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雨的譚家菜飯局持續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江傾幾乎全程聽他在說，大部分時間都在品嘗菜肴。
席間龔雨依舊熱情不減，話題圍繞著奇異果未來的重點項目，試探與無問科技更深層次的合作可能性打轉。
江傾應對得體，既保持了必要的距離感，又沒讓場面冷下來。
他自己倒是沒所謂，但想到那幾個姑娘，還是做了下表面功夫。
畢竟，她們未來免不了要跟這些平臺打交道。
當車子終于駛離飯店，匯入京城的璀璨車流，江傾靠在后座，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高強度社交帶來的疲憊感并不比技術攻關輕松。
接下來的兩天，江傾再次一頭扎進小米科技園智能駕駛研發區那片熟悉的戰場。
核心算法框架雖已打通，但將理論模型轉化為能在復雜真實道路上穩定運行的工程系統，是另一場硬仗。
江傾帶著小米的工程師團隊，逐行優化代碼，反復調整參數，模擬各種極端場景的應對策略，會議室的白板寫滿又擦掉，咖啡消耗量驚人。
就在第三天上午，無問科技派駐小米聯合開發的項目組核心成員一行五人，準時抵達了科技園。
領頭的是江傾倚重的技術骨干，沉穩干練的趙啟明，同樣也是他科大的師兄。
簡單的歡迎儀式后，江傾立刻召集了雙方的核心人員開了個對接會。
會議室里，氣氛務實而高效。
“啟明，這是過去兩周我們所有的核心模型迭代記錄、路測數據，以及目前遇到的十七個關鍵cornercase清單。”
江傾將厚厚一迭資料推過去。
“小米這邊的技術棧和開發環境文檔，陳工稍后會同步給你。”
趙啟明迅速翻看，眼神專注。
“明白，江總。基礎框架和核心思路很清晰，我們的人會立刻上手熟悉環境，爭取三天內完全接棒。”
江傾點點頭，目光掃過兩邊團隊的成員。
“接下來的具體工程落地和優化，就交給你們了。小米這邊的硬件平臺和測試資源，全力配合。啟明總體負責技術協調，遇到實在啃不動的硬骨頭……”
他指著自己。
“隨時找我。”
“明白！”
兩邊團隊異口同聲，充滿了干勁。
看著趙啟明已經開始和小米方的技術負責人低聲交流細節，江傾知道，這里暫時可以放手了。
他悄然起身，離開了會議室，將空間完全留給了并肩作戰的工程師們。
剛回到臨時辦公室，手機響了起來，是景恬。
“喂？”
“忙完了嗎？”
景恬溫柔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劇組那邊催得緊，我下午就得飛橫店了。”
“嗯，這邊初步安排好了。”
江傾走到窗邊，望著科技園里步履匆匆的人流。
“幾點的飛機？我送你。”
“不用啦，你那邊也一堆事。助理開車送我過去就行。”
景恬體貼地拒絕他。
“對了，這房子你繼續住著吧，空著也是空著，離你工作的地方也近，方便。”
江傾沉吟了一下。
景恬的提議不錯，但他想了想，總住在景恬這里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恬恬。”
他聲音溫和的喚了她一聲。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打算在京城置辦個落腳點，方便些。”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隨即傳來景恬了然的笑聲，帶著點調侃。
“哦？江總這是打算在京城安個家啦？行，有道理，是該有個自己的地方。”
“嗯，一路順風，到了報個平安。”
“知道啦，你也別太累。”
景恬叮囑了一句，然后掛斷電話。
放下手機，江傾立刻撥通了陳鐸的電話。
“陳鐸，幫我看看京城核心地段，適合自住的大平層和私密性好點的獨棟別墅房源信息，整理一下發我，要求拎包入住，裝修風格簡約或新中式優先。”
“明白，江總。我馬上篩選。”
陳鐸的回應干脆利落。
掛了電話，江傾又撥給了江楠。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背景音有點嘈雜。
“哥？我正上課呢！”
江楠壓低的聲音傳來。
“下午有課沒？沒課的話，陪我去看個房子。”
江傾開門見山。
“看房子？！”
江楠的聲音瞬間拔高，隨即又趕緊壓低。
“你要在京城買房？哇！終于開竅啦？等著！我馬上溜出來！水木西門見！”
不等江傾回答，電話就被掛斷了。
江傾失笑，這丫頭，風風火火的性子一點沒變。
一個小時后，水木大學西門，江楠像只輕盈的蝴蝶般飛撲過來。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背著一個帆布書包，素面朝天，長發扎成利落的馬尾，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哥！快說快說！預算多少？想買哪個區？多大面積？”
她一上車就迫不及待地追問，眼睛亮晶晶的。
“預算沒上限，看中再說。陳鐸整理了幾個盤，先去看看。”
江傾啟動車子。
“得嘞！包在我身上！”
江楠立刻掏出手機，手指翻飛。
“信息發我，我先查查這幾個樓盤的開發商資質、過往物業評價、周邊配套規劃……哦對了，還得看容積率和綠化率！學區雖然咱暫時用不上，但也是保值要素……”
江傾看著她這興奮的樣子，不禁搖頭失笑。
