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六十四章 救織田信長狗命的機會可不多

  原野這人從小就比較倒霉,導致他童年時期性格比較陰暗暴躁,哪怕少年時期受孟子奇老爹的教導和影響,已經重塑自我,改變了許多,但倒霉的童年時期終究還是殘留了一些影響,導致他的心思依舊復雜,總愛把事情往壞處想,總懷疑有人要害他,總擔心有意外會發生。

  這都是小時候挨打打出來的,哪怕他已經盡力克制了也沒用,還是比較多疑的性格。

  所以,哪怕阿滿自己都不確定直覺對不對,原野還是很重視,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先回去?”

  如果阿滿想回去,那他八成也就“聽人勸,吃飽飯”,立馬就跟著她回去了,哪怕最后無事發生,他也不會責怪她,甚至他現在已經在考慮先行撤退了——熱鬧可以下次再看,總有機會的,這次先防一手肯定沒錯。

  膽小鬼就膽小鬼吧,沒意義的風險從來沒必要冒,他就是這樣的人了!

  他正在那里琢磨著是不是先溜為敬呢,阿滿卻直接一擺手:“那倒不必,我只是覺得大傻瓜這次要不妙,反正就是打輸了也有他墊背,我們肯定比他跑得快,沒什么危險的。”

  嗯,織田信長死不死的和她沒關系,只要原野不死就行了,那原野又不在戰場上,沒必要提前跑路,有她和阿清在,原野就是死狗一條,她們也能拖著他搶先逃回營地,再拉上全家狂奔回竹內莊。

  至于回到竹內莊之后該怎么辦,那就是原野拿主意了,到時她們再跟著他跑就行了。

  阿滿這專家都覺得沒問題,原野也就暫時放心下來,目光又投向戰場,沉吟道:“那就再等等好了,不過看起來織田信長也不像要輸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阿滿也望向戰場,又開始皺眉頭,嘟囔道,“但肯定有哪里不對,只是我一時沒想明白而已。”

  她嘟囔了這一句,也沒再說什么,畢竟戰場上雙方已經準備接戰了。

  織田信長主動發起進攻,三排長槍足輕正在下級武士的吆喝聲中維持著戰線整齊,平平向松平家推去,而松平家也不想原地等待,這會導致士氣下降,同樣太鼓聲急響催促,三排長槍足輕也迎面而上。

  雙方一同進入到對方射程,弓足輕都開始發力,先是輕箭拋射,等距離接近了又換了重箭拋射,甚至長槍足輕兩翼也有弓足輕散開開始重箭對射,互相進行壓制。

  在箭矢對射中,織田信長這方明顯占到了便宜,他手下的郎黨足輕防護更好,有些長槍足輕哪怕胴丸上插著好幾支顫巍巍的羽箭,依舊沒落后半步,還在隊列中繼續向前推進。

  而松平家就吃了些虧,特別是無甲弓手,在重箭對射中翻倒了好些人,一時不死就在地上痛苦呻吟,但曰本弓太軟,弓力太弱,整體損失也不算大,無礙大局。

  看樣子這時候的戰爭,終究是要靠肉搏來定勝負!

  原野看著羽箭對射了好幾波,雙方隊列后面都零零散散留下了一些尸體,腎上腺素也不受控的微微上升,心情也開始緊繃起來——他活了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羽箭亂飛,第一次見到這么多死人!

  他一邊等著兩邊的長槍足輕開始近戰,一邊向阿滿問道:“這長槍隊列有什么講究嗎?”

  阿滿也在認真觀察交戰狀況,同時還在思索她那不知名的疑惑,隨口道,“講究當然有啊,現在這種叫‘槍衾’,一般排成三到八排,就端著長槍平平撞上去,是發起進攻時用的;

  還有‘高低槍’,前排槍足輕蹲下,中排架前排肩,后排舉過頭頂,一般用來抵御大隊騎馬武士沖撞;

  再就是‘錯槍’,后排側身往前排擠,將長槍和前排交錯,形成個叉,能突然刺殺斜對面的敵人,一般多在混戰時破陣用。

  反正亂七八糟有好多招術,都由槍大將或混在長槍足輕里的槍足輕頭指揮,看情況使用。”

  原野點點頭,覺得就算曰本自閉在島上,很難和外界交流軍事技術,但打了這么多年死了這么多人,果然也不是在鄉村互毆,打起來也頗有些章法,并不是在亂捅亂殺。

  而他正胡思亂想,兩方的槍足輕隊列也終于互相接近了,他正以為接下來就是一聲吶喊,兩邊開始沖刺,狠狠將四米多的長槍扎進敵人的身體里,會碰撞到人仰馬翻,但兩邊卻同時鼓聲一緩,互相靠近的步伐竟然齊齊慢了下來,兩側零散對射的弓足輕們也開始向后退去,后排的拋射也停了。

  “為什么不發起沖擊?”原野奇怪起來,感覺這距離沖刺正合適。

  “不能隨便發起沖擊,不然萬一被‘拍槍’就會落入后手,非常吃虧。不過話說起來,大傻瓜還真不是個蠢蛋,以前小瞧他了,竟然指揮的有模有樣,沒犯什么錯誤。”阿滿隨口答了一句,眼睛還是緊盯著戰場。

  原野沒聽明白,這也不怪他,他一個現代人真沒見過這場面,更不是這個專業的學生,沒學習過相關內容——都二十一世紀了,沒哪個神經病會去研究怎么拿長槍捅人,他真不會!

