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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第三次炮轟金鑾殿

  “臣,御史中丞,汜水謝直,彈劾戶部郎中王銲,勾結江湖匪類,起兵謀反,論罪當誅!

  是否抄家滅門,還請陛下看在王銲確實有提前投降的表現而定,臣,不敢妄言。”

  果然,謝三郎開炮了。

  第一炮,就瞄準了王銲。

  這件事,沒啥爭議,王銲就算說自己糊涂,說自己是被邢縡等人忽悠的,但是“統領兵將、刀槍上路”,乃是不爭的事實,而這八個字,恰恰就是大唐律法之中,對“謀反罪”最直接的認定。

  更何況,王銲在剛才的言語之中,也已經對“謀反”的事實供認不諱。

  說實話,王銲謀反,其實從“造反隊伍”被平叛之后,已經就能夠認定得非常清楚了,要不是王鉷仗著自己“天子面前紅人”的身份,又是在金殿上賣慘,又是在金殿上“將功折罪”地為王銲求情,對王銲的判罰早就應該定下來了。

  現在,謝三郎開口正式彈劾,滿朝文武都覺得理所應當。

  至于王鉷,聽了謝直的彈劾,也無言以對。

  一來,謝三郎剛才一番連消帶打,已經徹底打垮了他這個“天子面前紅人”的根基,讓他明白,沒有了那“每年兩千萬貫”把他和天子捆綁在一起,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王鉷了,再要橫扒拉豎擋地攔著朝廷處置王銲,別人不說,李老三能不能給他這個面子?

  二來,謝三郎在正式彈劾的時候,也留有余地,認定王銲“謀反”的同時,也強調了他“主動投降”的事實,把如何處理的主動權,讓給了李老三。

  意思很明白,謀反就是謀反,這個沒說的,至于殺不殺王銲,除了王銲之外,對他九族如何處置,天子你說了算,我不管!

  這樣的處理方式,對一個國朝的御史中丞來說,已經是很客氣的表現了。

  王鉷聽了之后,還能有啥不滿意的,至少謝三郎在自家兄弟“謀反”一事上沒有落井下石,天子如何處置,那就是命了,根本埋怨不到人家謝三郎的腦袋上,他還有啥可說的?

  所以,王鉷聽了謝三郎的正式彈劾之后,想張嘴,卻有閉上了,終究沒說話,算是認可了。

  李老三端坐在龍椅之上,自然能夠將金鑾殿之上的情況一覽無余,聽了謝三郎的正式彈劾,又見王鉷沒有跳出來再出啥幺蛾子,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沖著謝三郎點了點頭,開口一句話,算是認可了他的這次正式彈劾。

  “準奏!

  著令三堂會審王銲謀反一案!

  評定結果之后,金殿再論!”

  刑部、大理寺、御史臺,自然有人出列領命。

  所有人都知道,所謂的三堂會審,不過是走一個法律程序而已,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基本還是得按照人家謝三郎剛才彈劾出來的調子來審理王銲,等把案件的種種細節弄清楚之后,上報天子,再金殿論罪即可。

  說白了,這案子,人家謝三郎在金殿之上,三言兩語的,已經審問的差不多了,就差補充點細節了,你不按照人家給定下來的基調來處理,又能怎么處理?

  隨后,謝三郎再次正冠抖袍。

  “臣,御史中丞,汜水謝直,彈劾御史大夫、戶部侍郎、京兆尹……王鉷!

  知法犯法……盜賣長安武庫之中的武備……以,資敵!

  同時,對長安武庫大火一案,客觀上為江湖匪類提供了進出長安武庫的機會……

  論罪,當誅!

  不過,考慮到事出有因,同時為江湖匪類提供進出長安武庫機會也非本愿,故此,可酌情減免罪責……”

  第二炮,打王鉷!

  不過這一次,滿朝文武就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盜賣長安武庫之中的武備,這個沒問題,王鉷自己承認了。

  客觀上向江湖匪類提供了進出長安武庫的機會,這個也沒有問題,王鉷雖然不知情,但是他弟弟王銲在長安武庫被炸之前,確實也授意過孫員外郎,繼續與邢縡合作盜賣武備,確實給邢縡麾下匪類提供了渠道,這一點,王銲直言不諱,也能落到實處。

  但是……

  “謝中丞,您這話,我就不明白了……

  盜賣武備,我王鉷認了。

  被江湖匪類迷惑了我家兄弟,將火藥送進長安武庫之中,王某人也難辭其咎,我也認了。

  但是,資敵二字,從何說起?”

