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酒席旁,
看著進屋的徐載靖和顧廷燁,鄭驍起身迎了上去。
看了眼顧廷燁又看了下徐載靖,鄭驍疑惑的看著徐載靖的頭發,伸手道:
“靖哥兒,怎么更個衣的功夫,頭上就沾了這些雪花?”
徐載靖伸手在頭上拂了拂道:“怎么,還有?”
顧廷燁在旁邊探頭一看,笑著點了下頭。
隨后,徐載靖微微低頭,任由鄭驍在他頭發上拍了拍,看著眼前簌簌而落快要融化的雪花,無奈的笑了笑。
“你們倆打雪仗了?”看著鄭驍疑惑的眼神,顧廷燁搖頭說道:“沒有!是剛才我和五郎經過園子門口,遇了我妹妹她們幾個正在園子里賞雪的姑娘。”
“說起來也都是貴門淑女,卻一個個的跟瘋丫頭似的朝我倆扔雪球,要不是五郎攔著我.”
徐載靖甩了甩頭,道:“燁哥兒,我不攔著你,你又能如何?她們和女使的手里可都是有雪夾子的,咱們有什么?”
顧廷燁思忖片刻,點頭道:“五郎說的在理。”
三人重新落座。
桌邊的盧澤宗和小伙伴低聲交談了幾句后,說道:“義兄,守哥兒說他們屋里也有雪夾子,如若兩位哥哥需要.”
徐載靖笑著摸了摸盧澤宗的小腦袋道:“不用!”
看著張家三個小輩兒的表情,顧廷燁道:“怎么瞧著你們三個還有些失望呢?”
一旁的鄭驍側頭朝著侍立在旁的女使招了招手示意上主食,回過頭笑道:“五娘和守哥兒他們玩鬧,仗著年紀大些,像是打雪仗什么的,向來手下不留情,他們可沒少受欺負。”
桌邊看著笑起來的徐載靖等三人,張家小輩兒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公子。”
青草接過張家女使端來的一碗馉饳兒,放在了徐載靖身前。
徐載靖用湯匙舀著吃了幾個后,道:“守哥兒,你們幾個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個張家小輩兒對視了一眼,最大的守哥兒點頭道:“徐五哥說的是,我等出身國公府.”
徐載靖趕忙笑著擺手:“誒!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著桌邊疑惑的眾人,徐載靖笑看著張家小輩兒,繼續道:“我是說,有人朝思暮想.想的就是能和你們這般,經常被你們小姑姑欺負。”
“吭哧。”
顧廷燁含著一個馉饳兒,抿嘴笑了起來。
盧澤宗、張圣守等幾個小的一愣,便看著鄭驍連連點頭。
鄭驍則有些無奈的看著徐載靖,還沒說話,徐載靖又道:“誒!鄭二哥,我可沒指名道姓啊!”
“你小子快吃你的馉饳兒吧!”
“哎!”
下午,
眾人酒足飯飽后,與英國公夫婦告辭離開。
來張家做客的貴女們,也紛紛跟著告別。
此時,
停了的雪已經再次下了起來。
離開張家的時候,盧澤宗沒坐馬車,而是鉆進了徐載靖的大氅里,和他義兄一起騎著龍駒。
因鄭驍和顧廷燁兄妹的家都在附近,
盧、柴、榮三家歸家的路線都是先往東再朝北走,十分的順路。
所以徐載靖他身旁的馬車除了有盧家,還有柴家和榮家的。
待徐載靖以及眾車馬冒著小雪出了興國坊,
一輛馬車中,
盧家二姑娘撩開車簾,看著一旁冒著雪騎馬的徐載靖,道:“徐五哥哥,讓宗哥兒他進馬車里吧。”
徐載靖披著的大氅中,盧澤宗只拔開一條縫朝外看著說道:“姐姐,我再騎會兒!”
“宗哥兒,你在張家門口怎么說的?”
“姐姐,就再騎一會兒,過了御街我就上馬車!”
馬車中安靜了一會兒,盧家二姑娘道:“行吧!可別再食言喲!”
“謝謝姐姐。”
盧家二姑娘朝著徐載靖笑了下,點頭致意后放下了車簾。
不一會兒,
徐載靖騎馬路過了南北向的寬闊御街,
從路邊向北看去,
能看到遠處朦朧雪色中的宣德門,宮墻已經變成了黑色,
還能看到宮墻上插著的旗子在北風中飄蕩著,
高大的城門樓頂則變成了白色,就連那飛檐上的走獸也多被積雪蓋住。
風雪、宮城,總有一番別樣的韻味。
盧澤宗已經上了馬車,
掀開車簾后和徐載靖擺手道:“義兄,我先走了。”
徐載靖笑著點頭:“年前早些來家里。”
“哎!”
