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大周皇宮,
皇后宮殿,
“父皇,母后,兒臣先去午睡了。”
“嗯,去吧。”
用完午膳的皇帝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端著茶盞,一臉笑容的看著朝外走去的趙枋。
待趙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皇帝側身好奇的看著皇后,道:“枋兒今日是怎么了,瞧著心情很不錯,從用膳的時候就笑容就沒消散過。”
皇后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枋兒他昨日收到滔滔她們幾個送進宮的百索之后,就央求著臣妾,也給徐家五郎賜兩條,臣妾允了。”
皇帝笑著點頭:“就因為這事兒?孩子有心了,那就命文思院制作幾條送去便是。”
“枋兒他嫌文思院的有匠氣”皇后搖頭道。
“嗯?什么?”皇帝將茶盞頓在桌上,蹙眉道:“這小子就會胡扯!文思院的都是大匠,作出來的東西怎么會有匠氣!”
皇帝又疑惑:“既然如此,枋兒今日又怎么如此高興?”
皇后笑道:“他又求著臣妾,請京中幾家勛貴高門家的貴女編幾條百索,送進宮.”
皇帝深吸口氣蹙眉道:“都是待字閨中的貴女,讓人家給徐家那小子編百索?這不是胡鬧么?你也不說擋著些,就只會寵著他!”
皇后站起身福了一禮:“陛下說的是,但臣妾也只是給了柴家和榮家消息,其他勛貴高門,并未派人去。”
“榮”皇帝一口氣悶在嘴里,起身將皇后扶回椅子上道:“咳咳,皇后你這早說么!”
這幾年來,皇帝每次去榮妃那兒,榮妃話里有話的替徐家說過不少好話。
榮飛燕又和徐載靖年齡相差不大,皇帝稍一琢磨便多少明白了榮妃的用意。
可,趙枋是皇帝登基多年來唯一的兒子,那真是刻在骨子里的疼愛看重,皇后更是趙枋的親娘。
而且,趙枋還信誓旦旦想要徐載靖娶兩個,皇后娘娘對徐載靖視若子侄,皇后不松口,皇帝實在不好直接賜婚。
去年皇帝任性了一把,想要重視重用曾經的心頭好,已故張貴妃家的子侄。
結果么.先是追著徐載靖和顧廷燁怒射,后來北方重鎮貝州差點出大事,要不是徐載靖,近千萬貫的軍資財物就要被焚燒殆盡了。
榮妃和曾經的張貴妃,某些地方有些像,這事不免讓皇后心有芥蒂。
趙枋這兩日心血來潮的要送徐載靖百索,皇后娘娘要是只通知柴家,皇帝也沒什么能說嘴的。
但也通知了榮家,那便是皇后娘娘心胸開闊不偏不倚,親事能不能成,全看兩家自己的表現。
“陛下,娘娘,柴家和榮家有送東西進宮。”門外有內官稟告道。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笑道:“嗯!兩家都挺快的!陛下,那直接送到枋兒那兒?”
皇帝轉念一想,看向一旁的大內官,道:“最近徐侯麾下軍中,有個要報功的尉校,叫什么來著?”
“回陛下,那尉校姓花名榮。”
“對對,就是這個!徐家五郎他算舉薦有功,看著賞賜些東西,和枋兒的一起送去。”
大內官趕忙應是。
南講堂巷,
榮家,
回雪院,
主屋廳堂正中的門扇大開,門內立著一面一人多高的半透明屏風。
一位穿著體面帶著金飾的婆子微微躬身站在屏風外,
屏風內,
女使凝香雙手捧著一匹輕薄的料子站在榮飛燕身旁,道:“姑娘,您看這匹如何?”
一旁的細步上前,將料子展開了一些。
榮飛燕瞧了幾眼,點頭道:“不錯!這樣的拿上一匹。”
凝香應是后,捧著料子去到屏風外說話。
說完后,凝香正想捧著另一匹料子過來的時候,卻看到榮飛燕朝她擺了擺手。
凝香趕忙轉身,同屏風外的婆子道:“今日我家就要這些了!”
“哎!小婦人多謝姑娘照顧我家生意!”
