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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立冬

  矮身從馬車中出來的青草剛撐開油紙傘,

  一陣有些寒意的秋風拂過,

  “刺啦”

  被吹拂的細密秋雨落在傘上發出了聲音。

  青草站在車轅上,朝著四周望了望后,從不遠處茶樓下的幾輛精美馬車上收回了視線。

  看著車旁戴著斗笠,穿著防雨油布衣,舉著胳膊的青云,

  青草扶著胳膊下了馬車,笑道:“謝謝青云哥。”

  青云笑了笑:“小心前面的水洼。”

  “哎!”

  青草應著舉起傘,朝一旁往外冒著白色蒸汽的店鋪看去。

  看著店鋪上掛著的‘聚芳齋’牌匾,又看了看店外排著的一隊舉著傘、提著食盒的女使小廝,青草抿了抿嘴后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彩樓下的店鋪女管事,在徐家馬車過來的時候,便掃了幾眼,眼中滿是思考的神色。

  等青草下車后,這女管事便冒雨笑著迎了上去,語氣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姑娘,恕小婦人冒昧,您可是勇毅侯府的?”

  青草打著傘福了一禮,笑著點頭:“奴婢是五郎身邊的青草!媽媽好眼力!”

  聽到此話,女管事笑著連連擺手:“哪里哪里!也是之前跟著三姑娘出去的時候,見過您幾次!里面請,里面請。”

  青草笑著將自己的紙傘朝這女管事偏了偏后,兩人朝著店鋪內走去。

  “姑娘真是好心!”這管事媽媽抬頭一看,笑著夸贊道。

  青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還不知媽媽貴姓?”

  “什么貴不貴的,小婦人免貴姓伍。”

  聽到此話,青草試探的問道:“可是顧侯夫人外祖伍家?”

  伍媽媽笑著點頭:“對!”

  兩人說話的時候,在店外等著的不少小廝女使,都豎起了耳朵。

  進了店鋪,將油紙傘遞給了店鋪里的侍女,聞著空氣中十分誘人的奶香,青草笑道:“這味道可真香!”

  伍媽媽笑道:“要不怎么說是宮里流出來的方子呢!這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勾的我直咽口水。”

  青草跟著笑了起來,道:

  “媽媽,今日我來是五郎吩咐,望店里備上果子,要不您先拿筆記一下?”

  “好好!青草姑娘,你說。”伍媽媽趕忙點頭,示意店中掌柜。

  “勇毅侯府五十份,春明坊呼延家十份,積英巷盛家二十份,汴河西街祝家十份,麗景門方家十份,西水門大街.”

  聽著青草的話,執筆掌柜的面上一愣,張口欲言時,

  “見過姑娘!”

  門外就傳來了侍女們問好的聲音。

  青草不再說話轉身看去,就看到一臉笑容的柴錚錚,帶著兩個女使走進了店中。

  “見過錚錚姑娘!”

  青草趕忙低頭一邊整理情緒眼神,一邊福了一禮。

  柴錚錚笑著走了過來,一臉和藹笑容的問道:“今天青草你怎么過來了?”

  “回姑娘,我家公子今日上午嘗了這果子,覺得味道不錯,便讓奴婢來多買些給侯府,還有京中的親戚們嘗嘗。”

  青草低頭說完抬起了頭。

  不怪青草要整理情緒,作為徐載靖的貼身女使,她可是知道自家公子穿過的甲胄是在柴府的。

  而且不僅是柴府,還是面前這位貴女的閨房中。

  又加上這位貴女之前的貼身女使和青草還是同鄉,自然情緒上有些復雜,生怕自己表情眼神上出什么紕漏。

  “哦!”柴錚錚點著頭。

  柜臺后的掌柜拱手一禮,道:“東家,這位青草姑娘說的這幾家府上,咱們大多都有已經送過去。”

  “大多,就是還有沒送的?”柴錚錚身旁的云木蹙眉問道。

  “是,青草姑娘說的麗景門方家咱們店里沒送,附近的壽山伯黃家是送了的。”

  柴錚錚笑著看向青草:“青草,這方家是?”

  “回姑娘,方家是侯府夫人的姐姐家,之前都在外為官剛回京不久。”

  柴錚錚點了下頭:“備上,送去吧。”

  “是,姑娘。”一旁的掌柜拱手道。

  青草福了一禮:“今日送到方家和盛家的果子,奴婢是要付銀錢的。”

  看著店中掌柜的請示眼神,柴錚錚笑著點了下頭,道:“收吧,還有把今日的賬冊送過來。”

  隨后又朝著云木道:“你陪青草說說話。”

  柴錚錚說完笑了笑后朝后面走去。

  一旁的云木低聲道:“青草妹妹,這果子出鍋還要不少時間,咱倆不如去一旁坐坐?”

