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果然如此!
謝直聽了之后默默點頭,手上橫刀卻紋絲不動,死死頂在那名小伙計的下頜之上。
“下一個問題,這三天時間,你們都在哪里?”
“咕嚕咕嚕……”
小伙計都快急瘋了,可是被出來,卻也悶悶的,根本讓人聽不清楚。
謝直不以為意,目光依舊盯著剛才開口的那位伙計。
那伙計正好抬頭,一見謝直陰沉的目光,頓時就是一驚,再看他手持橫刀死死頂著自己的同伴,更是心里打鼓,仿佛謝直用橫刀盯著他自己一樣……
生死一瞬間啊!
這個時候,還有啥可隱瞞的?
保命要緊!
現在不說,等人家謝三郎用橫刀恐怕也沒機會了。
結果……
“在劉志誠家!”
這哥們還沒張嘴呢,旁邊的那位伙計突然開口了,這哥們都驚了,你他么還學會搶答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也顧不得跟他如何,趕緊面向謝直做補充。
“就是這家東市劉家商行的東家,我們到了長安,沒進城,直接去了咸陽與長安邊界的一處宅院,說是劉志誠劉東家的一處別院……”
就這樣,洛陽劉家商隊的三名伙計,除了被謝直橫刀頂住下頜的那一位,剩下兩人,爭先恐后把這三天來的行程一一回稟。
其實,真說起來,也乏善可陳,不過是他們三天前到了長安,在商隊劉管事的率領下,直接入住了劉志誠的城外別院,雖然好吃好喝地好招待著,卻也嚴控行跡,吃、喝、休息,都隨意,就是不許出門。
這幾個伙計都是比較底層的存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他們也都算是“聰明人”,既然管事的不愿意讓他們知道更多的東西,他們也不會去主動沾染是非,左右吃喝用度都好,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番,洛陽到長安八百里,說多算不得多,說少也不能算少了,一雙腳丫子走下來,就一個字,累,好好休整一番,有啥不好的?
就在這幾個伙計都以為能好好再休息一段時日的時候,今天中午過后,劉管事卻突然張羅裝車入城,看樣子還挺急,有伙計一時半會還沒有從慵懶之中解脫出來,搬貨、套車慢了一點而已,就被劉管事著實一頓打罵,還告訴他但凡再敢偷懶,一定要稟明主家扣他的月錢!有了這么一位“娃樣子”,眾人紛紛提起了小心,好在,劉管事除了發作了一下之后,再也沒有什么別的舉措,就是一直催促大家快點而已。
等一行人離開了劉家的別院,劉管事跟讓狗攆了一樣,一個勁地催促快馬加鞭,就這從別院到長安的幾十里路程,拉車的駑馬累得大汗淋漓,跟車的伙計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
結果,到了長安,一進城,劉管事倒是不急了,特意將速度降了下來,見人躲人,見車躲車,一路慢慢悠悠地前往東市。
謝直點頭,三天前到了長安,卻沒有到東市來交貨……卻住進了劉氏商行東家的別院?然后趕著今天才來……怎么聽,怎么就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一念至此,謝直將目光轉向東市劉家商行的劉二掌柜,見他依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不由得輕輕一曬,現在還不想開口嗎?
冷冷一笑,卻繼續詢問劉家商隊的伙計。
“今天著急趕來長安城,進了城門卻不著急了?
嘿嘿,這就是沖著我謝三郎來的啊……
不過,我倒是有一點不太明白,既然是沖著我謝某人來的,就要確定我的行蹤啊……
如今我坐鎮東、西兩市,也不見得每一天都來東市……
你們利用洛陽劉家商隊隱匿行蹤,明面上還是要來東市交貨才是……
如果不確認我的行蹤,刺殺一事又何從談起?
別你們準備良久,挑選好了日子,帶著人前來東市交貨,我謝某人卻在西市坐鎮,這不是尷尬了?”
