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什么?
這其實是一個核心問題。
無論是誰,說話也好,做事也好,尤其是費盡力氣去謀劃一些什么,總有其自己的目的,或求名,或求利,或求心寬……不管是什么吧,必有所求,
這是人之常情,漕幫這位何幫主也不能例外。
那他的“所求”到底是什么?
從明面上來說,是讓謝直“取消保甲制度”。
取消保甲是為了什么?
何幫主真為了讓普通漕幫幫眾不再受連累?
謝直怎么那么不信呢?他會這么好心?
他何幫主要真是把普通漕幫幫眾的利益看得如此重要,他就不可能對漕幫幫眾的家人不管不顧,別人不說,老曹,在水生被抓到通濟渠,整整二十天啊,不是靠鄰居接濟就是靠大車幫的福利,要不然早就餓死了,當時,漕幫在哪里?他堂堂何大幫主又在哪里!?
所以,何幫主的所求,必然不是為了普通的幫眾。
那就是為了他自己了。
可是取消保甲能對他有啥好處?讓更多的漕幫幫眾維持現有的生活,繼續接受他的盤剝?好像沒必要吧?
謝直想了半天,也真是沒想明白這位漕幫何幫主的內在邏輯在哪里?
可越是這樣,謝直就越是不能輕易表態。
一想到這里,謝直心中的怒氣也消散了。
“何幫主的這份誠意……容謝某想想吧……”
何幫主一見,忍不住哈哈大笑,謝直沉默良久,最后憋出來這么一句,在他看來,這是真走心了笑過之后忍不住一陣得意,特么的,謝三郎你也有今天!當初你剛剛上任的時候,就在這縣衙二堂,當著腳幫大龍頭、大車幫田大壯訓斥我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這兩個月以來每每判罰勞役是何等不近人情?如今聽到張氏兄弟在我手中,你也怕了?哈哈……
“好,既然少府如此說,何某也不便再多說什么……
一切,還請少府三思吧……
不過何某臨行之前,還有最后一句話要送給少府……”
謝直問:“什么話?”
何幫主站起身形,直視謝直的雙眼。
“少府雖然是縣尊佐貳,卻也能夠在河南縣一言九鼎。
我漕幫不才,也是洛陽城數一數二的幫派……
你我二人爭斗,又有什么必要呢?
正所謂合則兩利,還請少府三思……”
說完之后,直接轉身走人,他卻不知道,在他轉身之后,謝直的雙眼明亮異常!
謝直想明白了!
要不是何幫主在得意忘形之下的這一句,還點不醒迷迷糊糊的謝直。
什么化干戈為玉帛,什么取消保甲制度,根本就是扯淡!
何幫主之所以又是利誘又是威逼的,根本就是沖著謝直來的!
或者說的更加明確一點,他是沖著河南縣尉來的!
聽聽他這番話,什么洛陽第一大幫,和河南縣尉合則兩利,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何合則兩利?
還不是讓謝直給他漕幫充當保護傘!?
為什么他需要保護傘?那還用說嗎?肯定是要讓謝直來幫忙遮掩他們的犯罪事實!
至于是什么犯罪事實,現在謝直還不知道,不過看他這么上趕著也要尋找個保護傘的勁兒,顯然事情簡單不了。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謝直,不由得暗自撇嘴,真他么喪心病狂!以前你故弄玄虛的時候,咱哥們還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現在?草,你就是個犯罪嫌疑人,還敢跟我一個公安局長較勁!?
有心招呼衙役把他留住,謝直卻又停住了,抓奸抓雙,捉賊捉贓,咱們現在雖然可以確定他肯定不是好人,但是現在還沒確定他到了犯了是什么罪行……讓他走了也好,正好就當做緩兵之計了!
何幫主完全不知道自家一句無心之語,竟然讓謝直聽出來這么多的意思,樂樂呵呵地離開了河南縣衙。
而謝直,坐在原地沒動,一心考慮該如何法辦了他,半晌之后,一聲長嘆,基礎信息掌握得太少,還不能確定……
想到這里,謝直長身而已,甩甩胳膊蹬蹬腿,活動活動也正好換換腦子。
這是他穿越之前就養成的習慣,活動之后再想事情,腦子也清醒,在穿越之后,這個習慣也被保留了下來,尤其原主還從小習武,時不常地打一套軍中拳法,耍幾招軍中刀法、qiang法,一來可以維持原有的搏殺水準,二來也能讓他更加清醒一些。
抽刀在手,力劈而下。
軍中刀法講究個簡練凌厲,就是簡簡單單的幾個招式,劈、掃、撩、刺、擋,配合步伐進退,威力極大。
謝直現在演練的,就是從小就練純屬了的套路。
進步下劈,進步直刺,退步上擋,進步橫掃……
下面一招,是反手上撩……
謝直卻陡然停下了動作。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何幫主為什么急于尋找保護傘?
馬上就要犯罪了,趕緊找個保護傘圖個踏實?這不是扯淡嗎?除了情緒波動極大的沖動型犯罪,幾乎所有犯罪事實都需要謀劃,有謀劃就需要時間,時間長了就容易養成習慣……
所以,這是漕幫的第一次犯罪嗎?
不是!
謝直就想了,我特么才上任倆月,你漕幫就著急犯罪,這是看我好欺負?顯然不是,那么,問題就簡單了——何幫主這是給他們習慣性的犯罪尋找保護傘,那么,以前的犯罪,是誰在給漕幫充當保護傘!?
咱不是想在還確定不了漕幫的犯罪事實嘛,這回好辦了,找到這個保護傘,從這個角度來了解漕幫的犯罪!
謝直收刀在手,幾乎第一時間就確定了,這個保護傘,肯定是河南縣里面的人!
既然何幫主看中了謝直身上河南縣尉的這個差事,難道,漕幫的上一任保護傘,就是上一任河南縣尉孫縣尉?
謝直想了想,也不練刀了,轉身出門,直奔孫逖的宅院。
孫逖已經下值了,他這個吏部本司,要給六品以下官員選官,最忙的時候就是每年年初二三月份的時候,過了這個時間,基本也就沒啥事了。
謝直到了孫宅的時候,老孫正喝著呢,也不知道從哪又招呼來一幫大唐才子陪著他,科舉剛剛考完,也不知道這些才子都咋想的,現在就開始行卷了。
孫逖一見謝直,頓時大喜,還幫著在場的學子給他介紹呢。
“諸位,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汜水謝三郎,你們日后能夠參加的科舉能夠獲得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都是拜他所賜……”
眾多學子一聽,紛紛見禮。
謝直一見,只得還禮。
一番喧囂過后,孫逖拍著謝直的肩膀又是一陣大笑。
“好!小子,干得好!
上任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竟然把河南縣治理到如此程度!
也不枉我為你選官,也不枉席侍郎對你另眼相看、力排眾議之后給你選了這個河南縣尉!
小子,新竹,謝三郎,再接再厲!
不日就是咸宜公主出嫁之日,到時候洛陽城必然熱鬧非凡,能不能彈壓地面,就要看你這個河南縣尉的了!
莫要讓我,讓席侍郎失望啊!”
謝直現在哪有心思聽他這個?
“孫郎中,謝某有事請教,可否單獨一敘?”“奮斗在開元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