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確定,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時間。
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丹提歐克閣下。
非常罕見的,今天的蜘蛛女皇沒有坐在辦公桌后,和她永遠也批不完的文件作斗爭。
也許,是阿瓦隆之主終于認清了一個現實:文書工作是哪怕原體都無法戰勝的存在。
而且,在一個可以預見到也并不遙遠的未來中,哪怕是最重要的文書工作,恐怕也無法再占據摩根的時間了:她能感覺到,那個時刻如今已經越來越近了。
二十年?
不,也許十年,甚至更短?
畢竟,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討論帝皇的生死難料了。
這可比空氣中的火藥味道更讓人們警醒,不是么?
原體在心中捫心自問。
就連她自己也不例外:盡管早在幾十年里就已經開始準備,盡管對于其中的邏輯脈絡清清楚楚,盡管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般田地,也離不開蜘蛛女皇在幕后的一番謀劃以及她的私心。
不過,當事情真的發展到了已經臨門一腳的時候,當平庸者們還在歡樂,理想者們還在眺望,而真的野心家與智者,卻已經在背后暗自磨刀的時候:哪怕是早已心如鐵石的阿瓦隆之主,也感受到了一種久別重逢的情緒。
是畏懼?
還是一絲絲:悔意?
這并不令人意外,任誰看到自己親自攪起的怒浪驚濤,行將洪水滔天的時刻,在心中都難免會有所擔憂:因為他們知道,當洪流滾滾而來時,哪怕他們這些謀劃者們也無法獨善其身。
像摩根這樣的人,她最美妙的時刻就是在事發前,躲在舊時代的體系下,懷著新時代的野心,盡情地攪動風云,一點點地為自己的未來布局:而當游戲開始時,她反而與那些從頭到尾都一無所知的參與者們沒什么區別了。
更有甚者,如果連諸神都無法顧及的命運不照拂她的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自己在百年前的謀劃正中未來的咽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當星神將懼亡者們拉出深淵的時候,有曾想過這些在腳邊顫抖的可悲奴仆,終有一日會將它們盡數埋葬嗎?
現如今,蜘蛛女皇便深陷于相同的困境中。
當她不用因為遠東邊疆日漸擁堵的官僚體系,國境線外風起云涌的詭異氣息,以及破曉者始終提不上去的兵力而頭疼的時候,基因原體反而會更加的惆悵。
因為一種周期性的自我懷疑開始不知不覺地折磨她了。
感知到了命運的時刻,距離她已經越來越近,摩根的心中反而愈加的焦躁不安,她開始仔細地回憶并復盤。從自己決定離開母星并加入帝國的那一天起,直到帝皇離開大遠征的時刻:在那一刻,她不再能操控銀河的命運。
她重新回到了棋盤上:或者說她從未離開過。
現在,她只能祈禱 祈禱自己的先前做出的種種決定和改變,并不是錯誤的。
她希望自己選擇將康拉德與安格隆拉回到正軌,將他們和他們的軍團從肉眼可見的叛亂預備役,變成至少不用擔心會墮入亞空間,成為純粹的人類之敵,會是一個利大于弊的舉措。
她相信康拉德調教過后的午夜領主軍團會為了帝國而戰:至少會為了她而戰,而吞世者,他們的忠誠依舊模糊不清,但有了基因之父的例子在身旁,實際掌控第十二軍團權力的內環,應該不至于再次倒向混沌的領域。
她見過卡恩,她對于那個小伙子有著充足的信心。
這很好:但這就足夠么?
摩根不由得想起了,當帝皇還在大遠征的時候,父女兩人每次見面都會下的弒君棋:他們以可以預見的大叛亂作為藍本,推演可以想象的每一種可能性。
其中某些劇本的荒謬程度甚至到了沒人會相信的地步,但是總的來說,選擇成為帝國之敵的軍團往往都是九個,偶爾會更少:但蜘蛛女皇并不習慣將自己的推測放在僥幸的少數派上。
所以:九個?
無論如何,都會是九個?
那么,問題來了。
如果他們的敵人真的強大到足以無視原體的努力,那蜘蛛女皇會不會弄巧成拙呢:若她任憑午夜領主和吞世者拖入黑暗,那以他們本身的瘋狂和扭曲,這兩個軍團的威脅程度反而并不大。
一群信仰血神的瘋子,和一個在憤世嫉俗的地獄審判官統領下的惡棍軍團,若是他們成為未來叛亂勢力的骨干分子,對于忠誠派來說是大大的利好:至少能保住兩個更可靠也更強大的軍團。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瘋子和惡棍避免了他們的悲劇,成為了帝國的潛在盟友:但這是否就意味著原本會保持忠誠的某些軍團,又會反過來墮入黑暗的呢?
比如說:一個叛變的圣血天使或者一個叛變的火蜥蜴?