  他正想問問“拍槍”是怎么回事呢,結果互相謹慎靠近的槍陣立馬就告訴他“拍槍”到底是什么東西:

  雙方槍陣的第一排正挺著四米多長、一直顫悠悠的長槍互相謹慎試探,畢竟隔著六七米想一槍刺過去還能刺到要害,不會被對方躲開或干脆刺空,這是個技術活兒,沒一般人想象中那么容易,而就在這時,雙方的第二排迅速貼近己方的第一排,齊齊將長槍豎起,又從空隙中重重砸下,就砸對方遙遙伸過來試探的槍頭槍桿,頓時戰場上響起一片“噼里啪啦”聲,大片平端的長槍被砸得槍頭戳地。

  原野沒想到還有這種騷操作,一時啞然道:“這就是‘拍槍’?”

  “是啊,是為了爭奪中段和先手的招數。”阿滿一心兩用,邊看邊給他當講解員,“長槍這東西頭重腳輕,還非常彈軟,如果急沖突刺被突然拍一輪,槍垂人歪,中段全失,先手全無,被對方第一排反沖一輪,搞不好陣線直接就崩了,立馬就會潰敗!”

  原來是這樣……

  原野用心記憶,準備回去思考破解之法以有備無患,而戰場上,織田今川兩家的槍陣已經全面交鋒,雙方都沒搶到先手,也都沒有完全喪失中段控制權,瞬間就演變成“槍衾”互撞,“錯槍”互刺的局面,幾十名前排的長槍足輕只是頃刻間就要害中槍,鮮血立刻四處飛濺,慘叫聲一時都壓過了后方催促的法螺聲。

  這時混在長槍足輕戰線里的下級武士們也開始發揮作用,手持兩間槍,高聲呼喊鼓舞士氣,憑借更好的刺殺技術拼命突刺,企圖扎翻對面弄出空當缺口,再靠更優良的甲胄硬沖進去,以便可以拔刀揮砍,徹底破壞敵方的陣型。

  只是雙方一時之間都難以得逞,戰線一時進入焦灼狀態,不停有足輕慘叫著翻倒在地,不過雙方傷亡數目好像差不多,但就在原野以為一切還好時,忽然發現織田家的戰線好像在緩慢后退,傷亡也似乎開始超過對方。

  他一時驚疑困惑,原本他以為這仗只是打得有點呆,兩邊也沒出什么奇謀,就這么直挺挺撞到了一起,但想來織田信長應該能憑借更好的甲胄,更多的披甲兵,能慢慢占到上風,直到把松平家壓垮,然后追殺潰敵,獲取最大的戰果——這樣傷亡也就一兩百人,織田信長又有錢,還能打掃戰場剝敵人的甲,不用多久又能補滿實力,總體而言也算一場不錯的勝利,但怎么膠著了不到一分鐘,織田軍就站不住腳了,開始被刺得步步后退。

  難道是體力不支?

  雖然激烈近戰是非常消耗體力,按古羅馬的說法,三分鐘前排就會體力耗盡,但現在也才一分鐘左右,怎么就站不住腳了?

  他這個現代人完全看懵逼了,搞不清明明實力占優的一方怎么會被迫后退,但阿滿終于想明白了,用力一拍大腿,氣道:“混蛋啊,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有哪里不對!”

  “這是怎么回事?!”原野趕緊虛心請教,不懂就學,以免將來自己也掉進坑里。

  “還能怎么回事!他就是個大傻瓜啊,他領著一群生瓜蛋子就來了,他這幫郎黨里面根本沒幾個殺過人的!”阿滿疑惑終于解除,又恢復了上竄下跳的本性,超級激動道,“我早上就覺得不對勁,他這幫郎黨太年輕了,身上也沒那股子……我說不上來,反正沒那種味道,肯定全是一群生瓜蛋子,老家伙根本沒幾個!”

  原野愣了愣,看著戰場上織田家的槍陣又被壓后了一小截,幾處都有出現混亂的跡象了,再回憶一下織田信長的這群郎黨,好像確實都是十六到二十歲之間的樣子,個個都很年輕,八成還真是一群生瓜蛋子——現實一點邏輯也不講啊,織田信長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沒有老兵嗎?

  林秀貞、平手政秀等人也沒看出來嗎?怎么不分些老兵給他?