“管事客氣了!凝香,去送送。”
“是,姑娘。”
很快,
婆子和屏風都消失在了門口。
凝香送完人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兩條披帛進了屋子。
一眼看去,發現榮飛燕已經不在廳堂中。
朝一旁走了幾步后,凝香透過珠簾,看到了坐在側間桌后,單手撐腮正在發呆的自家姑娘。
凝香張口欲言,就看到端著大口帶柄茶杯過來的細步,朝她搖了搖頭。
凝香趕忙閉嘴,繼續朝側間走了幾步,幫著細步撩開珠簾進了側間。
撩開珠簾的碰撞聲,讓發呆的榮飛燕轉頭看了過來。
凝香舉了舉手里的披帛,笑道:“姑娘,那女管事離開前,強塞給我的,說是店里新品,讓咱們幫著看看。”
榮飛燕伸手接過看了起來。
一旁放下茶杯的細步,撇嘴道:“這女管事倒是會取巧。去了別家,還不知道怎么說呢!”
“只一句咱們家也要了兩條披帛,在她們嘴里就能說出花兒來!不知道能多賣多少東西!”
榮飛燕看了眼細步,笑著搖頭:“哪會這樣?”
凝香趕忙道:“姑娘,怎么不會?!奴婢聽說,京中富戶家的姑娘,只要聽說咱家買了什么東西,就沒有不趕著買的。”
細步瞪了眼凝香,道:“你知道這些,還要那女管事的東西?”
凝香看著微笑的榮飛燕:“我,我這不是瞧著東西不錯么,不要白不要!”
榮飛燕笑著搖頭道:“瞧著東西很好,以后出去了,你倆披著就是了。”
“謝姑娘!”凝香趕忙笑著福了一禮。
細步則抿著嘴接過榮飛燕遞過來的披帛,瞧了幾眼后,有些不好意思連連點頭。
“姑娘,您方才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彩索的事情啊?”凝香摸著懷里的披帛問道。
榮飛燕抬了下眉毛,笑容緩緩消失,深呼吸過后沒有說話。
“姑娘,您的編百索的手藝那么好,肯定會被殿下選中的。”凝香勸道。
“可是,其他家的貴女們,也都有高明的女師父教,哪個又會差了去。”榮飛燕道。
說著,榮飛燕端起瓷杯喝了口飲子。
“噗嗤。”
看著單手端著帶柄瓷杯喝水,有些失了儀態的榮飛燕,細步一下笑出了聲。
察覺到細步視線的榮飛燕,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和徐載靖使用的茶杯極為相似的杯子,嗔怪道:“細步,你笑什么!”
細步趕忙笑著搖頭:“姑娘,奴婢沒.沒笑!”
“嗒。”瓷杯被放了桌上。
榮飛燕站起身,嗔怪著伸手去扭細步的臉頰,道:“還說!”
拿著披帛的細步,雙手捂住臉頰,告饒道:“姑娘,奴婢不說了!就是”
榮飛燕停下動作:“就是什么?”
“就是.哪怕咱家東西送到徐家了,咱們也沒法知道呀!您又何必多思所想呢!”細步急聲說道。
看著愣住的榮飛燕,細步繼續道:“再說了姑娘,咱們又不是沒送過東西給徐五公子用。”
榮飛燕坐回椅子,看向一邊,道:“我,我哪有送過?”
細步和凝香憋著笑,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之前徐載靖去白高,她們姑娘可也是‘匿名’寄過東西的。
榮飛燕側著頭,一側烏黑靚麗的發絲下,是輪廓柔美的耳朵,耳垂玲瓏圓潤,再往下是白皙修長的脖頸。
看著睫毛眨呀眨的自家姑娘側顏,凝香甩了甩腦袋,從沉迷中醒了過來,道:“姑娘,其實也有辦法知道,東西有沒有送到徐家。”
側頭的榮飛燕耳朵可愛的動了下。
“說說看。”
榮飛燕貌似在看一旁的書畫說道。
細步道:“姑娘,凝香的意思,就是找公子唄。公子和徐家五郎一向交好。”
細步和凝香預想的,自家姑娘高興的跳起來場景沒有發生。
榮飛燕只是有些懊惱的用雙手蒙住了臉,悶聲悶氣的說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酉時初刻(下午五點)
太陽西斜,
天光尚亮,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前來送賞賜的內官已經離開。
后院徐載靖私庫門前,云想和花想帶著婆子站在那里,一行人手中,都或捧或抬了不少東西,那是徐載靖‘舉薦有功’的賞賜。
徐載靖院兒,
書房中,
青草捧著托盤站在一旁,托盤上擺著兩個用料考究的錦囊。
已經洗干凈手和胳膊的徐載靖,站在青草身前,正在用帕子擦著雙手和手腕。
擦干后,
徐載靖坐到了桌后的椅子上,伸出手道:“來吧。”
青草笑著將托盤放到桌上,伸手拿起一個錦囊后拆開,取出里面的五彩百索后,細心的將其系在徐載靖手腕上。
看著這條百索用料極好,顏色彩若云霞,其中還有被編進去的金絲,寶石,青草情不自禁的嘆道:“哇,公子,這條百索好好看!瞧著就好值錢啊!”
