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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孝騫是實誠人,不管對別人還是對自己,評價永遠是那么的客觀且真實,絕不打誑語。
照過那么多次鏡子,也撒過那么多泡尿,無論任何角度都毫無瑕疵,鏡子里和尿里的人英不英俊,難道自己心里沒數?
自我觀感是一回事,經得起人民群眾的評價又是一回事,現在看來,人民群眾也是這么認為的。
回到府衙,趙孝騫已沒了剛才輕松的心情。
遼國軍情是他一直掛念的事,今日突然有軍情至,說明遼軍已有動作了。
府衙的后院已被燒干凈,李清臣正招募工匠重新修繕,當然,料錢和工錢由貪官們出,八百萬兩贓銀,掏一點出來修府衙沒毛病。
幸好府衙的前堂和內堂還算完整,那晚的大火并未波及到前面。
趙孝騫在內堂見到了久違的甄慶,皇城司唯三的勾當公事之一。
上次針對劉謙諒的行動,趙孝騫一直沒動用甄慶的手下,一則是擔心這些年來駐真定府的皇城司屬下已與劉謙諒等人沆瀣一氣。
二則是真定府的皇城司主要負責對外刺探軍情,對內部的監察其實并不見得有多嚴密,用之恐會誤事,不如用他從汴京帶來的皇城司屬下。
不是真定府的皇城司用不起,是汴京的皇城司更有性價比。
上次針對劉謙諒的行動,甄慶也沒在場,他有更重要的任務,自從與趙孝騫匆匆見了一面后,甄慶便潛入了遼國上京。
這次甄慶回來,見到趙孝騫當即便行禮,相比上次的馬屁如潮,這次甄慶的表情顯得有些惶恐。
惶恐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不在真定府的這些日子,誰知道這位趙郡公干出如此震驚朝堂的大事,而這事兒說來,不大不小也牽扯了甄慶。
“郡公明鑒,劉謙諒等人在真定府所為,下官雖有察覺,但下官對祖宗發誓,絕未與劉謙諒同流合污。”
趙孝騫笑了:“我什么都沒說,你這么緊張干嘛?”
甄慶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苦笑道:“整個真定府官場都被郡公收拾了,下官在回真定城的路上聽說后,嚇得幾晚沒睡著覺,生怕郡公連下官也端了……”
趙孝騫悠悠地道:“我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當然,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你甄慶有沒有同流合污,皇城司也會查清楚。”
“這么說吧,只要你以往的作為不是太過分,我都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但是,你的貪婪和手段若與劉謙諒不相上下,禍害了太多百姓,可就別怪我對皇城司自己人下手了。”
甄慶聞言大松一口氣,急忙道:“下官不敢對郡公有隱瞞,這些年下官確實小小地貪了一點,真就只是‘一點’,戰績可查……加起來大約不過萬兩銀子左右,都是真定府的官吏們平日里送的。”
“除此之外,下官真沒有主動參與過劉謙諒等人的任何事,他們送來銀子,下官收下,不過是不敢違了官場的規矩,但下官和皇城司屬下真的沒禍害過百姓。”
趙孝騫微笑:“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你的苦衷我明白,此事先擱下不提,皇城司還在查真定府所有官吏的過往,查清楚后是非忠奸自見分曉,說正事吧。”
甄慶似乎真的沒主動禍害過百姓,此時神情已顯得很淡定,一點沒壓力的樣子。
“稟郡公,下官在遼國上京刺得軍情,遼軍調遣上京禁軍一萬,折津府鐵騎三萬,糧草戰馬已備妥。”
“五日前,上京的一萬遼軍已出發,開拔真定府北境外,領軍主帥是遼主之侄耶律淳,副帥是遼國皇太孫耶律延禧。折津府的三萬鐵騎也已點兵籌備完畢,只待與上京的一萬禁軍會師,然后兵發真定府北境。”
趙孝騫一點也不意外,等了這么久,不就是等這個消息嗎?
“遼軍大概何時可至真定府邊境?”
