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頓時大驚,顧不得手臂的疼痛,舉起左手,三指向天。
“蒼天為證,厚土為鑒,小竹今日如有半句蒙騙三少爺,讓小竹不得好死!
三少爺,楊龜壽他胡說,小竹真沒有想和他一起設計陷害三少爺您啊!”
謝直聽了,一言不發,微瞇的雙眼死死盯著小竹,隨后目光轉向她發誓的左手,只見左手高舉,衣衫滑落,露出如白藕一般的胳膊,在手腕一顆紅痣的掩映下,更加顯得白皙,三支手指向天,如果三支高香一般,正在向過往的神靈坦誠相待。
冷哼一聲,謝直放開了小竹。
他知道,古人對誓言看得極重,輕易不會發誓,發誓也不會胡說八道,小竹在第一時間發誓,顯然是想取信與他,不過現在滿腦子陰謀論的謝直,可不會毫無保留地信任這個小丫頭了,唐人實在太陰險,還是小心點好。
另外謝直在最初的震驚之后也反應了過來,其實小竹是否參與了陷害他,并不重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拐騙奴婢這種事,做沒做,他心里還能不清楚嗎?
往我身上潑臟水?
你當謝三郎是泥捏的!?
唐律疏議•斗訟律——諸誣告人者,各反坐。
謝直微瞇雙眼,冷冷盯著楊龜壽。
“楊公子,說我和誘奴婢,行,拿出證據來,要不然的話,你可得知道誣告反坐!咱們衙門口說話去!”
楊龜壽臉上一僵,隨即大笑。
“證據?要什么證據?
小竹是不是我家逃奴?
她是不是逃到了你家的地盤上?
你是不是阻攔我帶走她?
這還要什么證據?就是你,堂堂謝三郎,誘拐奴婢!要不然的話,她一個小小婢女,如何敢私逃出我楊家,要不是你謝三郎準備收留他,她有這個膽子嗎?”
謝直聽了,心中大定,這貨就是個草包,羅列那些東西,聽起來氣勢不錯,實際上一點實錘都沒有,那還留著他干什么,等過年啊!?
“哼,我也不和你廢話,咱們衙門口說話去!”
楊龜壽一聽他強烈要求去衙門,終究還是有點心虛,隨即強撐著說道:“謝三郎,別以為我就怕了你,你家在衙門有人,我楊家也不是吃素的!
去衙門就去,誰還能怕了!?
不過你謝家也好,我楊家也罷,都是汜水縣中的大戶人家,齊齊前往衙門評理,丟人!
今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只要你把小竹還給我,我就不追究你拐騙奴婢之事了!
咱們以后,各憑手段!”
謝直笑呵呵地聽著,直到他說完了,突然翻臉,破口大罵。
“你放屁!
老子什么時候誘拐奴婢了!?
上衙門就是說你丫誣告我的事兒!
你以為是你追究老子么!?
做夢呢你!?
是老子現在要追究你!
狗屁的大戶人家,再大能打過國法去!?”
罵完之后,看著楊龜壽豬肝一般的臉色,謝直一陣暗爽。
就在此時,腦海中又是“叮”的一聲響。
唐律疏議•斗訟律——諸斗毆人者,笞四十,傷及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
唐律疏議•斗訟律——諸部曲毆傷良人者,加凡人一等,奴婢又加一等……其良人毆傷殺他人部曲者,減凡人一等,奴婢,又減一等……
謝直一看,踏實了!
別看楊龜壽一方人多,屁用都沒有!都是奴仆,連個部曲都沒有,怕啥啊?真要是打起來,最后鬧到衙門口,只要不打死打殘,一共就是二十棍子的事兒,最多四十棍子!
謝直不由得感嘆,身份這東西,在大唐真的挺重要啊,你別看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封建糟粕,但是作為既得利益者,還真挺爽的。
想到這里,謝直再不耽誤,直接對牛氏兄弟開口。
“大眼,看著這位楊公子,他要是不敢跟咱們去衙門,就敲斷他的腿!
今天就是拖,我也得把他拖到汜水縣去!
誰要是敢阻攔,放手給我打,出了事,我擔著!”
然后一指小竹,對牛佐說道:“別的事兒你不用管,你就看住了她,敢跑,一樣打斷腿!”
說完之后,昂首向前。
楊龜壽終于色變,“你敢!?”
謝直哈哈一笑,“律疏有云,良人毆奴婢,罪減兩等,奴婢毆良人,罪加兩等,就算你楊公子,我揍你一頓,也不過是四十棍子,我有什么不敢的?”
腦海又有聲響。
唐律疏議•名例律——若官品得減者(七品以上官)之祖父母、父母、妻、子孫,犯流罪以下,聽贖……
嘿,忘了家里還有一個堂堂的從五品上的果毅校尉呢,這回更有底了,連棍子都不用挨,直接交罰款了事!
謝直頓時大喜過望,這不是誘惑我犯罪么!?
“楊龜壽,你敢誣陷你家三爺?瞎了你的狗眼!
今天這汜水縣衙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三爺今天必須整治你一番,好給你長長記性!要不然,你還以為你區區楊家和我謝家一樣,能在這汜水縣當個大戶人家呢!”
說完之后,謝直死死盯著面前的楊龜年,雙眼微瞇,語氣低沉,卻冰冷異常。
“楊龜壽,你聽好了,現在跟我走!
我還能多少給你留點體面!”
楊龜壽聽了,如喪考妣,只得按捺下心頭的怒火,和謝直一起前往汜水縣衙。
謝直走在前頭,心中不由得一陣陣暗爽,懂法的感覺,真爽!尤其是這一次,更是如此!
誰讓楊龜壽陷害他來著,如果他不是謝直呢,這要是個普通人,會不會就被他陷害了,流刑三千里啊,想想就怕人,這也就是楊龜壽腦子有坑,一腳踢到鐵板上了,怎么整治他,都是應該,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不提謝直琢磨著怎么收拾楊龜壽,卻說一行人前往縣衙,早就轟動了汜水縣的上上下下。
謝家和楊家終于對上了,兩位少爺親自出面,要到縣衙評理去!
這個消息如同旋風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傳到了縣城的每一個角落,不少好事之人跟著看熱鬧,也有很多別有用人之人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時,在一行人后面,就跟上了一大幫。
謝直無所謂,今天這事兒他占理,丟人也丟不到他腦袋上,眼看著縣衙在望,不由得心中一片火熱,馬上就要見到王昌齡,就是不知道這位名傳千古的大詩人該如何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