盧家馬車駛過,
車輪壓著積雪,往日轔轔的聲音小了很多。
徐載靖依舊駐馬在路邊,
經過的柴家馬車停了下來,
眉間貼著花鈿的柴錚錚掀開車簾,看著風雪中依舊腰板挺直的徐載靖,面帶歉意的笑了笑,道:“徐五哥哥,那團雪球,我不是故意的。”
“吭。”
柴家馬車中,柴錚錚貼身女使憋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戴著皮帽的徐載靖笑了笑,點頭道:“嗯!錚錚姑娘,手勁兒挺大的那.兩個雪球。”
聽到此話,
柴錚錚一愣,十分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徐載靖,低頭道:“下次,我.”
“還想下次呢?”
徐載靖笑道。
“嗯!”柴錚錚點了下頭,心思一轉又趕忙搖頭:“不是,我是說.”
看著徐載靖面帶笑容的明亮眼神,柴錚錚心中一慌,道:“我沒別的意思。”
徐載靖笑著點了下頭:“明白。”
聽到此話,柴錚錚點點頭,看著徐載靖道:“那徐五哥哥,我先告辭了。”
“好。”
柴錚錚又看了眼說話的徐載靖,朝著一旁徐家馬車中掀著車簾的青草笑了笑后,放下了手中的車窗簾。
馬車走了幾步,
下雪的天氣,讓車廂中有些昏暗。
柴錚錚看著車中的三個貼身女使,道:“在英國公府我扔雪球的時候,用的力氣大么?”
三個女使齊齊點頭,云木道:“姑娘,瞧著雪球碰碎在徐家哥兒頭上的樣子,用勁兒不小。”
柴錚錚點了下頭,微微有些郁悶的拍了下腿,道:“都怪廷熠姐姐!她起的頭兒。”
車中的三個女使笑著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搭話。
跟在柴家馬車后,
榮家馬車也在徐載靖身前停了下來,
女使云木撩開馬車窗簾,朝著徐載靖笑了笑后,榮飛燕白皙柔美的臉龐出現在了車窗邊。
此時下著雪,
柴家馬車已經走了幾步,
榮家后面也沒有要同行的馬車,
御街旁更是沒什么人,
這樣的環境,無視兩人的貼身女使的話,居然還有些靜謐的感覺。
不知是因為這樣的環境,還是在英國公府喝的果酒,給她壯了膽 榮飛燕坐在馬車中,就這么眼神直直的看著風雪中的徐載靖,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了片刻,
女使細步蹙著眉頭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心中一急,就想要將車窗簾放下。
這時,
徐載靖看著榮飛燕笑道:“飛燕姑娘,你不會也是因為扔雪球想要和我致歉的吧?”
聽到此話,
細步便沒有將車窗簾放下,
榮飛燕眼中也有了一絲羞澀,整個人的狀態也有了絲絲變化,似乎變得清醒了些,她看著車外的徐載靖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別騎馬了,小心惹了風寒。”
徐載靖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道:“沒事,我這大氅好得很,不懼風雪。”
榮飛燕強忍羞澀,眉眼低垂的輕輕點頭,道:“對呀,你這大氅是皇后娘娘賜下的,自然很好。”
空氣微微安靜了一下,徐載靖道:“你嫂嫂竇大娘子可好?”
“嗯,好!那塑雪獅子的器具,別出心裁,很好!”
“多謝飛燕姑娘夸獎。”
說完,榮飛燕抿了抿嘴,道:“徐五哥哥一路順風。”
徐載靖看著身側不遠處的酒樓前,隨風飄蕩的酒旗方向,笑道:“借飛燕姑娘吉言,瞧著今日定能一路順風。”
聽到這不同以往的回復,榮飛燕一愣,
她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徐載靖,待看到徐載靖身側酒旗飄著的方向后,榮飛燕抿嘴笑了笑后點頭告別。
女使細步一臉心有余悸的將車窗簾放下,低聲急道:“姑娘,方才您是怎么了?”
坐在正中的榮飛燕大口呼吸了幾次,搖了下頭,道:“沒什么!”