兩名伙計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們在劉家商隊之中的地位有限,又沒有參與到這場刺殺的謀劃之中,哪里知道如何確定行動時機?
就在此時,被謝直用橫刀頂住的那位伙計,卻猛然出聲。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聽著還挺焦急。
謝直見狀就是一愣,難道這貨知道?
想到這里,便微微下壓了手中的橫刀,幅度雖然不大,但是刀尖向下之后,那名伙計終于可以勉強說話了。
“啟稟……啟稟謝御史……
小人,又一次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劉管事和劉家別院的人談論過……
他們說您不是在東市就是在西市,如何確定雖然繁瑣,不過左右也就是兩個地點而已,只要在東市、西市門口都放上貼人心的人隨時觀望,不怕不能確定您的行蹤……
這是劉管事親口說的,劉家別院的人后來也說了什么……
小人當時沒注意,就聽到這么兩句……
小人現在猜測,就是他們安排人在東西兩市的門口守著來著……”
謝直聽了,沉默半晌,卻搖了搖頭。
“劉家別院距離長安城還有幾十里路,如果派人守衛在東西兩市門口,看到我到了,再回去通知,你們再裝車、趕來長安城……
時間太長了,容易出現其他問題……
要是尋常事也就罷了,這回機會沒有還有下回機會,但是這是刺殺,務必一擊必中,哪里能如此隨意?”
小伙計一聽,也沒話了。
謝直一看,這幾個小子雖然膽小,在自己的逼迫之下,可謂有問必答,不過他們的地位還是太低,知道有用的消息還是太少,真要是想弄清楚這場刺殺局到底是如何謀劃的,恐怕還是要從劉二掌柜的身上想辦法。
就在他暗自思索的時候,劉氏商行門口卻是一陣混亂,不多時,金吾衛張朗將闊步而來。
“屬下護衛不力,還請謝御史恕罪!”
張朗將進得門來,直接叉手為禮,神情頗為惶恐。
他在宮城之中聽了手下金吾衛的匯報,說謝三郎在東市遇刺,當時就嚇出來一聲冷汗!
張朗將還記得當初離開洛陽之前,頂頭上司金吾衛大將軍特意交代他,這一趟回長安為天子返京做準備,讓金吾衛同行,一方面是肅清沿途的隱患,對各處行宮的安全守衛工作做檢查,有必要的話,要提前制定安全的預案,等到天子返京的時候,一定要一路保證天子的安全,另外一方面,就要保證御史臺一行人以及“出宮人”的安全。
說到這里的時候,金吾衛大將軍特意指出來,在所有人之中,一定要保證汜水謝三郎的安全——別看他現在好像被天子轟出洛陽城了,其實還是簡在帝心的,別人有點什么死傷,都無所謂,但是謝三郎一旦出了安全上的問題,天子必然震怒,到了那個時候,張朗將這個帶隊的金吾衛朗將,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就不了他了。
結果……
這一路上都好,到了長安了,大唐西京,首善之地,謝三郎竟然在東市遭遇了刺殺!
張朗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腿都軟了,要不是屬下趕緊說謝三郎無事,恐怕張朗將就敢直接抽刀砍了來報信的這貨。
即便如此,張朗將也一點不敢耽誤,點起所有在職金吾衛,就連宮城護衛工作都顧不得了,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保衛力量,帶著隊伍著急忙慌地趕到了東市。
等他進門的時候,還滿心的忐忑,生怕謝三郎在被刺殺受驚之后,遷怒他的保衛工作。
好在,謝直并沒有跟他較勁。
一見張朗將,謝直頓時眼睛一亮,甩了一眼不發的劉二掌柜一眼,嘿嘿一笑。
“張朗將來的正好,謝某人今日被人刺殺,多虧了金吾衛劉對正等人的拼死護衛,方才大難不死。
現如今,已然對參與刺殺之人進行了簡單的審訊,發現東市這家劉氏商行的東主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張朗將你安排人……”
話音未落,卻突然被人打斷了。
劉二掌柜。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等如何確定你的行蹤嗎,這有何難?”