  他想明白了,在旁邊直接裂開了,沒想到歷史上的“曰本戰國第一人”親自出戰竟然能搞出這種飛機,而阿滿以為他沒聽懂,再加上她自己也在激動,又在旁邊叫道:“你還沒弄懂嗎?只靠新瓜蛋子是打不了仗的,殺人沒那么容易,以前阿清被迫反擊,第一次殺人時都尿了褲……”

  阿清正冷眼旁觀戰局,對死人鮮血毫無反應,但莫名其妙就聽到了自己的黑歷史,渾身一個激靈就撲上來緊緊捂住了她的嘴,清冷的瓜子臉兒瞬間就漲得通紅,纖細的身體一個勁顫抖,更是歪著頭不敢看原野,明顯被氣到了——這關她什么事啊,她就趴在旁邊警戒,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她身上了?

  而阿滿也自知失言,沒敢再說她的黑歷史,但用力扯開她的手接著叫:“反正殺人沒那么容易,看著身邊的人被殺也沒那么容易。遇到這兩件事,大部分生瓜蛋子都會腦袋充血,眼前發花,四肢僵硬,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十分本事用不出三分,所以只靠生瓜蛋子根本打不了仗,里面必須混上一批老家伙才行!”

  “行了行了,你不用這么激動,我大概清楚了!”原野趕緊安撫她,他已經搞清怎么回事了,好像是腎上腺素惹的禍。

  中國有兩個詞叫“盲目慌張”、“慌不擇路”,就是指人在受到極大刺激時,腎上腺素就會不受控地飆升,會導致人的視野變窄,聽力減弱,往往只能看到眼前一點點東西,別的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同時上半身失去力氣,腿上肌肉倒是開始加倍作功,人體一時難以適應,跑起來多半會連滾帶爬。

  這是一種從原始人類時期就存在的生存本能,想單純靠意志力克服非常困難,只能打上兩仗慢慢適應,而阿滿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了——一群沒見過血的年輕郎黨初次參戰就進行血腥搏殺,無論是殺死對手,還是身邊的同伴浴血慘叫著倒下,估計都是大刺激,腎上腺素八成已經集體超標,現在個個都僵如木頭,神智不清了。

  沒想到織田信長竟然輸在這方面,都有點無厘頭了!

  “織田家好像撐不住了!”阿清小臉上紅暈未褪,還在生阿滿提她黑歷史的悶氣,不過戰場情況又有變化,她還是很顧大局的,趕緊扯了扯原野。

  原野趕緊望去,發現織田家的槍足輕大隊果然已經有崩潰的跡象,許多松平家的下級武士已經沖破槍林,抽刀近身在大砍大殺,而織田家大部分人雖然還在頑強奮戰,卻也有些郎黨撐不住壓力,精神崩潰,開始脫離陣列向兩翼后方逃去。

  和后方弓足輕混在一起的織田信長本陣也在動搖,遠遠看上去,織田信長似乎很不甘心失敗,抽刀在手大聲喝罵,好像要率小姓和回馬眾拼死一搏,而池田恒興在扯他的馬籠頭,似乎想讓他掉轉馬頭先逃再說。

  至于前田利家等人……有點遠,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不過看身姿這幫近侍家臣都比較茫然,似乎沒想到精心操練了一年多的郎黨,在甲胄齊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這么快就要崩了。

  而他們這些高級武士還在爭執呢,槍足輕們已經撐不住了,中間猛然破開一個口子。

  織田家的戰線終于崩掉了,破口處的長槍足輕們開始嚎叫著向后方潰逃而去。

  織田信長似乎也終于認命了,覺得戰敗難以挽回,命人吹響了代表撤退的法螺音,但他自己卻沒馬上掉頭逃走,反而猛踹了池田恒興兩腳,又大聲吆喝了幾聲,帶著前田利家這些小姓家臣和回馬眾沖向前方,似乎想阻一阻敵軍,讓郎黨們能順利撤退。

  這時松平家的本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動了,一隊步騎混雜的武士隊伍已經沖了出來,在一名黑甲騎馬武士的帶領下穿陣而過,對織田家逃散的郎黨足輕毫無興趣,就直沖“永樂通寶”馬印而去,似乎只想要織田信長的腦袋。

  兩波武士沒多久就碰撞到一起,瞬間展開混戰,頃刻之間就橫死數人,但織田方的郎黨足輕已經丟槍棄甲,全面潰散,松平家的郎黨足輕也追了上來,開始合圍織田信長這條大魚。

  織田信長終于也不敢繼續頑抗,大聲吆喝幾聲,又帶著人開始掉頭逃竄,而松平家的黑甲武士就帶著人緊緊追在后面,誰也不管,就咬著他不放。

  這一切說起來話長,但發生的很快,兩三分鐘場面就變這樣了,未來的“曰本戰國第一人”一敗涂地,被一群無名之輩追著打。

  阿滿看了一眼,一扯原野就說道:“大傻瓜完了,我們也快走吧!”

  原野看看織田信長、前田利家一伙人被松平家的黑甲武士咬著,正且戰且退,狼狽不堪,再低頭瞧瞧自己手上的滑輪弓,心中快速權衡了一下利弊,目光一凝,對阿滿阿清說道:“先不急,跟我來!”

  救織田信長狗命的機會可不多,似乎可以冒一丟丟風險!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