徐載靖笑著將手腕舉到眼前看了看:“宮里的東西,哪有不值錢的!”
青草點頭:“公子說的是。”
離得近了,徐載靖能聞到百索正散發出淡淡的熏香味道。
‘想是什么驅蚊蟲的香吧’徐載靖暗自心道。
另一條百索同樣材質非凡,細密的金色絲線還編出了‘福壽康寧’四個字。
“公子,這個編的更加細密,字的寓意好,也值錢。”青草幫徐載靖系好百索后,端著徐載靖的手腕說道。
徐載靖笑著點了下頭。
隨后,在徐載靖驚訝的眼神中,青草將最后系上的百索,朝她的鼻子湊了湊,疑惑道:“公子,按說都是宮里的東西,熏香一樣才對啊!”
“怎么奴婢聞著,這兩條百索的香味有些不同呢?”
徐載靖收回胳膊,聞了聞點頭道:“還真是!許是不同的匠人編的?”
青草點了點頭后,端起托盤朝外走去。
“咔。”
一陣輕響,書房門被關上。
徐載靖則轉了轉自己的兩個手腕,看著上面的幾條百索,有些無奈挑了下眉毛。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后,徐載靖將椅子拖到窗邊,正準備挑本書看的時候。
“咔。”
書房門又被推開了。
徐載靖轉頭看去,看著房門口面色有些異樣的青草,道:“怎么了這是?”
說著話,徐載靖視線下移,看到了青草手里拿著的兩個錦囊。
青草反身關上門后,快步朝徐載靖走來。
從徐載靖身邊的窗戶朝外看了看后,青草動作麻利的將手心里的兩張紙條漏了出來:“公子,你看。方才我,我想翻洗一下放好的時候,發現的。”
徐載靖一臉疑惑的拿起紙條,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猛地瞪大了。
原因無他,兩張紙條上各寫了一個字,一個‘榮’,一個‘柴’
“公,公子,這,這是什么意思啊?”青草有些結巴的低聲問道:“不會是榮家和柴家姑娘編的吧?”
徐載靖有些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沒有說話。
“公子,這.這些是宮宮里賞賜的東西,是誰把紙條塞進去的呀!”青草一臉問號的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
徐載靖將紙條夾進手中的書本中,無奈道:“還能有誰。”
趙枋的字跡,徐載靖自是認得的。
說話的時候,徐載靖腦中已經想到了一個畫面:趙枋一臉期待的在紙條上寫著字,然后壞笑著將其放進錦囊中。
青草眼睛轉了轉,心中有了猜想,畢竟是以趙枋的名義賞賜下來的,于是青草低聲遲疑道:“公子,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啊?”
徐載靖合上書本,眼中滿是思緒的朝外看去,語氣不確定的說道:“許是,太子妃已經定下,殿下在催我找個大娘子?”
青草看著徐載靖道:“公子,真是這樣么.這婚姻大事,不該是夫人她老人家操心么?再往上想想,皇后娘娘視您為子侄,也可能會關心一二。”
徐載靖低頭看了眼兩只手腕上的百索,又側頭看了眼青草。
跟隨徐載靖多年的青草,和自家公子也算有些默契。
看懂徐載靖眼神意思的青草,有些為難的抿著嘴,道:“奴婢覺著兩位貴女都很好!要是公子您.您能都娶回家,那就好了!”
徐載靖將手里的書本一卷,輕輕的拍了一下青草的發髻,道:“你想的倒挺美,都是高門大戶家的嫡女,想要都娶回家,怎么可能?!”
青草摸了摸自己被拍到的發髻,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徐載靖,道:“公子,你又沒問過,怎么知道不可能?”
“啪!”
這次徐載靖用了些力氣。
“哎喲!”
青草捂著被打疼的腦袋,哀怨的看著徐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