  青草看著云木所說的地方,和柴錚錚去的方向不同,便笑著點下頭。

  兩人坐下后,伍媽媽捧了兩杯熱茶過來。

  青草點頭致謝后,云木低聲道:“這些日子可好?有沒有和家里通信?”

  青草笑著點頭,湊到云木一旁低聲道:“有的!云木姐姐我娘來信說,下.晴雪姐姐家過繼了一個小子繼承香火是”

  云木收起笑容,微微點了下頭:“夫人也是感念晴雪姐姐用心侍候姑娘.”

  “柴夫人真是菩薩心腸。”青草感嘆道。

  云木笑著頷首。

  不一會兒,

  柴錚錚從后面走了出來,朝著站起身的兩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們繼續聊之后,朝著店外走去。

  青草和云木聊了聊一些趣事后,方才接待青草伍媽媽拎著食盒走了過來。

  “青草姑娘,東西都齊了。”

  青草起身,同店中眾人告別后上了徐家馬車。

  回盛家的路上,

  在前面趕車的青云咽下嘴里的果子,回頭道:“青草,這果子真不錯,怪不得在門外就能聞到店里的濃郁香氣呢!多少銀錢一個?”

  說完話的青云等了片刻后,見沒人回答,他側身撩開車簾:“青草?”

  “啊?青云哥,你說什么?”

  從沉思中驚醒的青草趕忙道。

  “想什么呢?和你說話你都沒聽到?”

  青草搖了搖頭:“青云哥,沒什么!”

  “我說.”

  聽著青云重復了一遍問題。

  青草笑道:“店鋪新開,減價三成,每個八百文。”

  “多少?八百文!?還是減價三成?”青云驚訝道。

  “嗯!聚芳齋里的媽媽和云木姐姐還說,以后可能還有更貴的果子呢。”

  “價格多少說了么?”

  “聽說一盒十幾貫到幾十貫不等吧。”

  正在趕車的青云搖了搖頭:“天爺,那以后這一盒果子點心,都要趕上楚戰那小子的新坐騎了。”

  青草同意的點頭。

  酉時末(傍晚七點前)

  秋雨依舊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陰天下雨,

  雖然時辰不算晚,但天色已經昏暗的不行。

  積英巷,

  盛家,

  今安齋院內,

  秋雨浸透了的石板,和院子中的被淋濕的草木葉子一起,倒映著一旁屋內的暖黃燭光。

  屋檐下的游廊中,

  雖有有屋頂遮掩,但架不住秋風吹拂,雨滴依舊將把游廊中的地面淋濕了一半。

  有一盞燈籠出現在月門處,

  很快就被人挑著來到了屋門口。

  燈籠前的一人正要掀開門簾的時候,手卻忽然停下來,聽著屋內的聲音。

  “信使可覆,器欲難量。

  墨悲絲染,詩詩.”

  “小娘,下面我忘了。”一個孩童的聲音傳來。

  “槙兒,再想想.咩”婦人模仿羊叫的聲音響起。

  “詩贊羔羊!景.景.阿娘,我想吃”

  “槙兒,背不完,不許吃!”婦人溫柔而堅定的說道。

  這時,

  門口的人掀開門簾,笑著走了進去:“哈哈哈哈!恕意啊,槙兒才多大年紀!能背誦千字文到這兒已經很不錯了。”

  屋內,看著掀簾而入的盛紘,

  衛恕意趕忙站起身福了一禮,面上有些驚訝道:“主君,今日您怎么來.”

  “爹爹!”

  盛長槙站起身,拱手笑著叫了一聲。

  看了衛恕意一眼,盛長槙邁步走到了盛紘身前。

  盛紘解開披風,交給走過來的女使秋江,眼中笑意稍減道:“沒什么!不歡迎我?”

  衛恕意趕忙搖頭。

  看著衛恕意的樣子,盛紘低頭看著身前的小兒子,一把抱起來,道:“槙兒,方才想吃什么?和爹爹說,你小娘不讓你吃,爹爹讓!”

  盛長槙喉頭動了下,看了眼衛恕意后,視線看向了屋中的一個食盒。

  抱著盛長槙在桌前坐下,盛紘看著還站在面前的衛恕意道:“別為難孩子了,拿過來吧。”

  “是。”

  衛恕意應了聲后,走向一旁,將一個精致的食盒提了過來。

  盛長槙目不轉睛的看著阿娘打開食盒,

  瞧著燭光下端出食盒的精致點心,聞著誘人的香氣,盛長槙眼睛一亮。

  “秋江,拿柄羹匙過來。”

  “是,小娘。”

  隨后,

  盛紘從秋江手里接過羹匙后,笑著放到了盛長槙手中:“吃吧。”

  說完,盛紘抬頭道:“在母親那兒我聽說,這果子靖哥兒送來了不少,怎么瞧著你這兒的沒怎么動啊?不喜歡吃?”

