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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囂張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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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孝騫說龍衛營數萬兵馬做你的后盾靠山,你盡管囂張點。

  張嶸別的話沒怎么記住,唯獨這一句,他記得死死的,從拒馬河狂奔三天三夜趕到上京,一路上張嶸腦子里只有“囂張”二字。

  結果到了遼國上京,人還沒進城,果然便囂張上了。

  不得不說,張嶸現在這副樣子真的很欠揍。

  他彎腰伸著腦袋,把黝黑的脖頸湊到遼軍將士的刀口前,遼軍將士驚慌抽刀后退,張嶸彎著腰一步步向前。

  “來呀,來殺我呀,不敢殺你們就是狗娘養的。”

  曾展這時臉色也變了,遼國的漢人往往是最看不起大宋漢人的,對宋人的態度往往也是最惡劣的,敵烈麻都司派曾展這個小小的儀事官出來迎接張嶸,本就存了惡心宋使的心思。

  沒想到這位宋使竟不按常理出牌,見面才說兩句話就動手了。

  曾展的鼻子現在鮮血直流,狂飆的血止都止不住,他一手捂著鼻子,見張嶸咄咄逼人的模樣,曾展也有點慌了。

  宋使與他起了沖突,如果真殺了他,遼國朝堂肯定是要給宋國交代的,既然要交代,一定要有人背鍋負責,背鍋的人除了曾展還能有誰?

  這個鍋他一定不能背,所以,果然如宋使所說,沒人敢動他一根汗毛,否則麻煩大了。

  曾展被嚇得連連后退幾步,驚怒交加地指著張嶸。

  “貴使如此粗鄙,有失宋國體面,我大遼定會向宋廷質問的!”

  張嶸冷笑:“老子千里迢迢跑來遼國,你們卻派個五品官兒迎接,到底誰失了體面。”

  “你現在給我滾回去,叫個官大點兒的人來迎我,否則老子今日定教你遼國上京雞犬不寧。”

  曾展驚怒盯著他,與他保持三尺距離,生怕他再動手。

  怨毒又憤怒地深深盯了張嶸一眼,曾展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遼軍將士此時也知這群宋人怕是得罪不起,也紛紛順勢收了刀,退回城門口。

  張嶸冷笑數聲:“一群慫貨,難怪在南方被我大宋打得哭爹喊娘!”

  遼軍將士遠遠聽到了,不由大怒,然而想到最近遼宋之戰屢敗,大遼將士折損七八萬,將士們頓時氣短,敢怒不敢言。

  與此同時,一騎快馬飛馳而來,經過張嶸身邊揚起一片黃塵。

  “析津府八百里軍報——閑雜人等讓開!”馬上騎士并未減速,徑朝城門狂奔。

  守城的將士不敢阻攔,立馬讓開一條道,任這名騎士沖進了城內。

  城門外,張嶸揮手揚散的口鼻周圍的黃塵,隨即瞇著眼笑了。

  這析津府的軍報來得及時,幾乎與他同時到達上京,遼人得報后大約知道如何禮貌地款待宋使了吧。

  又等了半個時辰,張嶸仍留在上京城門外,他現在的身份是宋使,趙孝騫交代過,不準損大宋國威,于是張嶸一直等在城門外,遼國如果沒有高級官員迎接,他便堅持不入城。

  半個時辰后,一行人匆匆從城門內走出來,徑自走到張嶸面前。

  這群人明顯氣度不凡,穿著打扮也猶為華貴,顯然是真正的遼國大人物。

  為首一人大約五十歲,面容不怒自威,行走間散發出淡淡的尊貴氣度,不過此時他的眼神卻有些焦急。

  走到張嶸面前,男子打量了一番,然后行了個契丹人的禮。

  “尊駕可是宋國河間郡王殿下的特使?”男子開口便是生澀的大宋官話,宋遼兩國文化交流頻繁,契丹高層人物里,會說大宋官話的人不少。

  張嶸瞇眼看著他:“你是誰?”

  男子不慌不忙地道:“本官大遼上京留守,蕭征畬。”

  “上京留守?”

  張嶸喃喃自語,扭頭看著身后的親衛,正要說什么,親衛苦笑道:“別問了,上京留守相當于汴京的知開封府,大官兒。”

  張嶸恍然:“啊,大官兒呀,那行,面子夠了。”

  說著張嶸回了一禮,道:“不錯,我叫張嶸,大宋河間郡王殿下的特使。”

  蕭征畬微笑道:“貴使駕到,本官迎接來遲,貴使恕罪,天色不早了,貴使不如先入城歇息,本官已備下酒宴為貴使接風洗塵。”

  張嶸點點頭,邁步便走,五百隨軍緊緊跟隨其后。

  蕭征畬臉上堆滿笑容,陪著張嶸走進城門,一邊走一邊與張嶸寒暄,聊起宋遼兩國的風土人情,言語間卻不斷試探張嶸的底細和來意。

  張嶸口風很緊,他在龍衛營本就是個油滑人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力很深,面對蕭征畬的試探,張嶸避而不答,倒是一路興致勃勃地欣賞遼國上京城內的風景。