想想就令人恐懼。
摩根閉上了眼睛,有些煩悶地嘆了口氣,這種明明知曉前因后果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可真是讓人心煩得很:她大概永遠也做不到在命運面前逆來順受吧。
內心中的煩悶,讓原體對于外界的一切都有些缺乏精力,在決定不去打理文件后,她想做一些更輕松的事情來麻痹自己:比如說將她養的寵物們(除了康拉德)一字排開,并和自己最近新養的那幾株綠植放在一起。
摸一摸袍子小人的腦袋,或者輕輕的撓著戰帥的下巴,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室女座剛剛噴灑在寬厚綠葉上的水珠,總歸會讓蜘蛛女皇覺得自己更輕松了些:雖然她知道這大概率只是錯覺。
她依舊很煩悶,為了自己曾做過的每一個決定而惴惴不安。
而如果說午夜領主和吞世者還只是讓人煩躁的話,那么另外有些事情,就是讓人后怕了。
比如說:羅嘉。
摩根比誰都清楚,懷言者之主其實根本就沒變,他還是當初那個修建了完美之城的羅嘉:摩根不過是保全了那座城市,又讓帝皇給第十七軍團一點甜頭,讓他們不至于徹底的心如死灰。
但這些舉動,甚至連治標不治本都算不上,無論是羅嘉還是他麾下的懷言者軍團,依舊是一群狂熱的信徒,只要帝皇還會出于對黑暗之王的忌憚,不親自站出來指引他們的前進的方向,這些狂信徒遲早還是會走向歧途的。
他們就是信仰四神,或者信仰混沌整體的話,甚至都不算是最糟糕的結果:羅嘉可是見證過尼凱亞上的那個東西的,若是他在恐懼之眼中找回了記憶,意識到了帝皇其實存在著另一面,那么他的選擇可能會更加糟糕。
畢竟,就連摩根甚至是帝皇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一個問題:帝皇和黑暗之王,究竟是什么關系?黑暗之王是帝皇注定的未來,亦或是他靈魂中的陰面?
摩根不知道:但她知道這個問題足以讓羅嘉瘋狂。
而一個瘋狂的羅嘉,和他麾下難以想象的大軍,是破曉者的無法抵抗的存在,兵力間的差距實在是太令人絕望了:僅僅是懷言者軍團在遠東星域的一支主力遠征艦隊的人數,就比第二軍團的全家老小加起來還多。
當然,這同樣不是最值得令人擔心的問題,羅嘉和他的懷言者軍團雖然可怕,但僅憑他們是無法掀起這場叛亂的。
沒人會選擇追隨一群狂信徒:真正的威脅隱藏在原體里最有名望的那幾人中。
而摩根已經肯定目標了:早在烏蘭諾前,她就知道了。
答案只會是荷魯斯。
戰帥是唯一的選擇。
無論牧狼神會不會在混沌四神的重壓之下屈服,亞空間都會選擇帝國的戰帥,作為刺向人類之主的最鋒利的利刃:只可惜,堅固的感情束縛了帝皇,他始終不愿意相信戰帥會背叛他。
摩根只能希望她的基因之父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說謊。
但考慮到帝皇的聲譽……
算了,還是絕望吧。
而除了這份絕望,不遠處還有更多的絕望在等著她。
康拉德、安格隆、羅嘉與荷魯斯都不是最值得擔心的:那曾經展露過鋒芒的黑暗之王,那在陰影中潛伏著,窺伺著包括摩根在內的獵物的混沌四神,甚至是那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吸干了帝國的民脂民膏民心的網道。
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屬于讓摩根絕望的哀嘆。
她明明努力了這么久,卻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改變。
當叛亂即將來臨的時候:她只希望她做的不會是無用功。
嗨……
蜘蛛女皇嘆了口氣,有些煩悶地將戰帥頭頂的綠毛剝亂:曾經垂垂老矣的強腦貓如今儼然恢復了年輕時的活力,但它的性格也變得更加溫順,即便面對主人的強壓,也只是討巧地在阿瓦隆之主的胸腹處蹭來蹭去。
有了示范在先,原本只是抱著花瓶發呆的袍子小人,也挪著屁股一點點的蹭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摩根的一根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當它靠近時,原體發現自己內心中波云起伏的煩悶心理竟消散了不少。
多謝了。
摩根笑了一下,戳了戳袍子小人那看不見的臉,然后便看到這個卡利班的神奇精靈夸張的倒在了桌面上,左右晃動著,很快與戰帥的尾巴玩鬧了起來。
而蜘蛛女皇,則是趁著自己的思路又清醒了些,抓緊時間處理好眼前的事情。
比如說某位已經在原體面前晾了五六分鐘的戰爭鐵匠。
那么,請問你想好了么,丹提歐克閣下?
