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下心中的一絲錯愕，洛恩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尼祿應該是這孩子的名字？她姓什么？”
“克勞狄烏斯氏。
維納斯先是簡單回了句，隨即訕訕解釋道，
“她雖然是我的造物，但我沒什么撫育孩子的經驗。所以，我將她寄養在了克勞狄烏斯一族中。按照羅馬的命名傳統，您可以叫她尼祿·克勞狄烏斯·愷撒·德魯蘇斯·日耳曼尼庫斯。或者，簡單點，稱她為尼祿·愷撒……”
聽到這回答，洛恩懸著的一顆心終于還是死了。
尼祿·愷撒”轉寫到希伯來語后寫成，再轉寫回拉丁語為NRVNQSR，對應數字5020065010060200，加起來正好是獸名數字666。
而《啟示錄》中原文提到如下內容：
“那女人騎在七頭十角的大紅龍上，身著紫色和朱紅色衣服，手拿金杯，杯中盛滿淫亂的穢物，額上有字曰：‘奧秘哉！作世上淫婦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母。’她喝了圣徒的血和為羔羊作見證之人的血，罪惡滔天，但在一天之內，便遭遇死亡和悲哀，又要被火燒盡……”
以上這些字句，無一不在影射羅馬帝國和羅馬的當權者。
七頭，對應羅馬起源的七丘；
十角，對應羅馬帝國王政時代被神化的十位皇帝；
喝了圣徒的血和為羔羊作見證之人的血，對應的是尼祿進行的反基督運動；
罪惡滔天，但在一天之內，便遭遇死亡和悲哀，又要被火燒盡，對應的是傳說中那場幾乎燒盡羅馬城的大火；
朱紅色衣服的大淫婦，一般認為是“羅馬帝國”的代稱，也在影射掌握著羅馬王權的愛與美之神維納斯。因為在羅馬傳說中，羅馬帝國的幾位皇帝都認為自己體內流淌著愛神之血，是維納斯的后代；
至于最后，手拿金杯，杯中盛滿淫亂的穢物……
洛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難不成，我也有份？
也對。
酒水帶來放縱，饗宴帶來貪婪，歡愉帶來僭越……
我這個代表“縱欲”的酒神，可未必符合后世對于天主的定義。
洛恩自嘲著搖了搖頭，將那啟示錄中所謂的“預言”拋之腦后。
隨即，他伸手摸了摸小蘿莉尼祿湊過來的腦袋，向維納斯好奇問道：
“怎么想起來讓這孩子接替你曾經的神職？她似乎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機神？”
“如您所見。她雖然是我的造物，但和普通的機神不同，不僅吸收了我分裂出的神性，還吸收了人類提供的信仰之力，是兩者共同澆灌出的花蕾。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既是機神，也是人類，更是羅馬的本身。”
“原來如此。”
洛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大概明白維納斯此舉的用意。
她想用尼祿這個造物，在人類和機神之間建立一個緊密的紐帶，讓“羅馬”的國家概念更加穩固。
日后，尼祿長大成人，便會將從她手中接過機神一族的神權，從克勞狄烏斯一族手中接過羅馬帝國的王權，成為兩者共同的代言人，延續羅馬的偉業。
而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也是多神教體系最后和最壯麗的輝煌了。
至于此后嘛……
洛恩低頭看向掌心下正好奇打量著他的小蘿莉，不禁莞爾一笑，問道：
“丫頭，現在誰是你的監護人？”
“小阿格里皮娜。”
尼祿皺了皺瓊鼻，直接說出了自己那位“母親”的名號，言語之中沒有絲毫的尊敬，反而有種嫌棄。
洛恩聞言，眉心蹙起。
歷史上，這是一個滿腦子想著上位的瘋女人。
傳說，她也是古羅馬時期著名的投毒者，曾下毒謀殺了她的丈夫克勞狄烏斯一世——一位將尼祿收為養子，對其十分親近的羅馬皇帝。
而掃清障礙后，為了掌握權力，她又不惜勾引自己的哥哥、伯父，通過各種方法將一手撫養長大的尼祿推上權利之巔，使其成為自己的政治傀儡。
