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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土他看見……

  “地道對我軍,殺傷有限!”

  史思明一開口,就讓帥帳之中的安祿山等人精神一震。

  仔細想想,還真沒錯,八百輕騎從中伏開始,到完全撤出地道密布的“危險范圍”,足足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在這么長的時間內,淮南軍本身對八百輕騎造成的殺傷,還真沒有多少。

  八百輕騎之所以損失那么嚴重,一方面是因為曳落河在用“生命”為安祿山開路,,另外一反面,主要是汜水關外地道縱橫,能夠供騎兵行動的道路,實在有限,窄,八百輕騎在脫離戰斗向外逃竄的時候,很多人都被擠下道路,掉入地道之中,再加上淮南軍沿途的騷擾、攻擊,事實上,這才是八百輕騎損失最為慘重的時間段……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時沒有慌亂,按部就班地探查地道的分布,在查明之后有序退出,就算淮南軍在一直騷擾和進攻,八百輕騎也就最多損失兩成左右的人馬而已……

  說白了,當時中伏,所有人都慌了,尤其安祿山都被一記投槍轟下了戰馬,更是加重了眾人心頭的慌亂,這才造成“非戰斗減員”數量激增。

  如果當時不慌,失利肯定是失利了,畢竟先手被人家謝三郎給拿到了,但是會不會產生那么大的傷亡……存疑。

  只聽得史思明繼續說道:

  “我仔細想了想,謝三郎將地道挖到了汜水關外兩里處,要說主要目的,不像是準備利用地道大量殺傷我軍戰士,他主要的目的是……”

  “不讓我軍靠近汜水關!”

  史思明還沒有說完呢,高尚頓時眼前一亮,直接一句話就脫口而出。

  史思明的話頭突然被打斷,頗為不喜,一看是高尚,沒脾氣,還得符合。

  “教主說得對!

  屬下也是這個意思……

  地道離城兩里有余,遠遠超出了守城器械能夠配合的距離,謝三郎之所以要這么做,就是通過地形,限制咱們攻城的投入,包括人員的投入和攻城器械的投入……”

  安祿山聽了,連連點頭,這么說,合理!

  仔細回想一下汜水關外地道的布局,想要從地道密集的場地中接近汜水關,那條道路是一條彎彎折折的線路,七拐八扭的,走起來相當別扭,就算是平常人走路,碰上這樣的道路都得罵街,更不用說攻城了……

  道路不寬,限制了投入兵力數量的上限并不會多。

  道路曲折,大型攻城器械難以通過……

  “他怕了!”

  安祿山正在消化史思明的言語呢,高尚就開口了,滿臉興奮,雙眼發亮,看到所有人都再一次將目光轉向了他,不由得再次開口強調了一遍。

  “謝三郎怕了!”

  高尚越說越是興奮。

  “他終究兵力有限,就算借助地形守衛汜水關,卻也難以應對十萬大軍!

  他是在怕,一旦我軍全力攻城,以他麾下的三千人馬,根本就擋不住!”

  到了這個時候,安祿山也興奮了起來,我還以為多大能耐呢,原來是怕了,這才抖了這種“小機靈”,不過,這種小聰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就是被碾壓的份兒!

  “他怕什么,咱們就給他什么!”

  “不錯!”

  史思明接過了話頭,雖然“出謀劃策”的風頭,到底是被搶了,不過一個是高尚,一個是安祿山,他也真說不出來什么,只能接著話頭,把他自己思考了多時的想法合盤托出。

  “所以,我們要準備開始攻城了!

  需要準備的工作,不多,兩個!

  第一個,也是當務之急,填平那些地道!

  地道,無非就是把土挖了出來而已,咱們別的不用干,只要派出人馬四處挖土,裝填成袋,輪番沖擊地道,哪里有,哪里就給他填上!

  就算他謝三郎早有準備,他不能把汜水關外兩里有余的范圍都掘地三尺吧?

  咱們可以!

  每人挖三尺土,給他填!

  十萬大軍,同做此事,三天就能給他填平嘍!

  與此同時,就要準備第二個工作了,打造攻城器械!

  不拘什么云梯、耬車,趕緊造,造出來之后,抓緊攻城,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死謝三郎手下的三千淮南軍!”

  說到這里,史思明還特意看了高尚一眼。

  “正好是按照軍師說的,時間窗口!

  在時間窗口之內,全力攻城,力求迅速破城!”

  安祿山聽了,再次點頭,這才是攻城的常規辦法,他也想明白了,自己麾下十萬大軍,謝三郎手上一共三千淮南軍,人數差距這么明顯,就根本不用去考慮什么陰謀詭計,直接使用常規的辦法攻城,就是“以大欺小”,直接用實力碾壓過去不就好了,何必還琢磨什么破城的“巧辦法”?