面對這位在遠東邊疆的建立過程中出過大力的貴賓,摩根始終保持著超然的禮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鋼鐵勇士的通病,丹提歐克在基因原體面前,總是處于一種放不開手腳的拘束狀態。
如今想想,他在這片土地上已經待了快一百年了,但這個老毛病卻始終不曾更改。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今天討論的話題本就嚴肅。
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理解為是摩根與丹提克之間的攤牌。
而他們要提及的,正是丹提歐克捧在手心的那一份文件。
戰爭鐵匠深深的低下了頭。
“都在這里了,大人。”
“感謝您長久以來對于第十四大營的庇護。”
說不上庇護,我們不過是在各取所需罷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盡可能的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在此之后,阿瓦隆的各方面還多仰仗你們的幫助呢。
“榮幸之至。”
丹提歐克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句話是用來安撫他的,相當于給他吃了枚定心丸。
雖然一直以來,被戲稱為破曉勇士的第十四大營,伴隨著他們在遠東呆的越來越久,大營的主力早已換成了薩拉馬斯新兵,導致他們事實上已經習慣了與破曉者們如兄弟般相處,心安理得的自認為是阿瓦隆的一部分。
但底下人可以這么想,新兵和新兵間可以勾肩搭背,而在以丹提歐克為首的,一部分經歷了不少風雨的老兵心里,他們始終還是保持著謹慎與克制。
他們沒忘記:自己只是客人。
戰爭鐵匠尤其如此。
其實,我倒是有個問題。
在丹提歐克畢恭畢敬將文件放在了摩根的桌案上后,蜘蛛女皇沒有立刻打開翻看,反而是略感好奇的看向她的薩拉馬斯大公:對于這位她一直處不熟關系的貴賓,摩根還是很欣賞的。
聽他們說,你在前不久又回了趟第四軍團?
“是的,大人。”
丹提歐克點了點頭。
“我面見我的父親,也參觀了如今的奧林匹亞。”
那你就沒想過落葉歸根,回鐵血號上終老嗎?
就像我麾下一名叫歐爾佩松的老兵一樣:他現在正在一個花園世界的山谷里種土豆呢。
摩根歪了下腦袋:她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畢竟,現在的佩圖拉博和第四軍團都說不上壞吧。
丹提歐克沉默了。
“他們……的確不壞。”
戰爭鐵匠張了張嘴,他似乎在斟酌著言語,又似乎只是對于內心的想法難以啟齒。
“但我總感覺到,他們其實也并沒有變好:尤其是當我參考了我在阿瓦隆的處境,并以盡可能客觀的角度,觀察了我的軍團以及佩圖拉博大人治理下的世界后,我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奇怪感?
摩根挑起了眉頭。
說說看。
“就是……”
丹提歐克深呼吸了一下。
“我個人認為,鋼鐵勇士和奧林匹亞其實并沒有變好,無論凱妮芬妮女士為了治理好她的故鄉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無論第四軍團看起來多么的蒸蒸日上,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們的命運其實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們只是在佩圖拉博大人的性格轉換下獲得了時機,撿拾著從他指縫中殘留下來的恩惠,發展出如今的美好:他們并沒有能夠脫離佩圖拉博大人,并獨自掌握自己命運的能力,而佩圖拉博大人,他給我感覺到很不安。”
“他在追求一些對于我們來說過于高尚的東西。”
“而為了他的追求,我不確定他介不介意獻祭這份美好。”
不安?
摩根輕語著,語調奇異。
我覺得他有所改變啊。
“的確有所改變。”
丹提歐克點了點頭。
“但從骨子里來說:我對他依舊是畏懼大于敬愛。”
“他的改變浮于表面,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就會變回來。”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拿我麾下的這些小伙子們做賭注。”
“以后,也只能勞煩您了。”
沒關系的。
摩根笑了起來,姑且將這看作是丹提歐克的投名狀。
你們早就用你們的能力和忠誠贏得了我的尊重,我親愛的丹提歐克閣下,如果你愿意留下,我自然舉雙手歡迎:遠東邊疆永遠有著第十四大營的位置。
當然啦。
原體突然語氣一變。
如果你非要以個人名義來回報的話,我這的確有個問題,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幫助。
“請講?”
丹提歐克抬起頭來。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與阿里曼閣下是朋友關系,對吧?
“他是個很好的良師益友。”
戰爭鐵匠并沒有反駁。
那你能幫我勸勸他么?
“勸……他?”
丹提歐克有些驚訝。
“他怎么了?”
