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十七分,金陵奧體中心演唱會現場。
舞臺追光燈掃過觀眾席的剎那,張靜儀條件反射舉起應援手幅遮擋,卻被江傾輕輕按下。
“別動。”
他側身擋住大半鏡頭,食指比了個噤聲手勢。
“汪臺長要開始控場了。”
女孩快速鎮定下來,看著身前的背影莫名安心。
聽見芳芳還在后排小聲喚他,頭也不回地朝身后擺了擺手。
小助理見狀無奈鼓起嘴。
她算是看出來,自家這小祖宗心思早就飛跑了。
大屏幕上江傾幾人的身影一晃而過,汪蘇龍抱著吉他快步走向延伸臺,皮鞋踩得舞臺砰砰作響。
“朋友們!看到觀眾席這幾位老熟人沒?”
六萬道目光齊刷刷轉向A區第三排。
張靜儀感覺后頸汗毛都豎了起來,猛地攥緊手中的熒光棒。
郭麒鱗幾人倒是非常放松,不停揮手朝四周打招呼。
汪蘇龍用話筒指向江傾。
“這位可是咱們科技圈頂流江神!”
“眾所周知的科技圈第一帥!”
“降維打擊賽道第一人!”
他介紹的激情澎湃,現場歌迷情緒被他調動地哐哐往上漲。
江傾見狀不禁咧了咧嘴。
果然,人在自己的主場就是揮灑自如。
正想著,汪蘇龍突然跳下舞臺,抓著他胳膊就往臺上拽。
“來來來,桃花塢播出后誰不知道你江神的唱功,今天可讓我逮著你了!”
觀眾席爆發出起哄聲,前排女歌迷們激動得直跺腳。
郭麒鱗看熱鬧不嫌事大,扯著嗓子起哄。
“老江來首小星星!”
“唱有點甜!”
李雪芹把應援棒敲得啪啪響。
“剛不還研究歌詞呢么!”
張靜儀本來還在跟著起哄,聞言瞬間臉熱的埋下頭。
江傾被汪蘇龍半推半拉帶到聚光燈下,抬手理了理被扯歪的衣領,對著立麥輕笑。
“汪臺這現場抓壯丁,不會是想省下出場費吧?”
“這都讓你發現了!沒錯,就是這樣!”
汪蘇龍把備用話筒塞進他手里。
“趕緊的,再磨蹭保安該來清場了。”
觀眾席突然整齊劃一地喊“來一首”,聲浪震得舞臺地板都在顫動。
“行,那就唱一首,待會汪臺別嫌我喧賓得主就好。”
江傾舉著話筒朝汪蘇龍打趣。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汪蘇龍擺了擺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
之前他就因為助唱嘉賓因為表現太好被調侃過,歌迷都懂這個梗。
當然,都是彼此間的玩笑。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獻丑了。”
江傾面向觀眾席攤開雙手。
“江神加油!”
“再來首青花!”
“在龍龍演唱會,肯定要唱他的歌啊!”
“有道理!”
現場立馬響起熱烈的回應聲,歌迷們表現得興奮不已。
畢竟汪蘇龍的演唱會以后還會有很多場,但江傾上臺唱歌的機會可不多見。
更別說前幾天無問科技大出風頭的余熱尚在,大家眼下對江傾正是好奇的時候。
張靜儀望著臺上從容調試話筒架的男人,忽然想起橫店拍戲時見過的古董鐘擺。
越是緊要關頭,越是走得四平八穩。
“大家想聽什么?”
江傾單手解開襯衫第一粒紐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
臺下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萬有引力!”
“耿!”
“銀河漫游!”
“不分手的戀愛!”
響徹全場地呼喊聲混雜著口哨在穹頂下回蕩,觀眾席儼然變成大型點歌現場。
張靜儀扒著前排椅背踮起腳尖,看見江傾低頭和鍵盤老師說了句什么。
他似乎往自己這邊看了眼?
前奏響起的瞬間,她瞳孔微微放大——居然是“年輪”?