謝直聞言,雙目之中精光閃動,半晌之后哈哈一笑。
“難得劉二掌柜開口,行,咱們就先聽聽。”
劉二掌柜聽了,也是雙眼之中精光閃動,隨后仿佛是長長松了一口氣,然后才再次開口。
“東西兩市門口,派人盯梢,確實艱難,就像謝御史剛才說的,時間上根本來不及,我等要刺殺謝御史,自然要確保一擊得手才好,故此,我等并沒有在東西兩市門口派人盯梢……”
謝直也是配合。
“哦?既然如此,你們是如何確定謝某人的行蹤的?”
劉二掌柜聞言,卻直接反問:
“我們為什么要確定謝御史的行蹤?我等只要確定謝御史什么時候來東市就行了……”
謝直聞言,默默點頭,他其實早有猜測,現在聽了劉二掌柜這么一說,更是直接可以確定了。
二劉這場針對謝直的刺殺局,選定的地點,就是東市,正如劉二掌柜所說,他們沒必要摸清謝三郎的行蹤,什么時候去西市,什么時候回家睡覺,什么時候去宮城檢查進度,這些東西,對二劉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既然已經選定了刺殺地點在東市,就是確定謝直什么時候來東市就可以了。
而謝直什么時候來東市呢?
這就要看他來東市干啥了,逛街游玩?人家汜水謝三郎根本不干那事,人家來東市,就是坐鎮的,主要是要嚴管宮內宦官出宮胡作為非。
那么什么時候確定謝直會來東市,就變得簡單了。
“你們是在宮城門外盯梢,只要有宦官出宮,前來東市采買物品,就基本可以確定謝某人會來東市?”
謝直一句話問出來,劉二掌柜直接點頭。
“不錯!我等派人在宮城之外盯梢,只要有宦官出宮采買,基本就能確定你謝御史當天一定回來東市的……”
謝直點頭。
“不錯。
這樣一來,確定了那一天我謝某人必定在東市坐鎮,就可以直接通知劉家商隊從別院啟程……
至于具體時間嘛……
哈,再在東市門口安排一人盯梢即可!
等盯梢之人發現了我進入東市,再通知早就啟程的劉氏商隊,讓他們抓緊前來即可……我說劉氏商隊進入長安城之后怎么不著急了,原來是在等東市盯梢之人的消息……”
說到這里,謝直也由衷地贊嘆。
“看來布局之人是個高人啊,雙管齊下,層層推進,直接確保了謝某人的行蹤,果然不錯。”
劉二掌柜沒有理會謝直的贊嘆,卻恨恨說道:
“布局精妙又有何用!?
還不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本來我等謀劃,等宮中人進入我劉家商行,我等假裝曲意逢迎,塞給出宮宦官金條子之類的賄賂……
然后命人前往東市謝御史坐鎮之處出首,引得謝御史前來查看……
最終一擊必殺!
時間,地點,都是早早選定的,斷然沒有失手的道理!
誰能想到天算不如人算,竟然被這個出宮的小宦官壞了大事,要不是他認識劉管事,而且與那劉管事夾雜不休,又怎么會讓整個事件演變到這種程度!?
都是這個小宦官……”
劉二掌柜滿臉憤恨,喋喋不休。
謝直卻不聽了。
轉過頭來,對金吾衛的張朗將直接下令。
“派人,前往劉家別業,捉拿相關人等!
派人,前往咸陽,捉拿京兆劉志誠!他要謀反!”
謀反!?
一個詞出口,眾人皆大驚失色。
劉二掌柜一聽,頓時臉色大變。
金吾衛的張朗將都有點不會了,謀反,不能吧!?不過是刺殺了您謝御史一回,怎么就扯上謀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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