  蕭征畬面色微苦,表情復雜。

  張嶸這樣的所謂郡王特使,根本沒資格讓上京留守親自出來迎接,蕭征畬本來也沒把張嶸放在眼里。

  可是剛才上京留守司得到八百里加急軍報,宋軍三日前北渡拒馬河,一萬宋軍在拒馬河北岸巡弋,不知是何意圖。

  剛才那短短的半個時辰,上京的樞密院,留守司全都急了,耶律洪基緊急召見朝臣商議應對。

  這時敵烈麻都司的官員才訥訥地稟報,此時的城門外有宋使至,據說是宋國河間郡王趙孝騫的特使,不巧剛與敵烈麻都司的儀事官發生了沖突。

  耶律洪基聽說了宋使在城門口的行徑后,頓時氣壞了,但現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思索之后,耶律洪基遂令上京留守蕭征畬親自出迎宋使。

  不僅如此,耶律洪基還交給蕭征畬一個任務,向宋使問明宋軍北渡拒馬河的意圖,以及宋使入遼的來意。

  蕭征畬也是個精明人,為了給自己留足試探詢問的時間,出迎宋使時竟連馬車都沒帶來,陪著張嶸就這么步行入城,一路各種聊。

  張嶸忙著欣賞上京風景,對蕭征畬的試探已讀亂回,兩人互相較量心眼兒,就這樣一路走到留守司官署。

  蕭征畬抱歉地朝張嶸笑了笑,道:“本來應該安排貴使入住上京的館驛,但館驛數日前不幸走水,房子全被焚毀,只好委屈貴使住在留守司后院了,實在失禮,貴使勿怪。”

  張嶸若有深意地笑道:“館驛走水,怕是死了不少人吧?”

  蕭征畬也微笑道:“傷亡不大,不幸中的萬幸了。”

  張嶸淡淡地道:“傷亡不大就好,走水這種事沒道理可講,該死的不該死,大火里誰也逃不掉。”

  “當然,或許偏偏有人命好,從大火里逃掉了呢。”

  蕭征畬心中一驚,不知張嶸這句話是意有所指,還是隨口一說。

  數日前館驛的那場大火,起因和目的只有遼國高層的幾個人知道,蕭征畬也是知情者之一,那晚留守司派兵滅火拖拖拉拉,等里面燒干凈了才慢吞吞進火場,也是蕭征畬下的令。

  腦子飛速運轉,蕭征畬頓時有了判斷。

  宋國的河間郡王趙孝騫遣使入遼,恐怕與蘇軾有關。

  包括宋軍在南邊拒馬河最近的動作,都是為了給遼國施壓,逼他們釋歸蘇軾。

  可是,蘇軾失蹤了呀。

  這幾日遼軍大索全城,為了找出蘇軾簡直操碎了心,鬧得上京雞犬不寧,許多遼國朝臣都已心生不滿,不斷上疏參劾上京留守司。

  蕭征畬本來壓力就不小,既要找出蘇軾的下落,還要頂著滿朝文武的唾沫星子。

  如今又有宋使至,顯然是來者不善,蕭征畬更苦了。

  一行人走到上京留守司,蕭征畬將張嶸客氣地請入內。

  留守司的后院果然已備好了酒菜,還有如花似玉的歌舞伎,在堂內翩翩起舞,姿色撩人。

  張嶸眼睛都看花了,色瞇瞇的眼神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幾百年沒見過女人似的。

  蕭征畬看在眼里,不由輕笑。

  酒過三巡,蕭征畬見張嶸已被歌舞伎迷得兩眼發花了,于是趁機問道:“不知貴使奉河間郡王之命使遼,所為何事?”

  張嶸盯著美麗的歌舞伎,連頭都沒回,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拍在桌上。

  “我來送信,順便接個人就走,放心,不給你們添麻煩。”

  蕭征畬一愣,取過書信,見封口烙了火漆,上面寫明了遼國皇帝親啟,蕭征畬不敢拆開,只好叫來官員,令人馬上將信送進遼宮。

  書信不敢看,但眼前這不是還有一個長了嘴的么。

  于是蕭征畬笑吟吟地繼續試探:“貴使說來接人,不知所接何人?”

  張嶸盯著歌舞伎,嘴角的笑容越來越蕩漾,聞言漫不經心地道:“來接蘇軾,半年前使遼的使臣,大宋官家和河間郡王對他掛念得很,蘇學士久不歸去,我大宋君臣和文壇士子們都有點著急了。”

  盡管已隱隱知道答案,蕭征畬此時仍忍不住心頭一沉。

  張嶸半晌沒聽蕭征畬吱聲,感覺身旁突然好安靜,于是扭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蕭留守這是啥表情?我說錯話了?”

  蕭征畬勉強堆起笑意,道:“貴使勿怪,蘇軾,蘇軾他數日前……恐已葬身火海。”

  張嶸哈哈一笑:“蕭留守,莫開這種玩笑,會死很多人的。”

  蕭征畬心中愈發沉重:“不……不至于吧?”

  張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大約不知蘇軾在我大宋的地位,他若有事,咱們宋遼兩國可就不止是小小摩擦了,那將是不死不休的血戰。”

  “河間郡王殿下與蘇軾向來交情甚厚,他若知蘇軾在上京出了事,呵呵……”

  張嶸呵呵一聲,沒說后果如何,但這一聲“呵呵”卻又仿佛道盡了一切。

  說完張嶸的視線終于從歌舞伎身上移開,盯著蕭征畬認真地道:“蕭留守莫開玩笑,蘇軾真出事了?”

  蕭征畬頓覺嘴里發苦,這個問題他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人呢,可以確定沒燒死。

  但是呢,人不見了啊!

  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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