  王鉷有點急了。

  他現在被謝三郎打斷了根基,沒有了“每年兩千萬貫”這道金光護體,一切罪責都要親自領受了,哪里敢讓謝三郎隨便給他添加罪名?說不定哪一條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由不得王鉷不據理力爭。

  況且,資敵這個罪名,也太大了。

  什么是重罪,犯了大事。

  什么是大事,軍國之事,就是大事。

  資敵,僅此于“叛國”,那是在“十惡不赦”之中排名第二的重罪!

  一旦“資敵”的這個罪名,真的給王鉷扣到腦袋上,他的下場甚至比王銲還要嚴重!

  王鉷都快哭了。

  盜賣長安武庫之中的武備,不過也就是個“經濟犯罪”而已。

  在大唐的律法體系之中,想要給“經濟犯罪”量刑,必須要確定“經濟犯罪”之中“謀利”的數額,其中還有區分,什么“為公謀利”乃是“公罪”,“為私謀利”乃是“私罪”,具體的處罰并不一樣……

  具體量刑暫且不說,只說確定數額這一項工作,就讓王鉷有了逃出生天的途徑——長安武庫都燒成灰了,誰能知道王鉷到底從武庫之中盜賣了多少武備?那還不是王鉷說多少是多少?

  確定了數額以后,即便王鉷現在算不得“天子面前的紅人”了,但是在朝堂上廝混了這么多年,好歹都得有點香火情留下來吧,這些香火情在直面天子,直面謝三郎的時候并不好用,但是在具體定罪的時候,恐怕就能起到決定生死的作用了……

  至少,王鉷相信,大唐首相李林甫,至少也會援手一二,縱然不能讓自己完全免罪,至少也能保下自己一條性命,甚至要是運作的好,可能只會貶官邊遠州縣,他王鉷未嘗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至于“客觀上為匪類提供了進入長安武庫的機會”,不過就是個“失察”而已,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也就是牽連進了“長安武庫大火一案”,被人家謝三郎給死死盯住了,要不然的話,甚至都不會有人刻意把這個罪名落在王鉷的頭上。

  所以,王鉷即便和謝三郎在言語上的交鋒大敗虧輸,但是對于他來說,所謂這兩項“罪名”,他根本就沒當回事,真正讓他糟心的,確實沒辦法繼續通過“每年兩千萬貫”和天子“捆綁”在一起,徹底失去了天子的“信重”……

  但是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謝三郎的這次正式彈劾,怎么還給他“添”了一項罪名!

  資敵!

  資什么敵!?

  大唐的敵人,都在邊疆之外,他王鉷就算是想“資敵”,總不能跑個上千里地,把武備賣給塞外的胡人吧?

  要不是王鉷支楞著耳朵聽著呢,說不定還讓謝三郎給滑過去了……堂堂謝三郎,怎么還能這么干事兒!?

  謝直仿佛早就知道王鉷有此一問,轉過頭,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王大夫,我來問你,你把武備從長安武庫之中偷盜出來,是如何發賣的?”

  王鉷一愣。

  他盜賣武備雖然時間不短了,但是還真沒關注過這個問題,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如何湊齊那“兩千萬貫”上,說白了,武備這東西只要是能賣出去就行,至于賣給誰,他不管,王鉷只要錢。

  再者說,盜賣武備這件事,本就是兩家合作的“買賣”,王鉷負責提供“便利”,具體操作,如何盜取,如何運輸,如何發賣,都是由另外一家負責,作為合作者,當然理應知道人家到最后把東西賣給了誰,但是如果非要說不知道的話,恐怕也是……正常吧?

  王鉷還真不知道謝三郎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有心多說幾句,但是一抬眼,正好看到謝三郎那冰冷的目光,頓時心中一凜,不敢多言,直接說道:

  “如何發賣,全是由邢縡負責,具體情況,王某不得而知……”

  謝直聞言,頓時一聲冷哼。

  “經監察御史查證,炸毀長安武庫的何二以及其他黑衣人,明面上的掩飾身份乃是十二衛,實際里確實彌勒教的信徒。

  如今看來,何二等人能夠把火藥運送進長安武庫,就是因為邢縡借用了你們合作出來的這條盜賣武備的線路,何二往武庫之中運火藥,邢縡往外運刀槍……

  謝某回京半月有余,派人在長安市面上尋找了足足半個月,也沒有看到任何一件從長安武庫流傳出來的武備……

  王大夫,你也是明白人,謝某還有一問,你說,邢縡連續五年從長安武庫之中盜賣武備,這些刀槍劍戟,他都賣給誰了?”

