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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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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在世,難免得罪人。

  但用這種方式置趙孝騫于死地的仇人,委實不多見。

  趙孝騫實在想不到,究竟多大仇多大怨,讓仇人不惜把朝廷軍隊拖上當墊背,也要弄死他。

  理論上,他那個尤喜勾搭有夫之婦的活爹,才有可能把人得罪得如此徹底,可他趙孝騫沒干過這事兒啊,憑啥?

  不得不說,這場伏擊很完美,敵人將每個細節都算計到了。

  必經的峽谷,山腰上早已準備好的亂石,帥旗通過的時機……

  每一步都算得非常精準,若非陳守建議讓帥旗出去試探一番,恐怕此時三萬將士要準備給趙孝騫收尸了。

  他甚至連將士們的心理都算到了。

  大軍過了河中府,離汴京很近了,將士們思鄉之心難抑,就算趙孝騫看出峽谷兇險,也不方便違了眾意下令繞道別處,除了經過這條峽谷,趙孝騫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此刻趙孝騫還能全須全尾站在這兒,除了運氣,沒別的解釋。

  趙家老祖宗估摸在九泉之下把能用上的人脈鬼脈都用盡了。

  于是黑白無常的索命繩,擦著趙孝騫的頭皮套空,狠狠放了一把水。

  山上的激烈交戰后,將士們留下了五名活口,這五名活口很珍貴。

  趙孝騫盯著被五花大綁的五人,目光陰沉地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

  這五人雖活著,但多少都帶了傷,其中兩人腹部中了彈,血流不止,身軀已搖搖欲墜。

  走到近前,趙孝騫蹲了下來,盯著其中一人,緩緩道:“成王敗寇,事既已敗,就該認栽,把你們知道的都交代清楚,咱們彼此都痛快點,行不行?”

  五人沒吱聲,卻面無表情地直視他,眼神充滿了無懼和決然。

  趙孝騫笑了:“非要走流程?現在充英雄好漢,等到酷刑加身再招認,就變得很可笑了。”

  “聽說過皇城司冰井務嗎?里面有個內侍都知,名叫劉單,那人折磨犯人是把好手,有時候我見了他心里都犯怵,你們確定要稱量一下那個變態的斤兩?”

  五人聽到“冰井務”三字,眼神中迅速閃過一抹懼意,隨即很快恢復如常。

  然而這一抹懼意卻仍被趙孝騫捕捉到了。

  欣慰地點頭,趙孝騫頷首笑道:“看來你們聽說過冰井務,應該不是尋常的山野村夫,或者說,你們聽說過劉單?那范圍就更小了,所以,你們來自汴京?是某個權貴人物的手下?”

  五人眼中終于露出驚駭之色。

  他們沒想到僅憑一個眼神,趙孝騫竟然很快將范圍縮小到汴京之內,果然,能成為大人物的人都有幾分本事的。

  趙孝騫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繼續道:“那么,我們接著玩猜猜看的游戲,指使你們的人地位應該不低,峽谷兩側設伏,提前準備這么多的亂石,你們的人數大約百余……”

  “有能力弄出這個陣仗的人不多,汴京四品以下官員可以排除,他們沒那本事,所以,他一定是朝中有分量的重臣。”

  趙孝騫一瞬不瞬盯著他們的眼睛,緩緩念出一個個名字:“章惇?邢恕?曾布?被貶謫的范純仁?呂大防?……”

  一連串的名字念出來,每念一個名字,趙孝騫都死死地盯著他們的眼睛,不錯過任何一絲異樣。

  然而,終究失望了。

  除了最初猜出汴京范圍時,五人露出驚駭之色,接下來不知是他們心里有了防備,還是這一串的名字根本沒猜對,五人的眼神再無任何波瀾,宛如一灘沒有生機的死水。

  趙孝騫苦笑:“看來刑訊審問這種事兒,也要交給專業的人去辦,我不行……”

  隨即笑容頓斂,趙孝騫冷冷道:“押下去,重兵守衛這五人,回到汴京后交給劉單處置,我要他們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五人被押到大軍后方,期間挨了不少憤怒將士的黑手,趙孝騫裝作沒看見。

  然后趙孝騫望向陳守,道:“扛帥旗那幾位兄弟的傷亡……”

  陳守垂頭黯然不語。

  趙孝騫明白,沉痛地嘆了口氣,道:“厚葬他們,優恤他們的親眷子女,楚王府給他們的父母養老送終。”

  陳守眼眶泛紅,哽咽領命。

  種建中這時匆匆走來,手里拿著幾支箭矢。

  “郡公,有些不尋常,將士們與他們交手時,對方動用了弓箭,放倒了咱們幾名將士,而這箭矢的制式與普通的弓箭不一樣。”

  趙孝騫接過一看,卻一臉茫然。

  說到底,他本是汴京一個高級紈绔,哪里懂什么箭矢的制式。

  種建中在旁邊解釋道:“普通的制式箭矢比這個短五寸,而且沒這么粗,尾端的翎羽也沒這么寬厚,總之,這種箭矢比普通的制式箭矢大了兩號,是特制的箭。”

  趙孝騫仍舊茫然道:“所以?”

  種建中神色有些緊張,壓低了聲音道:“這種大號的箭矢,一直在軍中裝備,與之搭配的弓箭是我大宋特有之物,名叫……‘神臂弓’!”

  趙孝騫大吃一驚:“神臂弓?”

  “在郡公造出燧發槍以前,神臂弓一直是我大宋的國之利器,它被軍器監嚴格管控,縱然是汴京最精銳的上四軍里,也只分配了數百架,而且每日皆有官吏專門清點,絕不允許此物外流出去。”

  種建中看著趙孝騫手里的箭矢,神情凝重道:“今日對方的還擊,用的是這種箭矢,雖然現場沒見到神臂弓,但末將能肯定,此箭矢必是神臂弓所射。”

  趙孝騫沉著臉道:“軍中嚴格管控的神臂弓,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是軍中的……”

  話說到這里,趙孝騫忽然住了嘴,然后望向種建中微微搖頭。

  種建中會意,也不再發一語。

  趙孝騫很想學某些男主角一樣,嘴角勾起邪魅且自信的一笑,說一句“越來越有意思了”。

  可趙孝騫很清楚,這件事特么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的人頭已經被隱藏在暗處的人掛上號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由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以后如何過自己的安穩日子?

  此時的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汴京的暗巷里遭遇的那場伏擊,對方也是用弓箭遠程刺殺,一擊不中,飛身遠遁,絕不戀戰。

  今日又是弓箭,而且還是軍中管控的神臂弓。

  所以,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它們是否是同一撥人,或者說是同一個幕后之人所指使?

  這么急著要他的命,究竟為了什么?多大仇多大怨,竟動用神臂弓來殺他,這跟死刑犯用炮決有啥區別,太看得起他了。

  若說是因為朝中的新舊黨之爭,趙孝騫其實基本沒怎么參與過,他和活爹趙顥只是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喊了幾句口號而已。

  對方就算被惹急眼了,要挨刀的也該是那個暴躁的宰相章惇才對,我特么礙著你們啥事了?

  所以,嫌疑對象的范圍,應該與新舊黨之爭關系不大,黨爭這方面,趙孝騫絕對排不上號,他根本就沒摻和過。

  現在想不通的事就不再想,回頭等劉單把這五人審出來,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趙孝騫回過神,沉聲道:“戰死的將士就地厚葬,傷兵救治之后,全軍收拾行裝繼續啟程,先回汴京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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