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為什么會再次前來客舍?
剛才謝直沒問,現在縣尉在問。
楊七卻一梗脖子,死活不開口了。
他不說話,旁邊的人可忍不住。
柱子。
“少府,這支蝴蝶金簪是我們東家在兩個月之前定下來的,客舍中很多人都知道,不過今天取貨,除了東家之外,還有夫人楊氏也知道,小人被東家派去洛陽取蝴蝶金簪,臨行之前,夫人還特意把小人叫到眼前交代了兩句,什么一定要看看蝴蝶翅膀能不能振翅高飛之類的。
您說,會不會是夫人交代楊七回來取首飾匣子的時候,也跟楊七交代了,讓他也看看蝴蝶金簪。
結果楊七取走了首飾匣子,打開一看,沒有金簪,這才重新回來客舍?”
話是沖著孫縣尉說的,目光卻看著謝直。
就連孫縣尉聽了之后,也沉默不語,把目光投向了謝直。
謝直聽了,很是敷衍地說了一句。
“或有可能。”
一句隨口敷衍,讓柱子如獲綸音。
周圍的人也大為振奮。
謝家公子多牛-逼的人物啊,帶著咱們來客舍就轉了一圈,前后還不到兩個時辰,不但給杜甫洗清了嫌疑,還直接揪出了真兇,要是沒有謝家公子,誰能想到當先報案的楊七竟然就是真兇?
柱子這小子可以啊,一番分析都能得謝家公子的首肯了……嘿,我為啥不行!?
一個個都這么想,全都兩眼放光,死死盯著楊七,恨不得自己也化身為柱子,也能獲得謝家公子的認可。
孫縣尉一見這樣,頓時感覺到“現場辦公”竟然如此簡單?那還等什么啊,趕緊把其余的一點都問了吧。
“那么,首飾匣子出現在矮桌之上,而且位置奇怪,也應該好解釋了?”
“這個我知道!”戴捕頭,都學會搶答了。
“一定是楊七回到了客舍,正好見到李掌柜在擺弄蝴蝶金簪,這才隨手把楊氏的首飾匣子放到矮桌之上!”
然后……
所有人都看謝直。
謝直無奈。
“或有可能。”
嗬……這還說啥,戴捕頭聽了之后,恨不得把胸脯拔到眾人眼前去,那叫一個快意,嘿,真沒想到,原來破案這種事這么爽,以后得多來幾回啊!
孫縣尉也大受鼓舞,接著問:
“那么,楊七受了楊氏的命令,要帶回蝴蝶金簪,而李掌柜不給,但是,李掌柜為什么不給啊?”
他這一問,李旭就哭了。
“都怪我啊!
大兄!兄弟對不起你啊……
你和楊氏那婦人爭吵,就是想從家里拿錢給我行卷,楊氏不愿,你們二人這才爭吵了起來。
她回了娘家,柱子卻好巧不巧地把蝴蝶金簪送到了你的手上,這可是價值百貫的首飾啊!
大兄,你一見蝴蝶金簪,必然心中不忿——我給你賣給首飾花費百貫,現在想給我兄弟十貫錢去行卷都不行!
大兄,你心中必然在考慮,要是賣了這支金簪,必定湊夠給我行卷的資財,所以,你才不愿將蝴蝶金簪交給楊七!
大兄,是兄弟連累了你啊……”
說著,李旭再一次痛哭出聲。
其他人……看謝直。
謝直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蹦,沒完了是吧!?不過看李旭哭得凄慘,也就強壓怒火,隨口說了一句。
“或有可能。”
孫縣尉繼續問:“那么楊七為什么要殺害李掌柜呢?”
柱子搶答:“拿不到蝴蝶金簪,怕回去之后和楊氏沒法交代!”
戴捕頭搖頭:“不對!可能是楊七要搶奪蝴蝶金簪,然后李掌柜不給,兩人爭執起來,楊七終究是年輕力壯,他搶到蝴蝶金簪之后,李掌柜反搶,他這才惡向膽邊生,一下刺死了李掌柜。”
李旭也有不同意見:“楊氏嫁到我李家之后,一直對我家百般挑剔,言語之中頗為不屑,楊七是楊氏的陪嫁奴仆,平日里必然聽多了怨懟言語,他搶奪蝴蝶金簪是假,謀害我家大兄是真,要不然的話,他殺人之后,也不會刻意栽贓陷害他人!”
好吧,三種不同意見,都有道理,孫縣尉也難以抉擇。
然后……
所有人再次看向場中的權威,一個個小眼神如同上課搶答的小學生一樣,極其需要老師的認可。
謝直一翻白眼,沒說話。
孫縣尉等了一會,見謝直還是不開口,不由得開口問道:
“關于此事,不知謝公子有何想法?”
謝直臉都黑了,直接回懟。
“沒想法!”
李旭一見,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一臉詫異,剛想開口。
謝直卻對著李旭一拱手。
“李兄,你我乃是同窗,但不知你我現在的身份如何?”
李旭聽了一愣,面對謝直,卻不得不答,“你我都是國子監明法科的學子。”
謝直點頭繼續說道:“你我都是學子,按理不得干涉朝廷如何辦案,只不過李兄在這個案子上是苦主,而謝某又怕李兄和河南縣縣尊大人有所誤會,這才不自量力,陪同河南縣縣尉孫少府前來再次勘驗現場。
也是令兄在天之靈保佑,這才借我之手,在客舍之中尋到了楊七的蛛絲馬跡。
不過,我這個學子能幫著尋找線索,難道還能幫著河南縣斷案不成!?
既然這么多人已經認定了楊七就是殺人兇手,何必在這里耽誤時間,具體他有什么殺人動機,河南縣二堂審去!
何必為難謝某?”
眾人一聽,頓時訕訕,謝直要是不說,大家都忘了,人家就是來幫忙的,和這個案子一點關系都沒有,能夠幫著把楊七揪出來,已經是給大家幫了大忙了,結果還被人圍著問這問那,實在有點不像話。
那河南縣的孫縣尉,更是被謝直的話懟了一個滿臉通紅,尤其那一句“河南縣審去”,更是讓他無地自容。
李旭聽了也很不好意思,人家謝直幫了這么大忙,結果自己這還不滿足,一個勁地沒完沒了,確實有點不合適。
謝直卻懶得管他們怎么想。
幫忙這種事,得有度。
我給你幫忙,是情分,不給你幫忙,是本分。
求人幫忙,行。
但是,沒有強逼著別人幫忙的道理。
就今天這件事,如果說謝直刻意和李旭走在一起,想把老杜撈出來,是出于私心,那么,在洗清了杜甫身上的嫌疑之后,又采用“壓迫式”的方法突審楊七,就純粹是給李旭幫忙了。
事實上,在李旭沒忍住就開口破壞了謝直的“壓迫式”,謝直就準備甩手不管了,你自己還這德行呢,誰還給你幫忙去?
現在他抽身而退,謝直問心無愧,今天給李旭幫忙到了這個程度,已經很足夠了,如果他再人心不足的話,只能說明這個人,不可交。
一念至此,謝直也懶得再待著這里了,對李旭一拱手。
“李兄,謝某此行,也算幸不辱命,李兄隨后想必還有事情要辦,既然如此,謝某也就要告辭了。”
李旭一聽,趕緊挽留,最終無果之后,只得一躬到地。
“今日之事,還要多謝謝兄仗義出手!李某日后必有厚報!”
謝直隨意地點了下頭,沒走心,轉身就要走,突然聽到身后一聲呼喚:
“謝兄且慢。”
謝直轉頭一看。
嘿,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