  王鉷一聽,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可置信地問道:

  “你是說,邢縡把這些武備,都……都賣給了彌勒教?”

  謝直瞥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滿是厭惡。

  “什么叫賣給了彌勒教?

  剛才說什么沒聽見嗎?何二就是彌勒教信徒,他同樣是邢縡的手下……你說,邢縡是什么身份!?

  還把武備賣給彌勒教?

  人家就是替彌勒教來你王鉷王大夫這邊采買的!

  你王大夫還大氣,直接給人家打了個八折!”

  王鉷徹底傻了。

  大唐立國百年,自然有敵人。

  國外的就不用多說了,塞外胡人,西北回紇,西南南詔,東北高麗……

  國內的敵人,首當其沖,就是彌勒教!

  別看他僅僅是一個隱藏在民間的教派組織,但是和“卯金刀”的讖言結合到一起之后,不知道給大唐帶來了多少麻煩,別人不說,就說人家謝三郎,長安劉志誠、洛陽劉普會,不都是彌勒教造反,被你人家謝三郎給平滅的叛亂嗎?

  一個長期“以造反為己任”的教派,不是敵人還能是什么?

  甚至……

  如果邢縡果真是彌勒教中人,那么他幾年如一日地“忽悠”王銲造反,那就是“理所當然”了……

  一想到這里,王鉷的冷汗都下來了。

  王銲謀反,朝野共識,那就是一場鬧劇,這才有“從輕發落”的可能。

  但是,如果這場叛亂和彌勒教牽連到了一起,誰還敢拿這場“叛亂”當做鬧劇!?

  再加上他自己,盜賣武備本就是不該,再賣給了彌勒教……順手還打了個八折……

  一念至此,王鉷竟然雙腿一軟,跪坐在金殿之上,一時之間,竟然口不能言!

  滿朝文武也被這突然間的變故嚇了一跳,誰能想到這些事情里面還有彌勒教的存在,如果邢縡該人真的是彌勒教的教徒,那王鉷和他“合作”盜賣武備,果然就是資敵!

  此時,不但王鉷大驚失色,滿朝文武都相顧駭然,就連“聰明人”楊國忠也不斷冒冷汗!

  他倒不是因為聽到彌勒教而心生猶疑,而是……嚇得!

  讓誰嚇得!?

  還能是誰?

  必須是謝三郎啊!

  剛才謝三郎正式彈劾王氏兄弟的時候,楊國忠還暗自著急來著。

  不說謝三郎辦案的時候六親不認嗎?怎么到了王氏兄弟這邊,反而開始給他們哥倆留活路了?不管是彈劾王銲,還是彈劾王鉷,竟然在正式彈劾之中還給他們留下了活路,最后還把最終的決定權留給了天子,就以王鉷這些年和天子只見的香火情,天子有如何忍心直接下令處斬?

  原來“埋伏”打在這兒!

  彌勒教!

  楊國忠已經徹底明白了謝三郎的套路。

  利用“兄弟情深”,將案情弄明白……

  費勁巴拉地和王鉷言語交鋒,不惜讓淮南每年補足“那兩千萬貫”,徹底解除王鉷和天子之間的捆綁……

  最后正是彈劾的時候,才圖窮匕見……

  彌勒教!

  這是殺手锏啊!

  不管王氏兄弟因為什么原因,和彌勒教牽連到一起,客觀上為彌勒教提供了便利,別說謝三郎僅僅在正式彈劾的時候為他們說了兩句好話,就是謝三郎表明要死保王氏兄弟的意思,李老三能干嗎!?

  什么兩千萬貫,什么香火情緣,哪里比得上龍椅的安穩!?

  還什么把主動權交給了天子,這就是憋著讓天子親自處斬王氏兄弟呢!

  楊國忠想明白這一切,那叫一個冷汗直流!

  環環相扣,殺人于無形!

  這就是傳說中的汜水謝三郎嗎!?

  還沒等他感慨完,李老三就在龍椅之上開口了。

  “準奏!

  三法司三堂會審!

  審問結果之后,金殿再論!”

  這是對謝三郎彈劾王鉷的回應。

  言語上,與回應謝三郎彈劾王銲的一樣。

  但是。

  語氣上,卻再也沒有了“走流程”的漫不經心,而變成了咬牙切齒、冰冷異常!

  這句話背后的意思,讓楊國忠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謝三郎卻絲毫不受影響,在金鑾殿之上,第三次正冠抖袍。

  “臣,御史中丞,汜水謝直……請斬,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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