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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熱血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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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兩輩子的人,看事情多少會比同齡人更冷靜,更客觀。

  換了別人,在十九歲的年紀,一聽敵國襲邊,立馬就熱血上頭,絕對的主戰派,而且是以亡國滅種為目標的主戰。

  然而,趙孝騫活了兩輩子,很多事情看得更透徹。

  一個人,或者說一群人熱血上頭時,很少有人去思考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代價不是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而是會轉嫁到底層的百姓身上。

  趙孝騫想到了。

  眾生皆苦,他不是佛,做不到悲憫眾生。

  但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能為百姓發一次聲,他當然不會推辭。

  兩國一旦開啟全面戰爭,民間的百姓要承受什么?

  因為戰爭,每年要加多少賦稅,農戶家庭需要讓幾個孩子從軍,剩下一家老弱誰來種地耕田,戰爭結束后,那些出征的青壯們能活著回來的有幾個?

  這些問題,朝堂上的大佬們不會考慮,他們考慮的是利益,國家的利益,家族的利益,個人的利益。

  底層百姓?草芥罷了,豈不聞“春風吹又生”?

  而前世的趙孝騫,卻是真真正正的底層人,這一世出身富貴,但想問題的角度,卻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到底層百姓的立場上。

  這就是趙孝騫今日勸諫趙煦發起戰爭的理由。

  不是不敢打,而是沒到真正要打的時候。此時不妨讓拳頭多蓄一會兒力。

  隨著火器的面世,如今的趙煦有點好大喜功的獨特氣質了,趙孝騫必須讓他冷靜下來。

  一個皇帝如果經常頭腦發熱,那將是整個國家的災難。

  事情商議已定,趙煦與樞密院三位使相議定的結果,也就是最終的結果。

  即日遣使,出使遼國,詰問遼騎襲邊之事,總之,先占住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以后抗擊遼騎才有主動權。

  散會,曾布三人向趙煦告辭出殿。

  剛跨出殿門,曾布轉身看著趙孝騫,捋須微笑:“老夫剛才可真擔足了心事,生怕趙郡公跟官家一個心思,都打算對遼國啟戰。沒想到趙郡公如此冷靜,老夫甚慰。”

  趙孝騫笑了笑,道:“遲早要戰的,但不是現在,曾使相比我更清楚,遼國要達到試探大宋戰力的目的,一定會逼大宋出手的。”

  曾布點頭,道:“雖說這次只是遣使詰問,但朝廷也該準備起來了,軍械糧草將士,一旦啟戰,朝廷不會太過倉促。”

  忍不住打量趙孝騫一眼,曾布喟嘆道:“老夫真不敢相信,你今年才十九歲,這等心智,實在不像是少年郎……”

  趙孝騫眨眼:“曾使相的意思是我被老鬼附身了?”

  曾布笑道:“雖然有點失禮,但老夫說實話,有時候真是這么想的。”

  一旁的許將突然笑道:“難得咱們樞密院三人湊齊,今日不妨小聚一回,聊作迎接樞密院的新同僚,曾使相意下如何?”

  曾布笑呵呵地道:“甚好,老夫聽聞趙郡公風流之名,汴京的青樓勾欄皆是常熟之客,便讓趙郡公選地方,老夫和許使相欣然從之。”

  趙孝騫臉都黑了,我特么什么時候混出了“風流”的名聲?

  不就是多去了幾次醉花陰嗎,我特么那是臥底!

  臥底懂不懂?忍辱負重的那種。

  既然曾布和許將讓他選地方,趙孝騫決定不客氣了。

  兩位垂垂老矣,沒必要給他們找年輕姑娘。

  一樹梨花壓海棠,詩句倒是極美,畫面卻太難看。

  每人分一個五十歲大媽湊合得了。

  趙孝騫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正打算說地方,殿內卻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鄭春和出現在三人的視線內。

  鄭春和朝三人行禮,恭敬地笑了笑,然后對趙孝騫道:“趙郡公留步,官家單獨召見。”

  趙孝騫嘆了口氣,朝曾布和許將笑了笑。

  曾布和許將卻一臉的遺憾,本來打算跟趙孝騫體會一下汴京的風流生活,現在泡湯了。

  趙孝騫嘿嘿冷笑,你倆就遺憾吧,你們若知道我本打算給你們分兩個五十歲大媽,你們現在怕是要哭出聲來。

  福寧殿內。

  趙孝騫進殿行禮,見趙煦一臉淡然地批閱奏疏,不由好奇問道:“官家單獨召見臣,還是關于遼騎襲邊一事嗎?”

  趙煦放下手里的奏疏,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也是,也不是……”

  示意趙孝騫坐下,趙煦坐在他身旁,嘆道:“遼國想試探我大宋的戰力,其實,朕何嘗不想試探遼國的戰力。”

  “宋夏之戰,我王師裝備了燧發槍,幾乎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西夏境內城池軍司,西夏如此,遼國呢?”

  “朕,真的很想知道結果。如果能證明我大宋如今的戰力可以壓制遼國,從今以后,我大宋的國策,外交,軍隊部署,戰略戰術,全都要改變,若傳捷報,也更利于大宋國內新政的推行……”

  趙孝騫張嘴欲言,趙煦卻擺了擺手笑道:“朕知道,此時不宜啟戰,朕只是想告訴你,宋遼一戰是不可避免的,朝廷現在已經開始籌備軍械糧草了。”

  頓了頓,趙煦緩緩道:“單獨召你過來,是為了讓你也做好準備……”

  “什么準備?”

  趙煦盯著趙孝騫,語氣低沉地道:“赴任真定知府的準備。”

  趙孝騫一驚,隨即很快恢復如常。

  他早有這個心理準備了,當初趙煦下旨封賞的這個真定知府的官兒,其實那時已做好了鋪墊,他知道這個官兒不是隨便亂封的。

  趙煦接著道:“子安可知,朕為何要將你調任真定知府?”

  趙孝騫笑了笑,道:“真定府,北臨遼境,東鄰燕云十六州。”

  趙煦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跟聰明人聊天,果真痛快得很!”

  “沒錯,朕之所欲者,燕云十六州!”

  趙孝騫無語地看著他。

  剛剛才把他勸下來,結果現在又要搞事,這年輕人咋那么容易上頭?

  戰與不戰的利弊都快說爛了,合著你一句沒聽進去是吧?

  “官家是不是又熬了大夜?要不您先睡一會兒,醒來咱們再聊?”趙孝騫無力地嘆道。

  當真定知府可以,但收回燕云十六州……說實話,趙孝騫沒把握,太難了,這道題他不會。

  和平收回,只能與遼國談判,遼國君臣除非全是智障,才會答應把這塊絕佳的戰略要地和養馬寶地還給大宋。

  武力收回,又回到老話題了,還是那句話,如今不宜啟戰。

  燧發槍是趙孝騫發明的,但他不會狂妄到以為單憑燧發槍就能征服全世界。

  戰爭的勝負,依靠的是人,武器其實是次要的,再厲害的武器都是次要的。

  現在趙孝騫想的是,用怎樣的方法能將趙煦這股熱血中二的勁頭澆滅了。

  操心啊,這個國家沒我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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