  衛恕意點了點頭:“太香膩了。”

  這時,盛紘懷里的長槙挖起一塊點心,眼睛轉了轉后朝盛紘的嘴湊著:“爹爹先吃。”

  聽到此話,盛紘頓時熨帖的不行,臉上更滿是笑意:“好孩子,你吃,爹爹在祖母那兒吃過不少了。”

  長槙點了點頭,朝著衛恕意舉著羹匙:“小娘先吃。”

  衛恕意搖了搖頭。

  見到此景,長槙這才開始吃了起來。

  但吃了幾口后,長槙卻漸漸停下了動作。

  “槙兒,怎么了?”

  長槙用很大的毅力放下手中的羹匙,低聲道:“子曰,君子食無求飽。”

  盛紘不可置信的看著懷中的小兒子:“槙兒,這你怎么知道的?”

  “小娘平日里和孩兒說的。”

  盛紘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好孩子。”

  壽安堂,

  臥房,

  房媽媽將安神的湯藥端到了老夫人跟前,

  瞧著老夫人皺眉的樣子,房媽媽道:“老太太,靖哥兒送來的果子我還留了一份,要不吃口壓一壓?”

  老夫人擺了擺手:“太甜膩了。”

  說完,

  老夫人皺眉喝著湯藥,

  剛喝完,老夫人就急急的招了招手,房媽媽會意快速走到一旁,將盛果子的盤子端過來,給老夫人吃了口果子。

  就著果子將藥味壓下去又喝了口水后,老夫人看著房媽媽手里的果子,道:“往日里五郎這孩子送吃食,也不見送這么多,今日倒是奇怪了。”

  “聽說是京中幾位勛貴家的姑娘開的,這也算是照顧買賣了!”

  “結果好東西送進來,老太太您沒吃多少,除了這一盤,其余的都便宜院子里的小女使們了。”

  老夫人笑了笑:“就當是讓她們見見世面吧。”

  房媽媽感嘆道:“主君可是說幾百文一個呢!”

  老夫人擺了擺手,房媽媽沒繼續說下去。

  第二天,

  盛家書塾放學,

  出了學堂院兒,

  拎著書箱花想在徐載靖身旁快步跟著,邊走邊低聲道:“公子,我問過小桃了,她昨天吃過那點心了。”

  徐載靖笑著點了下頭:“你呢,還想吃么?”

  “嗯嗯!”

  “好,那讓聚芳齋隔兩日送一次。”

  “謝公子!”

  光陰流轉,

  又到十月,

  立冬后,

  徐載靖院子里的葡萄樹,不復夏秋的茂盛,葉子掉落了,顯得稀疏了很多。

  雖然已經清掃過,

  但在北風的吹拂下,

  時常有葉子在院子中飛舞。

  這日,

  天晴,

  盛家學堂休沐,

  院子的地面上還映著葡萄架的影子。

  書房中,

  徐載靖在自己的正做著功課,

  房間里擺著的大魚缸中,不時有魚兒翻身的水聲傳來。

  忽的,

  徐載靖停下了手中的毛筆,

  聽著院子里傳來的腳踩落葉的聲音,

  片刻后,

  關著的書房門被敲響:“公子,榮家哥兒來了!”

  “請。”

  說完,徐載靖放下毛筆朝書房外走去。

  來到廳堂中,看著一臉郁郁的榮顯,徐載靖疑惑道:“顯哥兒,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兒了?”

  榮顯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紅色的帖子遞過來,道:“今日來你家送請帖。”

  徐載靖一愣,從就差嘆氣的榮顯手中接過帖子,翻開一看,笑道:“喲!顯哥兒你這婚期都定下了?富昌侯大娘子在正廳?”

  “嗯!我來也是為了請你當我的儐相。”

  “儐相?好!”

  聽到此話,榮顯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后在廳堂中擺著大高劍的劍架前看著。

  徐載靖走過去,將一把大高劍摘下來遞給榮顯:“拿著看,這么客氣干嘛?”

  榮顯接過大高劍,卻沒有抽出來,罕見的正色看著徐載靖,片刻后道:“靖哥兒,你自己的婚事真的要等會試后再說?”

  徐載靖一愣,笑了笑:“怎么關心起我的婚事了?還這么嚴肅,不像你了都。榮妃娘娘讓你問的?”

  榮顯搖頭否認,道:“我的婚期定下后,就忽然發覺,接下來議親的就是妹妹了。我在汴京混過這么久,能和妹妹議親的人就這么多,他們如何我心中有數!”

  “所以我還是覺得靖哥兒你最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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