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大校區內。
陳嘟靈那句“提神醒腦”略帶調侃的尾音還沒完全落下，片場氣氛已經微妙地拐了個彎。
笑聲里，張靜儀跺著腳嬌嗔。
“嘟嘟！你故意的！”
女孩臉上飛起的紅暈一半是羞惱于麻薯梗，另一半則是因為江傾那句帶著無奈笑意的“陳老師還真是……有心了”。
這話聽起來怎么都像是對陳嘟靈這精準“投彈”的縱容，哼！
“哎呀靜儀，好東西要分享嘛。”
陳嘟靈笑容不變，拎著那袋格外醒目的“詹記”紙袋，踩著輕快的步子穿過人群走到張靜儀面前把袋子塞進她手里。
“喏，這可是特意給你帶的，知道你愛吃。”
張靜儀抱著紙袋，看著陳嘟靈近在咫尺的笑臉，那點小脾氣像被戳破的氣球噗嗤一下泄了氣，只剩下哭笑不得。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紙袋小聲碎碎念。
“我現在看見芋泥就飽了……”
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抱緊了袋子。
趙志韋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江傾和兩個女生之間來回打轉，眼神里透著滿滿地八卦。
整個劇組誰不知道江傾跟張靜儀的關系有多曖昧，眼神拉絲這種就不說了，前腳他們剛在汪蘇龍演唱會同框，后腳本來已經定下的男主角陳飛羽就出了問題，而且還是自曝的，再結合江傾業界公認的技術水平，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這可以說是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江傾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張靜儀才接的這部戲。
可眼前這位陳嘟靈同樣不一般，不僅和江傾是舊識，還頂著個“疑似白月光”的光環，更微妙的是，她跟張靜儀看起來……熟稔得很？
就在大家屏息凝神，預備看一場暗流涌動的情敵交鋒時，陳嘟靈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張靜儀胳膊。
而張靜儀也順勢靠過去，下巴還親昵地在陳嘟靈肩頭蹭了下，嬌聲嬌氣地抱怨。
“嘟嘟，你太壞了！專挑我痛處戳！”
這動作行云流水，親密無間，看得曾可尼等人下巴差點掉下來。
“哇哦……”
曾可妮小聲驚嘆，和崔雨新交換了一個“這是什么情況？”的眼神。
“現在姐也不叫了？”
陳嘟靈笑著捏了捏張靜儀的臉頰，覺得手感極好，跟之前一點也沒變。
“山下學堂那會兒一起啃劇本熬大夜的時候，你可是追著我喊嘟靈姐救命的，這么快就忘了？”
她聲音中帶著懷念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向眾人點出了兩人相識的淵源。
張靜儀立刻皺起鼻子。
“哎呀，黑歷史別提嘛！那時候我多菜鳥啊！”
她晃了晃陳嘟靈胳膊，兩人相視而笑，眼神清澈坦蕩，沒有半分勉強或表演的痕跡。
那份熟稔和默契，是騙不了人的。
江傾站在一旁，看著這倆人“姐妹情深”的一幕，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他太清楚這兩個姑娘了。
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實際上卻非常理智，骨子里執拗得很。
一個有著自由又燦爛的有趣靈魂，但認定的事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她們此刻手挽手笑得像一對失散多年的姐妹花，與其說是不在意，不如說是一種無聲的宣戰，都認為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那個人。
和諧的表象下，是棋逢對手的自信。
因為了解對方，認可對方，卻又相信自己。
“好了好了。”
劉駿杰導演適時出聲，打破古怪的氛圍。
“陳老師來探班，大家別光站著看熱鬧，場務咖啡到了沒？趕緊分一分！給大家提提神！”
他特意加重了“提神”兩個字，引來又一陣哄笑。
很快，場務推來三輛應援餐車，濃郁的咖啡香瞬間驅散了剛才帶著甜膩芋泥味的尷尬氣氛。
“一點心意，大家辛苦了。”
陳嘟靈松開張靜儀，主動上前幫忙分發咖啡。
她動作麻利笑容得體，接過場務遞來的咖啡，再一一送到周圍工作人員和演員手里，嘴里還說著“辛苦了”、“謝謝照顧我們靜儀”之類的話，分寸感拿捏得極好，既不會過分熱絡顯得刻意，也不會疏離讓人覺得冷淡。
高知家庭的書卷氣和演員的親和力在她身上形成奇妙融合，令江傾一時有些移不開眼。
只是……
不是來探班我的嗎？
怎么現在我倒像是陪襯？
江傾猛的回過神，歪頭疑惑。
“謝謝嘟靈姐！”
這時，曾可尼接過陳嘟靈遞來的咖啡甜甜地朝她道謝，眼神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傳說中的“白月光”。
近距離看，陳嘟靈的氣質確實很獨特，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美艷，而是一種沉靜的、仿佛帶著墨香書卷氣的清雅，偏偏偶爾流露出的狡黠眼神又讓她整個人變得生動起來。
就比如剛剛給靜儀遞虎皮芋泥麻薯時，簡直像只邪惡的兔子。
趙志韋喝了一大口咖啡，滿足地哈了口氣，然后悄摸地湊到江傾身邊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嗯？”
江傾轉頭看他，等著下文。
他壓低聲音一陣擠眉弄眼。
“江老師，你是怎么做到讓她們這么和諧的？傳授點秘訣唄？”
他眼神在正給攝影師遞咖啡的陳嘟靈和抱著袋子跟陳嘟靈助理小聲說話的張靜儀之間來回瞟。
江傾瞥了他一眼。
“秘訣就是，少說話多做事，以及……”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袋虎皮芋泥麻薯。
“離某些投喂遠點。”
趙志韋被噎了下，隨即訕笑著走開。
陳嘟靈分了一圈，最后拿著兩杯咖啡走回來。
一杯遞給還在低頭研究那袋麻薯，似乎在琢磨怎么處理它的張靜儀。
“喏，靜儀你的美式，少糖。”
另一杯則直接遞到江傾面前，杯身上還用馬克筆潦草地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江傾垂眸看了眼那個有點幼稚的笑臉涂鴉，伸手接過。