細步看著榮飛燕白皙臉頰上泛起的紅暈,和一旁的凝香無奈對視了一眼。
看著兩個女使的眼神,
榮飛燕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耳垂和臉頰有些發燙,
隨即她便用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臉,感受著雙手的熱量,榮飛燕道:“方才,方才和他說話的時候.”
細步笑著搖頭道:“姑娘放心,您是放下車窗簾后才開始紅的。”
榮飛燕松了口氣,道:“還好,還好。”
片刻后,
回想對話的榮飛燕道:“哎呀!剛才,我說的都是些什么胡話呀!”
凝香笑著了道:“姑娘,您這個時候說,已經晚了。”
榮飛燕蹙著眉頭,羞惱的用雙手將臉蓋了起來,道:“以后有他的雅集,我再也不去了,真是,太丟人了!”
“是,姑娘!”細步笑著應道。
回曲園街的路上,
“公子!”
青云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徐載靖回頭看去,
看著身后騎著馬,帶著斗笠披著蓑衣的青云道:“不是去宜春巷取桃符年畫等物件么,怎么從興國坊方向過來的?”
“吁”
青云在徐載靖一旁減緩了馬速,走在徐載靖前面,回頭道:“公子,我有些不放心你,便趕忙過來了。”
馬兒追上來,徐載靖這才看到騎著馬的青云,蓑衣下的身影有些臃腫。
“青云,你披甲了?怎么回事兒?”
青云點了下頭,一邊警惕的環顧四周一邊道:“公子,我從宜春巷回侯府后,收拾桃符等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說著,
青云將一個荷包遞了過來。
徐載靖從大氅下伸手接過后,在荷包中抽出了一張紙條。
看著紙條上字跡娟秀的‘小心為上’四個字,徐載靖微微瞇了下眼睛后,將紙條放回了荷包。
“在哪兒得到的這個荷包?”
徐載靖看著荷包上的繡工問道。
青云搖了下頭:“不清楚。”
“可曾和皇城司的人說過了?”
“公子,說過了,但我只說有人示警,荷包并未給皇城司的吏卒。我還和叔父說了一聲,叔父只說讓我來找你。”
徐載靖點了下頭。
晚上,
勇毅侯府,
跑馬場邊的木屋,
檐下的燈籠輕輕晃著,讓木屋旁的雪獅子忽明忽暗。
木屋中,
火爐轟轟的燒著,
火爐旁燭光下的桌子上,并沒有什么酒菜。
兆眉峰將紙條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看著一旁的徐載靖,道:“靖哥兒,這就是我看到此物后,想到的東西。”
徐載靖點頭:“兆大哥,照你這么說,給我示警的這個人的身份”
兆眉峰擺手道:“靖哥兒,荷包是青云發現的!到底是不是給你示警,這個事情還有待商榷。”
徐載靖一愣,道:“兆大哥,你是說可能是有人在給青云示警?”
青云疑惑的看著兆眉峰:“給我?”
兆泰峰點了下頭。
徐載靖若有所思的看著紙條,又看了看一旁的青云,低下了頭。
“靖哥兒,如何,你可能夠想到什么?”
兆眉峰問道。
徐載靖沒有抬眼看兆眉峰,盯著紙條搖了下頭:“讓我想想。”
兆眉峰看了眼青云:“青云,你在入侯府之前,可有什么關系不錯的?”
“如若順著這條線,說不定能查出些什么。”
青云蹙著眉頭看向了徐載靖,沒有說話。
兆眉峰看著面前低頭不看他的徐載靖,還有不說話的青云,道:“靖哥兒,怎么,是有什么隱情不成?”
徐載靖這才抬頭看著兆眉峰,道:“嗯,如若是從青云身上想,我多半已經猜出些事情了,但”
“兆大哥,你等等。”
說完,徐載靖起身打開房門朝外走去。
從木屋去馬廄的路上,積雪已經被掃到了一旁。
徐載靖沿著路進到了清冷的馬廄中。
燈籠光下,看著正在給馬兒喂精料的阿蘭和尋書,徐載靖招了招手道:
“阿蘭,尋書,你們先出去一下。”
“是,公子!”
阿蘭兩人放下東西,撫胸一禮后離開了馬廄。
徐載靖深吸了口氣,朝著馬廄中的一間廄房走去。
廄房中,
徐載靖的師父殷伯,正在輕輕撫摸著驪駒的大肚子,聽到走路的聲音,回頭看著出現在廄房木欄邊的徐載靖,
殷伯獨目中滿是黯然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