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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回營探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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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顥走出延福宮時,腦子仍有點發懵。

  莫名其妙的,他竟被封了個大官兒,位在宰相之上,這……跟誰說理去呀。

  雖然這個大官兒只是個虛銜,沒有任何實權,但它可是一品官,百官上朝的時候,理論上,趙顥應該站在章惇的前面,章惇無論何時何地見了他,也要主動行禮。

  這就是平章軍國重事的分量。

  走出延福宮后,趙顥那一臉憨厚的模樣漸漸收斂起來,此時的他已不復剛才在趙煦面前呆傻天真的表情,轉而換上一臉精明。

  被封平章軍國重事時,趙顥臉上的喜悅不過是演給趙煦看的。

  他很清楚這位年輕的官家在使帝王術,由于真定府的一場大勝,汴京朝堂內斗得兇狠激烈的新舊兩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滿朝文武最近出現了難得的和諧。

  這個時候朝堂里突然多出一股勢力進來,時機正合適。

  朝廷在章惇的主持下,全力推行新政,但皇帝與宰相所站的位置不一樣,思考的立場自然也不同。

  章惇想要新黨完全取代舊黨,并且永遠抹去舊黨存在的痕跡,時至今日,舊黨確實已被打壓得抬不起頭,朝堂已被清理了大半。

  但趙煦作為皇帝,無論新黨舊黨誰是誰非,他都不會樂意看到新黨一手遮天,朝堂上如果只有一個陣營,一股勢力,對皇帝來說絕不是好兆頭。

  舊黨被打壓得差不多了,趙煦總不能走回頭路,重新把舊黨再扶持起來,于是趙煦想到了宗親勢力。

  這是一股相對能夠信任的勢力,而且這股勢力之中,最爭氣的趙孝騫已給趙氏宗親們打了個樣兒,接下來對趙孝騫的父親加恩扶持,宗親們自然會察覺到官家釋放出來的強烈信號。

  宗親不干政的規矩早就被打破了,有一必有二。

  趙顥只不過是個開頭,他敢肯定,接下來趙煦還會任用一批宗親,給他們實權,占住朝堂上某些重要的位置。

  可憐章惇,一把年紀了卻仍栽在年輕的官家手里。

  揮舞大棒好不容易快把舊黨打下去了,結果前門拒虎,后門迎狼,大宋的宗親們踩著鼓點節奏來了。

  想到這里,趙顥不由咧嘴一笑,回首再看這座巍峨深肅的延福宮,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眼神散發出不知是譏諷還是恨意的光芒。

  “有意思了,這座江山你們就折騰吧,呵呵。”趙顥冷笑。

  真定府。

  趙孝騫終于決定離開了。

  大清早,府邸外陳守等禁軍早已備好馬匹等候。

  許久后,趙孝騫雙腿發軟,一步一顫扶墻而出。

  昨夜聽說趙孝騫又要離開,裊裊三女哭得梨花帶雨,趙孝騫趕忙安慰她們,終于把她們安撫下來,四人靜靜地抱在一起,本來非常溫情的時刻,結果不知是誰起了歹心,開始動手動腳……

  送行的禮炮轟了一整晚,趙孝騫又被掏空了,一滴也不剩。

  見趙孝騫顫巍巍扶墻出門,陳守大驚,迎上前便攙扶住他。

  “世子,何故如此?”

  趙孝騫擺了擺手:“一言難盡,此地不宜久留,速走!”

  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裊裊三女哭唧唧出來送行,趙孝騫雙腿又發軟了,指著三女厲喝:“你不要過來呀!”

  裊裊三女一臉受傷地看著他,眼神幽怨極了。

  趙孝騫嘆了口氣,道:“莫送了,再送我就死了,你們也不想年紀輕輕就當寡婦吧?”

  三女臉蛋兒一紅,只好站在門口,依依不舍地告別了趙孝騫。

  上馬出城,真定城在身后漸行漸遠,趙孝騫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騎在馬上,趙孝騫開始三省吾身。

  吾是不是老婆娶多了?