這是她上周剛在微博分享過的單曲循環。
“噓——”
江傾面向觀眾席,豎起食指抵在唇上,喧囂的場館像被按下暫停鍵。
他笑著表示感謝,轉身朝樂隊點頭,鋼琴流淌出的第一個音符就讓張靜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圓圈勾勒成指紋”
“印在我的嘴唇”
“回憶苦澀的吻痕”
“是樹根”
清冽嗓音混著若有似無的電流聲撞進耳膜,張靜儀突然理解為什么網友說江傾適合唱情歌。
他握話筒的姿勢還是跟清吧那晚一樣,每個轉音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春去秋來的茂盛”
“卻遮住了黃昏”
“寒夜剩我一個人”
“等清晨”
汪蘇龍不知什么時候摸到觀眾席,貓著腰和郭麒鱗幾人湊到一塊在臺下揮手,不時和周邊歌迷擊掌。
他朝李雪芹幾人挑眉,眼神示意后排的張靜儀。
“什么情況?”
“我唔知呀!”
“我們也是一頭霧水啊!”
“看著不太對勁反正!”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搖頭。
見幾人指望不上,汪蘇龍只好將注意力轉到臺上。
張靜儀盯著臺上連頭發絲都在發光的男人,喉頭發緊。
為什么選這首?
是因為自己嗎?
舞臺上突然炸開金色煙花,江傾在副歌部分轉身面向她所在的方位,尾音還懸在半空。
張靜儀藏在漁夫帽下的耳朵發燙,攥著熒光棒的手心全是汗。
剛才副歌轉音時江傾突然抬眸,隔著老遠準確捕捉到她的視線。
她可以肯定,他是在看自己。
“我要給你錄下來,省得你之后不承認。”
芳芳在后排小聲嘀咕,摸出手機偷拍自家藝人發紅的耳尖。
鼓點漸弱時,張靜儀借著調整帽檐的動作偷偷抬眼。
舞臺上的男人正單手扶著立麥架長身而立,后頸被追光燈照得發亮,白襯衫透出肩胛骨的輪廓,與她記憶中后海清吧那晚的身影逐漸重迭。
“當所有指紋都成年輪……”
江傾轉身走向舞臺右側,修長手指劃過鋼琴的黑白琴鍵帶起一串顫音。
“老江這嗓子都能出道了!”
郭麒鱗撞了下李雪芹肩膀。
“你瞧老江往十點鐘方向瞥第七次了。”
兩人順著方向看去,只見張靜儀正揮舞著熒光棒,帽檐嚴實地遮住大半張臉。
“我賭五毛他在看張靜儀!”
辣目羊子捅了捅汪蘇龍。
“你剛拽他上臺時,老江往那邊瞄了三次。”
“所以他倆到底啥情況?”
汪蘇龍瞇起眼睛,看到張靜儀正把手里的熒光棒擺成箭頭形狀。
他突然想到江傾那些緋聞,恍然意識到他已經不再是錄制桃花塢那會的江傾。
嘖……
舞臺上方,江傾的演唱還在繼續。
張靜儀看著他在光影里浮沉的側臉,想起鷺島那晚在海灘上,月光好像也是這樣一直追著他移動。
此時真實的觸感順著歌聲漫上來,她無意識地蜷起腳趾。
前排女生突然集體起立,揮舞的熒光棒擋住她的視線。
等燈光重新聚焦,臺上的江傾已經走到延伸臺盡頭。
“要命了”
張靜儀聽到旁邊女生倒抽冷氣。
“人怎么能這么帥還這么會唱!”
“就是……”
女孩望著臺上那道身影小聲嘀咕。
臺上,江傾已經回到立麥前架上麥克風,金屬震顫聲隨鼓點蔓延至場館每個角落。
“世間最毒的仇恨——”
“是有緣卻無分!”
六萬人跟唱的聲浪掀翻穹頂,熒光棒匯成藍色海洋劇烈翻涌。
汪蘇龍扒著前排椅背直跺腳。
“這到底是誰的演唱會啊!”
