這個任務,又是否會為此而付出代價,甚至是生命。

  當你不再是一個基因原體的時候,這個世界會是怎樣的,當你甚至不再是一名阿斯塔特,而是一名最普通的凡人的時候,這個世界又會是怎樣的?

  你又能做到什么?

  這就是換位思考:對于我們這樣的基因原體來說,這種行為的意義在于了解凡人的弱小,了解那些再我們的角度上,很難或者不可能看清的東西,它可能是卑鄙且陰暗的,齷齪到令人反胃,卻也是那個底層世界的游戲規則,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這些公文永遠不會出現,卻永遠又不能脫離的,所謂的灰色領域。

  那些你招招手,便揮之而來的無盡物資,不僅僅是佇立在官僚系統和運輸體系上的,也是佇立在貪污腐敗和人情世故上的,即使是瑪卡多本人,如果敢于忽略掉這一切的話,可會寸步難行。

  這就是我反對你將那些公文丟棄的原因,因為這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權力空洞:也許在你這樣的高層看來,這個空洞無所謂,但是放在凡人那里,這種權力階層的空子足以掀起腥風血雨,而混亂的基層是不可能完成你的命令的。

  如果你不信的話,那就等待著下一批物資的數量吧。

  而這,就是我們需要換位思考的意義,莊森,我們心中的宏圖大業終究需要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們去支撐起骨架,如果我們對他們完全不了解,那就像是一名騎士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寶劍一樣,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莊森沉默了很久,在他的翡翠色瞳孔中,倒映著某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色彩:狂暴的保守主義和固有思想正形成不可阻擋的颶風,沖擊著那道被蜘蛛女皇的話語所開啟的曙光裂隙,維系著名為卡利班之主的原本存在。

  它們是強大的,它們依靠著基因原體在過去幾十年間所養成的習慣和世界觀,盤根錯節到足以讓莊森吐出本能一般的反駁。

  “但是,摩根。”

  “在過去的這些年里,缺少你口中的換位思考,沒有給我造成任何的困擾:我依舊能夠完成帝皇交給我的每一個任務,而這就是莊森以及暗黑天使存在的所有意義,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關心。”

  “你的換位思考也許對其他事情有著奇效,但我不需要。”

  “而且,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答案:如果讓我的能力局限于一名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的地步,那我對待帝皇的命令,也只會有一個態度,那就是不惜一切的完成。”

  “代價和生命是可笑的詞匯,我不會考慮它們。”

  莊森的語氣斬釘截鐵,哪怕是將費魯斯的金屬之手,亦或者是佩圖拉博的鋼鐵之心,放到這樣的話語面前,也顯得那樣柔弱。

  摩根只是笑了笑。

  我從不懷疑你在這方面的決心,我的兄弟,正因如此,你才是莊森,才是我們的基因之父最信任的利劍,才會是這場至關重要的戰爭的執行人。

  你無需強調這樣的事實。

  “嗯。”

  莊森點了點頭,他的面容變得柔和了起來。

  “那你的那些換位思考……”

  別這么著急,兄弟。

  阿瓦隆之主緩緩的展露著自己的面容,她露出了那種狡黠的,極其具有說服力的,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笑容。

  你怎么能確定,在未來的某一天,帝皇的命令會不需要你去換位思考呢?

  “我很確定……”

  你該試一試,莊森。

  摩根眨了眨眼睛。

  不用那么嚴肅,你可以選一個你覺得足夠安全的環境,一個足夠值得信任的對象:那個對象不能是我,因為我也是原體,你應該選一個阿斯塔特或者凡人,試著以他的角度,看待一個問題,最好是一個你們正在討論的問題。

  這對你有壞處么?

  “……我也看不到能支撐我這么做的好處,摩根。”

  好處就是……

摩根式輕笑  莊森。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會試試的,摩根,但是……”

  “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吧。

  “你到底是從哪里,學到了這種……換位思考的?”

  “在我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絕對不是一個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感謝你幫我回憶那段冰冷的過去,莊森。

  “不用謝。”

  好吧,在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像你一樣,很難理解換位思考所攜帶的,那簡單、真摯卻實用的底層邏輯:直到我執掌了自己的軍團之后,相對應的需求和一位血親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點。

  “誰?”

  “荷魯斯?還是圣吉列斯?”

  我還沒見過圣吉列斯呢,莊森,至于荷魯斯……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體沉默了一個瞬間,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咽下某種極其討厭,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現實主義苦果。

  “因為在我們的兄弟之中,很少有人能夠改變其他人的想法,或者是觀點,但是荷魯斯不在其中:他的確有著那種力量,那種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能夠感染其他人。”

  “如果我們的一位兄弟因為他人的勸解能發生改變,那么那個勸解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荷魯斯,而且這種改變一定對他有利:最起碼對他的形象有利。”

  你不喜歡荷魯斯?

  “我不討厭他:他是一個不錯的統帥和軍閥,但他無法勝任那些最重要的崗位,因為他缺少一顆能夠扛起大任的心臟,他只是一根漂亮的木雕,價值連城,卻只能擺放在光芒四射的位置上,不要指望他能夠作為真正的大梁。”

  很新穎的看法,莊森,我很少從你這里,聽到如此清晰的,對于其他兄弟的見解:荷魯斯就是你這里的最糟糕選項么?

  “差不多吧:應該沒有多少比他更糟糕的了。”

  好吧,那讓我告訴你。

  這種對待凡人的尊重,以及換位思考的必要性,是我在訪問奧特拉瑪的時候,從基利曼那里學過來的:很有用,不是么?

  “基利曼!”

  莊森拍案而起,巨大的聲音甚至在門外引起了騷亂。

  是的……

  “為什么是他!”

  他怎么了……

  “哪怕是魯斯都行!為什么是基利曼那個家伙!”

  “他還教你,又或者告訴你什么了!摩根!全都告訴我!”

  “那家伙一定不懷好意!”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