指尖不可避免地與她短暫相觸，令他忽然想起了鷺島那晚濕潤的吻。
“江博士的，雙份濃縮，提神效果加倍。”
陳嘟靈眼眸彎彎地看著他，語氣自然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怕你昨晚沒睡好，今天拍戲沒精神。”
這話說得坦坦蕩蕩，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旁邊豎起耳朵偷聽的曾可尼幾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眼神瞬間變得八卦無比。
昨晚？
沒睡好？
信息量好大！
張靜儀立刻從麻薯袋子上抬起頭，眼神嗖地一下釘在江傾臉上，帶著毫不掩飾地審視和一點點“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解釋”的意味。
江傾握著那杯滾燙的雙份濃縮，清晰地感受到幾道灼熱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苦澀到極致的液體，才抬眼看向陳嘟靈，唇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陳老師觀察力還是這么敏銳，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恰到好處的無奈。
“昨晚只是在處理一個緊急的項目問題，跨國會議一直到凌晨三點才結束。”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也符合他的人設。
陳嘟靈也不糾纏，只是了然地“哦”了一聲。
她尾音拖得長長的，眼底閃過促狹的笑意，仿佛在說“我信你才怪”。
轉而看向張靜儀。
“靜儀，你今天還有幾場戲？”
張靜儀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嘰嘰喳喳地跟陳嘟靈抱怨起上午拍攝的細節和下午的場次安排。
兩人又湊到一起，頭挨著頭低聲說笑起來，剛才那點微妙的試探仿佛從未發生。
江傾看著她們再次挽在一起的手臂，又低頭看了看手里那杯畫著笑臉，苦得似乎能讓人靈魂出竅的雙份濃縮，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和諧的表象，分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兩個都認為自己會是贏家的聰明女生達成暫時的“互不侵犯條約”，意味著所有的“火力”最終都會精準地集中到他這個“獎品”身上。
果然，張靜儀和陳嘟靈嘀咕了一會兒，像是達成了什么共識，同時轉過頭看向他，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甜美又帶著點不懷好意的笑容。
“江傾。”
張靜儀率先開口，聲音清脆。
“嘟嘟難得來探班，晚上收工后我們一起去吃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家湘菜館怎么樣？我早就想去了！”
她眨巴著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陳嘟靈緊接著補充，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是啊，正好我也好久沒吃地道的湘菜了，你這位東道主怎么說？”
她直接把“東道主”的帽子扣了下來。
兩雙漂亮的眼睛，帶著同樣的期待和隱隱的“你敢拒絕試試”的威脅，目光牢牢鎖定著他。
趙志韋在旁邊看得直樂，對馬柯無聲地比口型。
“好刺激！”
馬柯同樣一臉興奮，跟他重重點頭。
現場吃瓜多有意思！
江傾迎著倆姑娘的目光，感覺比處理最復雜的算法模型壓力還大。
拒絕？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
答應？
那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沉默了兩秒，就在張靜儀嘴角開始往下撇，陳嘟靈眼里的笑意加深時，忽然抬手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和攝影師討論下一場鏡位，對這邊“暗潮洶涌”渾然不覺地導演劉駿杰。
“劉導。”
江傾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過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擾。
“靜儀和嘟嘟說要請我吃晚飯，盛情難卻，你看今晚……”
他故意沒說完，留了個意味深長的停頓。
劉駿杰聞聲轉過頭，看到江傾被倆姑娘一左一右“夾擊”的架勢，再看看她們臉上那“和善”的笑容，瞬間明白了什么。
他經驗何等老道，立刻拿起他的大喇叭。
“江老師今天恐怕不行，今晚要加拍李峋和朱韻圖書館通宵寫代碼那場重頭戲！所有人都要做好熬夜準備！陳老師不好意思，今天怕是要讓你等到很晚了，要不你先……”
“沒關系劉導。”
陳嘟靈立刻接口截斷他的話，笑容溫婉大方。
“我正好在旁邊看看，學習學習，好久沒看靜儀現場演戲了。”
她說著還拍了拍張靜儀肩膀。
張靜儀立刻挺直腰板看向劉駿杰。
“導演放心！保證都是一條過！”
說完，還偷偷朝江傾遞了個惡狠狠的小眼神。
江傾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對劉駿杰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他裝作沒看見張靜儀的眼神，晃了晃手里那杯雙份濃縮，唇角勾起一抹極其無辜又欠揍的弧度。
“看來今晚只能靠它續命了。”
說罷，轉過身步履從容地走向化妝間，將那兩道交織著不滿、好笑、走著瞧等復雜情緒的目光留在身后。
片場在執行導演的吆喝聲中重新運作起來，準備著下一場拍攝。
陳嘟靈環抱手臂，望著江傾消失在化妝間的背影，又看看身邊斗志昂揚準備去“飆戲”的張靜儀，唇角輕牽。
這頓飯，遲早是要吃的。
只是今晚嘛……
她倒要看看，江傾的“通宵代碼”能寫出什么花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