  不過,高尚卻不這么想。

  為啥?

  因為,沒臉!

  高尚既是彌勒教的教主,又是大軍的軍師,無論是在彌勒教還是幽州節度使府,都是“智囊”一般的存在,結果這次跟隨大軍出征,張嘴閉嘴的,話沒少說,有用的可不多……

  說實話,有點丟人了……

  尤其這一次,他提出來要順著地道去偷城,完全就是打自己的臉,還好意思笑話人家謝三郎呢,說什么讓淮南軍上馬與幽州輕騎爭鋒,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結果自己反倒是出主意,讓幽州輕騎下馬去鉆地道,去和淮南軍去打小范圍的配合戰……

  安祿山也沒給他面子,都沒搭理他,就算史思明還記得他是彌勒教的教主,言語上很是恭敬,實際上,也是給他直接撅了回來……

  現在,安祿山要跳幀戰略,卻完全是按照史思明的思路去調整,這讓他這個“軍師”很沒面子。

  這個時候,要是提不出來自己“獨特”的觀點,甚至一句話都不說,他這個“軍師”,還能夠干多久。

  所以,高尚開口了。

  “除了左護法提出來的兩點準備之外,還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事?”

  安祿山聽了史思明調賬戰略的建議之后,心情大好,也不愿意過于得罪高尚這位“彌勒教的教主”,就恢復了常態,順嘴給“捧哏”了一句。

  “堆土山!”

  高尚都沒用別人再“捧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堆土山,三個好處。

  第一個,推山過境,不管謝三郎挖了多少地道,直接填平!

  第二個,等土山接近汜水關之后,完全可以利用高度優勢,壓制城頭的防守隊伍!

  第三個,土山和其他攻城器具配合使用,可以讓謝三郎首尾難顧,說不定忙中出錯,就能讓我軍順利攻上城頭,即便不能,也可以有效地牽制住謝三郎的兵力,他一共就三千人,防御土山的人多了,在其他的地方,自然人就少了,這便是我軍的機會!”

  安祿山聽了,欣然點頭。

  堆土山攻城,也不是什么新鮮的辦法,事實上,大凡想要攻破什么堅城雄關,只要時間和物資允許,大都會堆起土山來威懾對方,效果向來不錯。

  尤其這個時候提出來,不但能夠取得應對汜水關的高度優勢,還能讓謝三郎挖掘的地道完全失去作用,那是相當合適。

  想到這里,安祿山暗自感嘆,這高尚,總算是有點軍師的樣子了,雖然應對局勢的時候,不見得能在第一時間拿出來行之有效的辦法,但是如果在別人提出辦法的時候,能夠及時查漏補缺,也是一樁本事,當個軍師,勉強夠用了……

  結果,還沒等安祿山對高尚的印象轉好呢,這位彌勒教的教主再次開口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可以并行……”

  “什么事?”

  “派人沖擊地道!”

  一句話,差點沒把安祿山噎死!

  剛不是說了不行了嗎,怎么又提起來了!?

  只聽高尚說道:

  “這一次的沖擊,不以攻破城防為目標,而是要將淮南軍士吸引到地道之中。

  這個環境,雖然適合淮南軍征戰,但,只要是征戰,就必然有傷亡,只要能消耗謝三郎手下兵力的事情,咱們就應該做!”

  說到這里,高尚環視了帥帳之中的大小頭目一圈,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在安祿山的臉上。

  “別忘了,地道,在汜水關城外!

  咱們一開始制定的策略,就是要引淮南軍出城作戰!

  現在淮南軍出城了,難道就因為地道并不適合咱們幽州軍戰斗,咱們就任憑淮南軍將城防邊界,推到汜水關外兩里處嗎?

  如果不加以限制的話,謝三郎派人繼續挖掘地道怎么辦?

  現在離城兩里,誰都不敢去打,等他把地道挖到離城五里,離城八里,甚至挖到大營的門口,難道我們也不打嗎?”

  即便安祿山對“強攻地道”這件事極其反感,卻也不得不承認,高尚,說的有道理……

  就在他仔細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帥帳之外突然有人來報,黑山部王二蛋,求見軍師高尚。

  王二蛋一進門,帥帳之中的眾人都嚇了一跳,這哥們也不知道怎么造的,那叫一個灰頭土臉,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也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滾兒,看他左臂和胸口之上還有鮮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你這是怎么了?不是讓你和黃馬部的梁滿倉,去探查一下地道的情況嗎?”