李雪芹笑得前仰后合,把印著汪蘇龍頭像的應援手幅倒過來揮舞。
張靜儀逐漸變得興奮,小臉漲的通紅,跟著其他歌迷一起站起來揮舞熒光棒,看得她身后的芳芳眼皮直跳。
完了呀!
這波鐵定要上熱搜!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江傾將話筒對準觀眾席。
張靜儀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混在轟鳴里,像顆滾進熔巖的雪粒。
大提琴聲陡然加入,江傾握著立麥架向后仰倒,修長手臂劃出漂亮弧度,爆起的青筋呈現在身后大屏幕中,令現場歌迷徹底陷入瘋狂!
“江神!江神!”
郭麒鱗扯著辣目羊子蹦上座椅,兩人舉著手機電筒瘋狂搖晃。
安保人員剛要制止,汪蘇龍已經躥過去摟住他們肩膀。
“拍清楚點,回頭記得發我原圖!”
當最后一句“可惜從沒人陪我演這劇本”的余韻還在穹頂盤旋時,江傾抬手摘掉耳返。
汗水順著下頜不停往下滴,他笑著把話筒塞回支架。
“再唱下去汪臺可得跟我收費了。”
“安可!安可!安可!”
聲浪震得舞臺燈光都在搖晃,控臺老師默默把返送音量調低兩格。
汪蘇龍扒著舞臺邊緣往上躥。
“老江你把我歌迷都拐跑了!”
話沒說完觀眾席突然飛來根熒光棒與他擦肩而過,他一臉震驚的回過頭,引得全場笑聲一片。
江傾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藍色熒光棒,朝著A區第三排隨意一揮。
張靜儀看著那道藍色弧線朝自己飛來,慌忙伸手去接,漁夫帽卻被撞得歪斜。
江傾眼尾一挑,見女孩慌亂的模樣暗自發笑。
此刻觀眾席已自發組織起人浪,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六萬人齊聲高喊“江傾”的聲波勾得場外未能入場的歌迷們心癢難耐。
這是咋啦?
怎么都在喊江傾?
“差不多得了啊!”
汪蘇龍舉著話筒哀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這是我的演唱會!”
江傾抓起備用話筒沖觀眾席挑眉,唇邊勾起一抹壞笑。
“要不讓汪臺給大家跳個女團舞?”
“江傾!你!”
汪蘇龍拿著話筒作勢欲砸。
在震耳欲聾的起哄聲中,江傾灑然一笑,利落地翻身躍下舞臺。
張靜儀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突然被興奮的人群擠得向前撲去。
溫熱手掌穩穩托住她手肘,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江傾側身擋住洶涌人潮,低頭時呼吸掃過她滾燙的耳尖。
“怎么這么不小心?”
“還不是怪我們江博士太有魅力,看看這動靜。”
女孩抬起眼眸,表情嗔怪。
這時,“一笑傾城”的前奏聲在場館內炸響,將歌迷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兩人趁機回到座位。
經過剛剛這么一趴,已經沒人再關心江傾張靜儀兩人之間的八卦。
玩笑歸玩笑,能來到現場的都是汪蘇龍的歌迷,心思肯定都在他身上。
“江傾。”
江傾還在調整呼吸,忽然聽到耳畔傳來女孩的呼喚聲。
周圍太吵,所以張靜儀湊的很近,近到他能聞見她嘴里清涼的薄荷香氣。
“怎么?”
他側過臉時正對上她的眼睛。
“這首歌……”
“你不是上周剛發過?”
江傾笑著打斷她。
“哦~”
女孩輕輕點頭,拖長了尾音。
“唱的不錯。”
“多謝張老師夸獎。”
兩人相視一笑,瞳孔里倒映著彼此。
旋即,張靜儀若無其事地退回座位,目光轉向臺上輕輕揮動熒光棒。
江傾見狀也轉過身子,目光投注到臺上。
然而撲通撲通的心跳,卻讓張靜儀根本平靜不下來。
偷瞄著江傾側臉,她腦海中倏地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起,像是一簇小火苗被風裹挾,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