“算算他們行軍的時日,約莫十日后可抵,算上如今原本駐扎邊境外的一萬遼軍,那時所有的遼軍約莫五萬之數,其中絕大部分皆是騎兵。”
趙孝騫嗯了一聲,心里默默計算著勝率。
說實話,這次遼軍進犯,選的時機很微妙,恰好選在真定府官場剛被清洗一空,同時駐扎真定的一萬邊軍的將領們也換了一大批,此時的一萬邊軍正是軍心不穩的時候。
幸好趙孝騫從汴京帶來了三萬龍衛營將士,而且都裝備了新式火器,否則若是指望這一萬邊軍,此戰必敗。
當然,趙孝騫也沒忘記還有四萬廂軍,但他更沒指望過這四萬廂軍能發揮什么作用,地方廂軍的戰斗力是有目共睹的拉胯。
說起來如今趙孝騫的麾下共計有八萬兵馬,對陣五萬遼軍算是以多打少,優勢在我。
但實際上趙孝騫麾下真正可用的,其實只有三萬龍衛營將士。
短時間內,一萬邊軍的軍心很難攏起來,畢竟剛剛經歷了清洗,直到今日,宗澤還駐扎在一萬禁軍的大營里,趙孝騫臨時授命他當了這一萬邊軍的主將。
宗澤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為的就是重新穩定軍心,任命新的指揮和營官等基層將領,至于效果大不大,趙孝騫還不清楚。
不了解的情況下,趙孝騫只能選擇忽略,不敢寄一絲希望。
三萬龍衛營,對五萬遼軍鐵騎,嗯,依然優勢在我。
倒不是狂妄自大,而是趙孝騫腦海里已有了一個大概的戰術輪廓。
火器是碾壓一切冷兵器文明的存在,趙孝騫不會狂妄地以為它能橫掃一切敵人,但也不會妄自菲薄。
雙方武器相差了一個文明時代的前提下,單純以人數來揣度戰爭的勝負,是沒有任何依據的。
見趙孝騫陷入沉思,甄慶不敢打擾。
許久后,甄慶才小心地道:“除此之外,下官還在上京做了另一件事。”
“說。”
“上次郡公囑咐下官,留意遼國上京可收買拉攏的權貴,下官當時提了一個人,名叫蕭奉先,不知郡公可還記得?”
趙孝騫點頭:“蕭奉先,皇太孫耶律延禧的大舅哥,遼國有口皆碑的紈绔敗家子,我記得。”
甄慶接著道:“下官以商賈的身份,在上京與蕭奉先接觸過幾次……”
“你把他收買了?”趙孝騫精神一振。
甄慶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人家是當朝外戚,見過世面的,怎會輕易被收買。”
趙孝騫眼中的光芒頓時暗淡下來:“以后說事兒記得言簡意賅,成就成,敗就敗,不要搞什么先抑后揚,更不要玩什么神秘懸念,你若搞我心態,我就把汴京冰井務的劉單叫過來跟你聊聊……”
說著趙孝騫朝他齜牙一笑:“大家都是一個系統的,劉單你聽說過吧?”
甄慶頭皮一麻,劉單那變態的容貌頓時浮現在腦海中。
于是甄慶急忙惶恐道:“郡公手下留情,下官錯了。下官簡單點說,總之就是,蕭奉先此人,下官還在接觸中,爭取與他產生交情,但此人的警惕心很高,而且也很傲氣,輕易不與商賈之流來往。”
“不過下官接觸幾次后,明里暗里送了一些價值不菲的珠玉金飾,最近蕭奉先算是對下官有了幾分好臉色。”
“下官看得出來,果如郡公所料,此人對錢財甚為貪婪,收買他并不難。只要下官慢慢消磨他的警惕心,過不了多久,蕭奉先會為我大宋所用。”
趙孝騫心頭一松,笑了起來。
之所以肯定這個蕭奉先能被收買,還是前世開的掛。
歷史上的蕭奉先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說他是遼國的奸臣,一點也不過分,為了錢財和權力,這人什么都敢干。
現在甄慶的接觸,果然證實了這一點。
掰掰手指算了算,查抄貪官家產后,如今他的手頭算是比較寬裕,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布置起來,而且是大手大腳地布置。
“批你十萬兩銀子,你回上京繼續與蕭奉先接觸,記住,送賄賂時別太死心眼兒,如果能順手留下點拿捏他的把柄就最好了,懂嗎?”
“下官明白,行賄索賄的套路,下官太明白了。”甄慶有點忘形地道。
趙孝騫瞥了他一眼,突然問道:“劉謙諒手下那些官員向你行賄時,你是怎么說的?”
甄慶一驚,見趙孝騫問得認真,他不敢不答,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下官受賄是被動的……”
“我不管你喜歡主動還是被動,就問你是如何半推半就的,我學習學習。”
甄慶只好道:“那些官員行賄時,下官當然表現得義正嚴辭,剛正不阿。”
“展開說說。”
“他們送錢財,我說‘胡鬧!你們把我當什么人了!’,他們說‘當你是自己人,喜歡錢財的自己人,難道我們看錯了?’”
“我說,‘哈哈,看人真準’……”
趙孝騫:“…………”
老子的皇城司屬下,怎么多了這么個賤人?
甄慶小心地看了看他,苦澀地道:“不是下官受不住誘惑,他們送禮的力氣太大,下官掙扎不過,只能被迫從了……”
趙孝騫:“…………”
……依然賤,都特么賤出風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