  高尚一見也驚了。

  王二蛋直接就哭了。

  嚇得!

  “教主!那地道中……有鬼啊!”

  高尚一聽就怒了,這還要攛掇安祿山派人攻打地道呢,你他么有鬼!?

  “閉嘴!不許胡說!梁滿倉呢!?”

  王二蛋:“死了!不光他死了,他麾下那二百多青壯,也都死了!教主,小人真的不沒有胡說,他們都死在那地道之中啊!”

  高尚:“……”

  原來,王二蛋跟著黃馬部的梁滿倉,奉了高尚的命令,到汜水關外探查地道的詳細情況。

  要不說這些塞外來的小部族,全是人家軍師高尚的“嫡系人馬”呢,那真是想高尚之所想、急高尚之所急,高尚還在帥帳之中忽悠安祿山呢,帶隊探查地道的梁滿倉,就直接開干了——

  令王二蛋和另外一個部族,湊齊了一百青壯,持弓侍立在最外圍的地道邊緣,為其警戒!

  而他自己,帶著黃馬部的二百青壯,直接就鉆進了地道!

  按照梁滿倉最后的說法,這些地道,必然有途徑進入汜水關,他要給謝三郎來個偷襲,看看能不能把汜水關的大門給打開!

  ——跟高尚的想法,不謀而合!

  王二蛋可沒有那份勇氣,他就手持弓箭,帶著黑山部的青壯,老老實實地站在地道的邊緣之上,等著最后的結果,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梁滿倉真的成功了,他也不搶功、不進城,直接回大營,報告教主,然后讓節帥和教主趕緊派人支援,至于他自己和黑山部,就這么老老實實地看著最好……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黃馬部的二百青壯,進入地道的時間可是不短了,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他們還真有機會摸進汜水關中?

  結果,一聲慘叫,回應了他的疑問……

  “啊!”

  短促,突兀!

  王二蛋甚至感覺,有人突然給了自己一刀子,就捅到了致命之處,疼痛之下剛剛一聲慘叫,就被人家一把捂住了嘴巴……當時就嚇得他一身冷汗,回頭一看,身邊黑山部的青壯,一個個臉色也蒼白的可以……

  再回頭看向汜水關方向,尋找聲音的來源,卻一無所獲。

  難道……幻覺……

  還沒等王二蛋安慰好自己……

  慘叫聲,此起彼伏!

  “啊!”

  “啊!”

  同樣,短促,突兀。

  卻,連綿不絕!

  最密集的時候,如同炒豆子一樣響成一片。

  王二蛋聽熟悉大唐的人說過,說大唐內部有一種東西,叫爆竹,紙卷包裹火藥,連成一串,點燃的時候,響聲不絕于耳。

  王二蛋沒見過,但是他想,恐怕也就是這個密集程度吧……

  突然。

  慘叫聲停了!

  王二蛋看向地道,除了聲音,別無他物,甚至連一滴鮮血都看不見,現在慘叫聲也突然之間沒有了,在汜水關外平靜的曠野之中,他突然之間感覺到了一個陰森的惡意……

  正在王二蛋肝膽欲裂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從地道之中躍然而出。

  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個人。

  前面一個,正是梁滿倉,這位黃馬部的少族長,再也不復剛才的趾高氣揚,被人摁著跪倒在地,嘴巴下頜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在巨大的力量下,不得不高高抬起頭顱,露出自己的脖頸。

  后面一位,乃是一名大漢,腳踩梁滿倉的雙腿,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露出他的脖頸,另外一只手,倒持一把匕首。

  王二蛋!

  他看見,大漢,將匕首輕輕地橫放在梁滿倉的脖頸之上……

  他看見,梁滿倉滿眼驚恐,看向他的眼神之中,還夾雜著一絲祈求……

  他看見,大漢抬頭,一雙大眼之中滿是玩味,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種警告……

  他看見,大漢微微一笑,只有一邊嘴角被扯動,輕輕翹起,如同橫刀刀鋒一般鋒利……

  他看見,大漢右手青筋暴起!

  他看見,匕首橫劃!

  他看見,血光崩現!

  他看見,梁滿倉雙眼之中的光芒漸漸消散……

  他看見大漢松手,他看見梁滿倉倒地,他看見大漢最后冷冷一笑,反身一躍,再次消失在地面之上……

  他看見,汜水關外的曠野之上,再一次恢復了平靜,仿佛守衛了中原重鎮多年的天下雄關,亙古未變,唯一不同的是,剛才還在自己身邊咋咋呼呼的二百黃馬部青壯,消失了……

  微風起,血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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