正所謂，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
高壓的環境和畸形的養育關系，尼祿的心理狀況能健康才有鬼。
也因如此，她才會在小阿格里皮娜的言傳身教下，逐步成為歷史上有名的暴君。
洛恩思索片刻，向維納斯提出疑問：
“為什么選這個女人？”
“經過計算，加入克勞狄烏斯氏，接受小阿格里皮娜的教導，她能最快繼位，整合羅馬的神權與王權，為您的偉業效勞。”
維納斯恭敬回答，并向如實講解了羅馬的發展史。
在羅慕路斯統治期間，羅馬不斷對外擴張，勢力和種族急劇膨脹，逐漸擁有了50多個氏族。
為了增加民族的融合性，羅馬人從每個氏族中挑選一人，仿照雅典的公民大會，形成羅馬的元老院機制。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羅馬的疆域愈發遼闊。
原本的氏族日漸沒落和腐化，新的氏族崛起，總體數量增長到了300多個。
權力分散的元老院難以承擔決策和捍衛羅馬的重任，舊的體制也并不契合羅馬的發展。
于是乎，羅馬展開了自我的改革，從部落聯盟進入了王政時代。
創立了羅馬的羅慕路斯，成為了第一任羅馬君王。
為了能讓權力順利交接，體制流暢運行，機神一族只允許羅慕路斯在一定時間內為王。
作為補償，其退位后，會被賜予了神靈的大權，代行戰神馬爾斯的神職。
羅慕路斯同意交換，晚年借著一場風暴，從權力的臺前退居幕后，以神靈的身份進入萬神殿，享受供奉和永生，也由此成為了羅馬人心目中的神祖。
有了這么個好榜樣，羅馬的權力更替進入了平穩的過渡時期，陸續有六位羅馬古王當政。
而繼任的羅馬古王們無一不以為帝國開疆拓土，建功立業的為榮。他們希望借此得到諸神的垂青，有幸進入萬神殿，得到諸神的賜福，褪去凡身，成為神靈。
這也正是羅馬帝國能高效完成擴張，成為征服機器的重要原因。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體制逐漸固化，羅馬的執政人也從全體羅馬神血家族中公平篩選，變成了固定神血家族的內部游戲。
曾經出過羅馬王，或者在權力中樞擔任過重要職位的神血家族，也就因此組成了利益同盟，形成了擁有繼承權的羅馬六大氏族。
分別是：科內利烏斯氏、埃米利烏斯氏、費比烏斯氏、曼利烏斯氏、尤里烏斯氏和尼祿所在的克勞狄烏斯氏。
另外，還有神祖羅慕路斯所在的奎里努斯氏。他們由流亡的特洛伊貴族組成，大多擁有了神位，所以基本不怎么干預王權的延續。
七者，共同組成支配羅馬王權的七丘。
為了進入權力中樞，讓自己的血脈和家族獲得登神的殊榮，六大氏族的羅馬神裔們掀起一輪又一輪的殘酷拼殺，競爭手法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激進，賄選、暗殺、聯姻、出賣等等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屢見不鮮，羅馬因此產生了嚴重的內耗和動亂。
所以，維納斯為首的機神一族起了收權的念頭，想要讓尼祿這個雙方都認可的特殊個體，登上羅馬帝國的王位，進行改革，終止王權繼承的亂象和羅馬自身的內耗。
而要順利成為羅馬的皇帝，就需要遵循游戲規則，從六大氏族中拿到繼承權的門票。
經過機神一族的分析，六大氏族中的克勞狄烏斯氏無疑是最合適的目標。
一方面，這個家族正在沒落，幾乎快要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迫切地希望得到來自萬神殿的支持和認可；
另一方面，這一任的羅馬皇帝克勞狄烏斯一世出自克勞狄烏斯氏，卻沒有子嗣，其死后，王位的繼承權自然而然地流轉到尼祿手中。
加上其妻子小阿格里皮娜又有著極重的權力欲，為了維持自身的地位，自然會盡全力幫助尼祿登基。
而一旦尼祿統合了王權和神權，無論是沒落的克勞狄烏斯氏，還是沒有根基的小阿格里皮娜，都無法對尼祿的執政和改革產生掣肘。
洛恩聽完講解，皺起眉頭。
這個計劃，從表面上來看沒什么問題。