  吾要不要裁員?

  吾看見美女忍不住怎么辦?

  陳守與趙孝騫并肩而騎,見趙孝騫神情凝重,時而望天眉頭緊鎖,時而目光深沉嘆息沉重。

  陳守頓時肅然起敬。

  跟隨世子這么久,世子的本事陳守是最清楚的,此時的世子一定在思考大宋社稷的未來,思考如何扭轉大宋的國運,如何開疆拓土,為百姓謀福。

  陳守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不敢出聲打擾,世子想的都是軍國大事,稍微走神或許大宋便錯過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眾人奔行至傍晚,終于趕到龍衛營駐地。

  此時大營的將士們正在用飯,營帳內透出點點燈光,將士們的歡聲笑語依稀從里面傳出來。

  巡弋的將士一絲不茍地在大營內外列隊行走,不時有斥候騎馬入營,然后匆匆離去。

  趙孝騫暗暗點了點頭,只看這一幕就知道,軍心士氣可用。

  回到帥帳,陳守侍候趙孝騫穿戴上魚鱗鎧甲,一身披掛的趙孝騫看起來氣質又不一樣了。

  如果說穿著常服的趙孝騫像個溫潤如玉的富貴公子,那么披甲的趙孝騫就像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輕將軍,捭闔間透著幾許豪邁的英雄氣。

  披甲之后,趙孝騫在帥帳內來回走了幾步,正要召集眾將議事,神情忽然微動。

  “陳守,叫上人隨我去輜重營。”趙孝騫突然吩咐道。

  輜重營,軍中最重要的地方,所有軍械戰馬和糧草都集中在此。

  同時,這里還關押著遼國的皇太孫。

  龍衛營馬上要出征奪占飛狐兵馬司,作為與耶律淳交易的重要籌碼,趙孝騫必須親眼看看這個籌碼最近過得怎樣。

  陳守一眾禁軍簇擁著趙孝騫,來到輜重營關押耶律延禧的營帳外。

  營帳被將士們團團圍住,這是趙孝騫下的嚴令,如此重要的人形籌碼,若讓他逃了,或被人救了,可就鬧大笑話了。

  見趙孝騫到來,帳外值守的將士躬身行禮。

  趙孝騫站定,目注這名將士,道:“里面的人最近如何?”

  將士稟道:“一切安好,每日管兩頓飽,也沒讓他受到欺凌,看他的模樣,最近還胖了一圈。”

  趙孝騫點點頭,掀簾便入。

  營帳內,耶律延禧正在用飯,見趙孝騫進來,耶律延禧也不起身,也不見禮,徑自埋頭干飯。

  趙孝騫也不挑理,反正這位皇太孫遲早要被交易出去的,大家本就是敵人,不講禮數也很正常。

  趙孝騫很隨和地在耶律延禧的對面坐了下來,笑吟吟地看著他。

  耶律延禧手里捧著一個大碗,碗里滿滿的羊肉和湯水,另一手拿著一個大饃,赫然竟是有名的關中美食羊肉泡饃。

  趙孝騫有點意外,他只交代過不要虐待皇太孫,但這籌碼吃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羊肉泡饃早在西周時就有了,最早是用于祭祀和諸侯宮筵的,后來才慢慢普及到民間。

  蘇軾早年有過詩句,曰:“隴饌有熊臘,秦烹唯羊羹”,能被老吃貨如此夸贊的美食,味道當然不錯。

  老實說,趙孝騫此刻都有點咽口水了,風塵仆仆奔行了整天,路上只吃了點干糧,現在早就饑腸轆轆了。

  耶律延禧錦衣玉食久了,大約吃不慣羊肉泡饃,而且他的吃法很獨特,咬一口饃,再喝一口羊湯,梗著脖子把饃咽下去,如此反復。

  趙孝騫不由露出心疼的眼神,這敗家子,暴殄天物啊。

  許久之后,見耶律延禧又要咬下一口饃,趙孝騫終于忍不了了,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趙孝騫沉聲喝道。

  耶律延禧驟然被人捂住了嘴,不由又驚又怒,莫說皇太孫,就算是個正常的普通百姓,吃飯時被人捂了嘴是啥感受?