現在想來,他的確有段時間沒有見到阿里曼了,雖然他們的確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但畢竟都有各自的職責所在:丹提歐克在薩拉瑪斯有干不完的活,阿里曼的主戰場則停留在阿瓦隆的中心,他們平日里很難能夠見上一面。
怎么說呢……
摩根嘆了口氣:她最近嘆氣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讓她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
他太拼命了,工作的時候實在是太拼命了,我不得不擔心他的身體健康和精神安全。
你知道的,丹提歐克,我很信任阿里曼,我將很多在靈能方面的問題,都全權交給了他,包括靈能學院的管理,也包括智庫制作的推廣維護:但一直以來,我都有所注意,不會讓他背負上超過自己能力上限的負擔。
但在尼凱亞之后,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變化,阿里曼變得在工作上愈發拼命了,他在自己的崗位上整日整夜的不休息,拉納甚至跟我匯報過,阿里曼有一次整整三個月都沒有閉上眼睛。
誠然,無論是靈能學院還是智庫制度,在阿里曼的拼命工作下進展飛速,但若是為了這些便失去帝國最優秀的靈族研究者,無疑是因小失大:阿里曼的拼命并不是因為他的熱忱,而是在督促自己去攢下功勛。
說到這里,丹提歐克突然感覺到房間中變得冷了一些。
展現足以贖回千子在尼凱亞上的愚行的功勛。
而我擔心的是,在他足以用自己的功績打動帝皇之前,他就會為了這份憂慮而死。
“那您……”
我勸過他,很多次。
摩根側過頭去,她的臉隱藏在了丹提歐克看不見的黑暗中。
但他不聽,我也曾嘗試過強行停止他的職位,但這并不能抹去他心中的憂慮,而我又不能抹去他對于千子的記憶:我只能嘗試用更笨的辦法,讓你這樣的朋友去一點點舒緩阿里曼心里的壓力。
其實我也是他的朋友,但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也許對他來說,我現在倒更像是他的上級了。
丹提歐克很確定,在蜘蛛女皇那冷淡的嗓音中,他聽到了一絲不屬于原體的惆悵。
于是,他鄭重地點頭。
“我會盡我所能,大人。”
那就拜托你了。
摩根沒有回首,而是繼續心不在焉的梳理著桌面上那幾臺青翠欲滴的盆栽,沒再說話,戰爭鐵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他彎著腰,畢恭畢敬的離開了房間。
在他關上門之后,摩根才稍微側過頭來,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戰爭鐵匠離開的方向,然后,原體的目光放在了桌面上,那里有丹提歐克呈上來的文件。
原體將其打開,在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歷史記錄中,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就是你親自統計并記錄下來的人數嗎,丹提歐克。
十五萬?
一陣古怪的笑聲在安靜的房間中靜靜的回蕩著。
真是個保險的數字啊,符合你一貫的作風。
然后,原體便將這份文件隨手丟在桌面上,它知道,丹提歐克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撒謊,根據多方的情報來源,現在活躍于遠東邊疆的破曉勇士的總人數,便是如文件上的十五萬上下。
聽上去不多?
但考慮到破曉者的兵力,這其實已經很多了:哪怕摩根再怎么寬宏大量,她也不會允許破曉勇士的兵力比破曉者多太多。
但如此說來,我算不算是也擁有了三十萬人?
原體朝著自己發問,回答她的唯有空氣中的苦澀,那是桌案上的植被散發出來的味道。
三十萬人吶:勉強能夠應付十年后的那場戰爭了吧?
不,也許……
原體喃喃自語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間的暗門之后。
順著一條只有三五個人知道的秘密通道,蜘蛛女皇走入了一間純白色的實驗室,一道淺粉色的身影在那里等待著她:那是原體最信任的大女兒,室女座,她正一副科學家的打扮,守在一張床邊。
情況如何?
原體瞥了一眼床上的東西,向她的大女兒發問道。
“沒有任何變化。”
室女座搖了搖頭。
“一切都和十二年前一樣。”
是么。
原體并沒有沮喪:或者說她早就已經對此感到麻木了。
摩根看向了床上的那個人,目光靜靜的掃過了她的軀干。
那如小女孩般嬌弱不堪的軀體,那被仔細打理過的黑色長發,那緊閉的眼皮下,陷入沉寂的赤紅色瞳孔,還有那均勻的呼吸,那安靜的面容。
露西。
摩根低語著她的名字:也低語著那個人的名字。
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們已經開始懷疑你的安危了。
我也一樣。
馬卡多不回應我,心中的金劍也沒有回應我。
他只是說:這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考慮。
原體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嘆氣。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
在十二年前。在帝皇離開大遠征的第二十八年,在有關于帝國之拳軍團的詭異調動的兩個月后,在神圣泰拉上的那次地震,發生過后的不久。
摩根最小的女兒,同時也是她父親的意志的化身,就在一天早上被發現陷入了昏迷,那是無法用任何原因來解釋的昏迷:她的生命安全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只是她本人不愿意再被喚醒。
她沉睡著,就好像她的靈魂已經被召喚走了一樣。
就這樣,從十二年前。
一直到了今天。
到了全銀河因為他的安危,而屏住了呼吸的時候: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