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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庫房再罄

  普通人不能揣度釣魚佬的思維。

  尤其是釣上大魚的釣魚佬的思維。

  他們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毫不在乎路人的目光,人們投以怪異的眼神,他只會覺得那是全人類對他的瘋狂嫉妒,他會在各種嫉妒的目光中漸漸迷失自己。

  趙孝騫真的拎著大鯉魚招搖過市了,從汴河邊一路朝王府步行,為了讓整個汴京的人都知道他釣上了大魚,他甚至特意在大相國寺繞了一大段路。

  從大相國寺繞到東大街,然后包了大半個圈子。

  感覺特別爽,尤其是半路上還有路人主動湊近,又羨又嫉地問他,這條魚多重,在哪兒釣的,打的什么窩,下的什么餌,各種細節問得特別仔細。

  這些問題狠狠地擊中了趙孝騫的心巴,強忍著得瑟的心情,一臉云淡風輕地告訴他,今日的收獲太少,主要是狀態不佳,以往每日釣魚最少十斤以上……

  眉飛色舞吹噓之后,迎著路人嫉妒的目光,趙孝騫終于滿足了,虛榮心得到了徹底的釋放,于是下令坐馬車回府。

  實在是走不動了,得瑟也是需要體力的。

  上了馬車后,趙孝騫仍下令將那條大鯉魚掛在馬車外面,讓經過的路人們都看清楚,如果羨慕的路人向陳守等禁軍問起這條魚,一定要詳細回答,這是楚王世子趙孝騫親手釣上的。

  陳守都被他整無語了,這位世子不攀比吃穿,不攀比官爵,不攀比出身,跟那些虛榮的汴京紈绔們根本玩不到一塊兒去。

  為何在釣魚這件事上如此喪心病狂,虛榮心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到底咋想的?

  回到王府,趙孝騫又得瑟了,而且王府是他的主場,得到的贊揚更多。

  拎著大魚進了門,果然便有殷勤的下人圍上來,詢問這條魚是誰釣的,趙孝騫仰天大笑,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炫耀流程……

  在得到王府上下潮水般的馬屁后,趙孝騫又迷失了自己。

  他現在開始考慮出書了,書名就叫《垂釣經要》,用最權威的口吻,告訴世人如何才能釣到大魚。

  鯉魚被他親自拿進了王府的后廚,不急著吃,用土法做成臘魚,掛在房檐下,每當有客人登門,王府的主人和下人就會告訴他們關于這條魚的故事……

  “明日還要去釣魚,最近狀態不錯,我有預感,明日至少上貨二十斤以上。”趙孝騫喃喃自語。

  旁邊的趙顥苦著臉道:“兒啊,你收了神通吧,今日整個汴京城都知道你釣上了大魚,夠了。”

  趙孝騫沒理他,腦子里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今日蘇軾找他干啥來著?

  釣魚太投入,釣上魚太激動,一時間竟忘了。

  回憶半晌,趙孝騫終于想起來,蘇軾要出使遼國!

  老蘇的頭是真鐵啊,旁人避之不及的差事,老蘇主動擔下來了,難不成他以為這次去遼國是給遼帝拜壽?

  興師問罪啊,遼國都是蠻夷,祖先是北方大興安嶺靺鞨部落的,脾氣都不怎么好,蘇軾的言辭稍微激烈一點,恐怕就被遼人狠狠教訓了。

  不過既然趙孝騫今日答應了他,終歸要幫這個忙的。

  這種小事不必找趙煦,章惇就能拍板。

  所以明日恐怕釣不了魚了,有正事要辦。

  還有自己即將赴任真定府,也該提前準備起來了,邊城太兇險,隨時有兵危,仨婆娘就不必帶去真定了,讓她們搬到母親的芳林園住下。

  最重要的是,上任真定知府之前,趙孝騫得準備大量的錢財。

  他對真定府的情況不了解,上下級的官吏一個也不認識,邊軍將士也是兩眼一抹黑,官場是個非常現實的地方,初來乍到的他想要在真定府快速樹立威信,前期必須要用錢財開路。

  “父王,昨日官家召見,孩兒可能要赴任真定知府了……”趙孝騫低聲道。

  趙顥一怔,抿了抿唇,表情有點不樂意。

  “真定府是邊城,聽說遼騎最近啟釁襲邊,你赴任真定,恐生危兇,要不為父進宮一趟,跟官家聊聊……”