歷史上，尼祿順利繼承了王位，并推行了一系列被認為是善政的政策。這些措施包括減免稅負、改善奴隸待遇、允許奴隸對不公主人提起訴訟，以及舉辦盛大的公共活動，迅速贏得了民心。同時，他也致力于司法改革，試圖減少司法腐敗，提高審判的公正性。這些早期的政策舉措，將她打造成了一個明智而仁慈的統治者形象。
但組成這個國家權力體系的，除了擁有王位繼承權的六大氏族之外，還有盤根錯節的神血貴族。
想要憑借一個外來君主的命令，來推行改革，收回權力，無異于從那些神血家族嘴里虎口奪食。
而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那些神血家族或許表面上不敢違抗萬神殿的命令，但背地里，這些精于政斗的蛀蟲有著千百種方法使絆子，阻撓改革的推行，讓善政變成惡政，讓賢主變成暴君。
這恐怕也正是尼祿中后期風評急轉直下，并最終掀起羅馬內亂的原因。
對于人類權力的運行體制，機神一族還是想得太過簡單了。
所以，這場改革注定不會有什么太好的結果。
另外，維納斯她們還忽略了教育對于性格的塑造與影響。
尼祿雖然被賦予了神性，但其本身還是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也擁有著人性。
在小阿格里皮娜這種爛人的操作下，她固然能以最快的速度繼位，成為羅馬的君主，但多半也會形成嚴重的性格缺陷。
一旦遭遇挫折和變故，很容易走向失控。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洛恩搖了搖頭，看向維納斯：
“據我所知，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老師，也沒什么具體的執政經驗。倘若你想收回王權，順利進行改革，不如，把這孩子交給我來教育。”
“如果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閑，做這孩子的老師，那就再好不過了！”
維納斯連忙點頭答應，眸中洋溢著欣喜和輕松。
她們機神一族對如何執政管理人類并不擅長，但眼前這位上司可是這方面的老手，在克里特島、雅典、北歐等地有著豐富的執政經驗。
而且，每一次卸任都可謂是成績斐然。
“那好，我以后會擔任她的老師，負責教導她如何管理國家，成為一個合格的君主。”
得到維納斯的首肯，洛恩也果斷作出了安排。
而之所以要主動成為尼祿的老師，他有兩方面的考慮：
其一，他能通過這種方式為羅馬帝國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盡快平息羅馬內部的動亂，統合王權和神權，為日后的神戰做準備；
其二，他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潛移默化地向這只未成年的666獸腦子里灌輸入一些想法和理念，增進他和機神一族的感情，免得日后刀劍相向，被人給串成臘肉釘在十字架上。
“行了，這一趟從戰神山跑出來可不輕松，我先休息幾天，等你這邊安排好了，我們正式上課。”
“沒問題，您的住房已經安排好了，我這就派人帶您去休息。”
說著，維納斯拍了拍手，一位女祭司踏入神殿中。
她一身素白，亞麻長袍以銀線繡出特洛伊螺旋紋，袖口垂落的流蘇沾染草藥與乳香灰燼，隨步履漾出安寧的漣漪。腰間系著盛放鳶尾與鼠尾草的花藤，金色卷發上編著綴滿葡萄藤與橄欖枝的圣冠，蔚藍色的瞳孔中浮動著金箔般的光暈，神秘而深邃，如晨曦穿透神廟穹頂的彩窗，映照出命運絲線編織的靜謐圖景。
“卡珊德拉？”
洛恩有些驚訝，看向眼前曾經有過交際的熟人。
前特洛伊公主，太陽神殿女祭司，向眼前的神靈抬手撫胸，恭敬而優雅地行禮道：
“如您所見，我現在是酒神殿的專屬女祭司，如果您不嫌棄的話，這段時間就由我來負責照料您的起居吧。”
“剛好，我也想和你聊聊特洛伊人走出希臘之后的經歷和變化。”
洛恩笑著點頭，隨即起身跟上卡珊德拉，走出萬神殿。
請：m.badaoge.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