  趙孝騫并不在乎耶律延禧的感受,他不過是個用來交換利益的籌碼,正常人類是不需要理會籌碼的感受的。

  “羊肉泡饃是你這么吃的嗎?”趙孝騫怒其不爭地道:“羊肉泡饃……知道啥叫‘泡’嗎?”

  “饃不泡在羊湯里,就這么生咬,如此美味的珍饈,被你搞得靈魂都失去了!”

  耶律延禧驚怒地瞪著他,趙孝騫卻劈手奪過他手里的饃和羊湯碗,神情嚴肅又凝重地盯著他的眼睛。

  “好好看著,我只示范這一次!”趙孝騫正色道。

  耶律延禧目瞪口呆,下意識乖巧地點頭。

  趙孝騫垂頭開始忙活,饃要掰開,大小看個人喜好,一塊塊不規則的饃塊被泡進羊湯里,片刻后,大碗里已是滿滿的饃。

  趙孝騫對自己的作品表示很滿意,扭頭望向耶律延禧,道:“接下來,我再示范如何吃它,你看仔細了。”

  耶律延禧張了張嘴,他想說吃它并不難,有嘴就行,并不需要示范……

  然而此刻的氣氛很凝重,趙孝騫的表情也很嚴肅,仿佛在傳授他世間最重要的真理,耶律延禧整個人被眼下的氣氛硬控了,眼睜睜地看著趙孝騫大口將這碗羊肉泡饃刨進嘴里。

  風卷殘云之后,碗已見底,趙孝騫擱下碗,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兒。

  “看清楚了嗎?剛才的流程和動作都記下了?”趙孝騫如同高僧傳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耶律延禧臉頰一抽,乖巧地道:“記住了。”

  “真的記住了?”趙孝騫嚴肅地問道。

  “真的記住了。”

  趙孝騫斷然道:“不,你沒記住!”

  耶律延禧一驚,很不自信地道:“我……沒記住嗎?”

  “對,你沒記住!”趙孝騫扭頭朝營帳外喝道:“再來一碗羊肉泡饃!”

  熱騰騰的羊肉泡饃很快送進營帳。

  趙孝騫抄起筷子,一臉鄭重地道:“看好了,我再給你示范一遍,以我的能力,沒辦法示范更多了,你要珍惜機會。”

  耶律延禧欲言又止。

  趙孝騫重復剛才的動作,行云流水一套流程后,一碗羊肉泡饃又被他干完了。

  這回沒等他開口,耶律延禧非常懂事地接話道:“記住了,我記得死死的!”

  趙孝騫打了個冗長且油膩的飽嗝兒,吃得太撐,笑容都有些縹緲了。

  “記住就好,說真的,我盡力了,無法再給你示范了。”趙孝騫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笑意縹緲搖搖晃晃地出了營帳。

  出了營帳,走了老長一段路,冷風一吹,趙孝騫終于有點清醒了。

  “哎,不對,我剛才打算找他干啥來著?”趙孝騫迷茫地喃喃自語:“總不可能專門去吃他的羊肉泡饃吧?”

  肚子太撐了,都快頂到嗓子眼兒了,腦子也有點不夠用,趙孝騫甩了甩頭:“罷了,下次想起來的時候再去找他吧,回頭叫人送點山楂湯消消食……”

  輜重營的營帳內,耶律延禧一臉悲憤,正在跟看守的將士嚴正交涉。

  “沒了?怎么會沒了?我還餓著肚子呢!”

  看守的將士一臉冷漠:“剛才送進來的是最后一份,沒了。”

  “可,可我什么都沒吃啊!”

  “那是你的事。”

  耶律延禧無力地癱坐回去,然后想起一件事。

  剛才那貨突然過來,他到底來干啥的?就為了搶我的羊肉泡饃嗎?卑劣的宋人,一點臉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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