  趙孝騫搖頭:“已經定了。”

  趙顥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道:“罷了,為父將王府的精銳禁軍調撥予你,再從民間招募一批技擊高手,隨身護侍,不離左右。”

  “兒啊,建功立業什么的并不重要,危急之時你縱是當了逃兵,為父也只會感到欣慰,人活一世,平安最重要,功勞不必拿命去拼,咱家富貴已極,不缺這個。”

  趙孝騫默然許久,突然問道:“父王有沒有想過,二十年,三十年后的大宋,會是什么模樣?”

  趙顥一怔,想了想,道:“與現在差不多吧,二三十年時光,有我兒在,興許大宋在遼國面前能多長幾分威風……”

  趙孝騫嘆道:“孩兒最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到大宋在二三十年后被北方攻下了。”

  “他們破我汴京,燒殺搶掠,大宋宗親上千人被俘虜至北方,宮室女子被糟蹋,男子受盡屈辱,過著豬狗不如的階下囚生活……”

  趙顥吃驚地看著他:“你這個夢……有點離譜了吧?大宋再差,也不可能亡國呀。”

  “算是半亡國吧,半壁江山淪陷,朝廷不得不南遷,靠著剩下的江南之地茍延殘喘,君臣被嚇破了膽,不斷向北方議和,只求能茍安一時。”

  “神奇的是,這種茍安的心態下,大宋在南方居然還是堅持了一百多年才最終滅亡。”

  趙顥不敢置信地搖頭:“你這……”

  趙孝騫突然笑了:“只是孩兒的一個夢,父王不必多想。但這個夢成了孩兒的心結,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求一生平安,那么咱楚王一脈說不定突然有一天富貴便終止了。”

  “父王和孩兒一樣被擄掠至北方,被敵人侮辱殘害,孩兒永遠不想見到它發生,所以,我一定要做點什么,說是臆想也好,說是執念也好,只有做了,我才安心。”

  趙顥深深地注視著他,道:“不管是夢,還是上蒼給你的警示,既然你有這個心結,那就放手去做吧,也許你能改變這個世道,改變屈辱的結果,為父支持你。”

  趙孝騫笑了:“就等父王這句話,既然父王支持,孩兒就不客氣了……”

  “赴任在即,孩兒缺錢開路,咱王府庫房里的錢都準備起來,孩兒全部帶走。”

  趙顥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這……口頭上支持不行嗎?何必談錢。”

  “父王,錢很重要。”趙孝騫正色道。

  趙顥有點牙疼:“錢很重要,重要的是沒錢。”

  “孩兒知道庫房里的三十萬兩花出去了,后來父王辦壽宴,不是又進項了二十萬兩嗎?都給我,我有用。”

  趙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好垂頭沉默。

  趙孝騫心頭一沉:“你……不會吧?”

  目光灼熱地盯著趙顥灰敗的臉,趙孝騫的語氣帶著幾分乞求:“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的父王才不可能這么敗家呢……”

  趙顥黯然嘆息:“沒想到親父子間談錢,終究還是傷了感情……”

  趙孝騫急了:“這特么是傷不傷感情的事嗎?壽宴過去才幾天,二十萬兩啊,您是怎么花的?就算勾搭一百個寡婦也足夠了吧!”

  趙顥把頭一扭:“別問,問就是花干凈了,別問怎么花的,本王也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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