接下來的看房之旅，江楠徹底化身成了“江總御用置業顧問兼首席挑刺官”。
第一站是位于朝陽公園附近的一個高端大平層。
穿著考究的中介熱情洋溢地介紹著270度的無敵景觀、進口衛浴品牌、智能家居系統……
“請問。”
江楠突然打斷他，指著樣板間的落地窗。
“你們這玻璃用的是哪個品牌哪個系列的？LowE參數是多少？K值能達到多少？隔音性能有具體分貝測試報告嗎？京城的霧霾天，外窗的密封性至關重要。”
中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額角隱隱冒汗。
“這個……具體技術參數我需要查一下資料……”
“還有。”
江楠走到新風系統的出風口。
“新風系統的過濾等級是H幾？是民用最高級嗎？熱交換效率是多少？耗電量呢？濾芯更換周期和成本麻煩提供一下清單。”
她轉頭看向江傾。
“哥，空氣質量直接影響健康，特別是你這種經常熬夜的。”
江傾忍著笑，點點頭。
“嗯，有道理。”
中介手忙腳亂地翻著資料夾，笑容有點掛不住。
他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
第二站，東三環某頂級高端住宅區。
中介重點強調圈層和私密性。
江楠站在開闊的客廳中央，環顧四周。
“層高確實不錯。不過，承重墻的位置分布圖能看看嗎？這面墻后面是鄰居家吧？墻體隔音做過專業檢測嗎？分戶樓板的撞擊隔聲量達標了嗎？我可不想晚上聽到樓上掉個勺子都一清二楚。”
中介擦著汗。
“小姐，我們這個項目定位高端，隔音材料都是頂級的……”
“頂級也需要數據支撐。”
江楠毫不客氣。
“另外，物業費包含哪些具體服務項目？公共能耗分攤的計算方式是什么？備用發電機的功率和可持續供電時間？安保系統是自建還是外包？監控覆蓋率和存儲時長？”
中介：“……”
他開始懷疑人生。
一下午馬不停蹄，連看了五六套頂級大平層。
江楠火力全開，從建筑結構、建材參數、機電系統、智能化集成、物業服務條款、甚至風水朝向都問了個底朝天。
原本信心滿滿的王牌銷售，最后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回答問題磕磕巴巴，看江楠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江傾大部分時間只是安靜地聽著，觀察著房子的格局、采光、視野和細節做工，偶爾在江楠問出特別刁鉆的問題時，為中介默哀一下。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了位于朝陽公園西側的泛海世家。
看的是一套位于高區的現房，350平米。
推門而入，江傾眼前便是一亮。
開闊的客廳連接著大尺幅的落地窗，夕陽的金輝毫無遮擋地灑滿整個空間。
裝修是極簡的現代風格，線條干凈利落，以高級灰、米白和原木色為主基調，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
開放式廚房配備了頂級的Miele廚電，主臥套房寬敞明亮，衣帽間和衛浴的布局合理且人性化。
“哥，這個好！”
江楠也難得地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空間感足，視野無敵，裝修風格也符合你的審美，看著就清爽。我查過了，泛海的物業在京城口碑是頂級的，用料也扎實。”
她湊近仔細檢查了門窗的五金件、地板的拼接縫、墻面的平整度，又跑去看了看水龍頭的水壓和下水速度，最后點點頭。
“嗯，這套硬裝過關，細節處理得不錯。”
江傾在房子里慢慢踱步，感受著空間的流動與窗外的城市景觀。
這里交通便利，鬧中取靜。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華燈初上的京城，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就這套吧。”
他轉身對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已經被江楠“拷問”得有些麻木的中介說道。
中介愣了一下，隨即狂喜。
“好的好的！江總您真有眼光！這套房子……”
“價格？”
江傾直接問道。
“呃……業主掛牌價是五千八百萬，不過……”
“五千五百萬，全款，一次性付清。”
江傾直截了當。
“如果可以，現在簽意向。”
中介倒吸一口涼氣，被這干脆利落的作風震住了。
隨即反應過來，他強壓住激動。
“江總爽快！我……我馬上聯系業主！應該沒問題！”
趁著中介打電話溝通的間隙，江傾看向江楠。
“給你也再這里買一套吧？”
江楠擺擺手，一臉嫌棄。
“我才不要呢！我在學校宿舍住得挺好，離圖書館近，跟同學也熱鬧。你這地方離水木那么遠，偶爾過來找你蹭飯或者避難的時候，給我留個能睡覺的客房就行啦！不過……”
她眼珠一轉，露出狡黠的笑容。
“客房的裝修和床品得按我的標準來！我要無敵舒適的！”
江傾莞爾，輕輕點頭。
“行，隨你折騰。”
很快，業主那邊爽快地同意了價格。
簽完初步的購房意向書，支付了定金，后續手續自然有陳鐸跟進處理。
走出泛海世家的大門，天色已完全黑透。
兄妹倆在附近找了家評價不錯的川菜館解決了晚飯。
席間，江楠嘰嘰喳喳地規劃著她未來“專屬客房”要放什么樣的懶人沙發、投影儀裝在哪里、甚至小冰箱里要常備什么零食，江傾含笑聽著，不時給她夾菜。
吃完飯，江傾開車將江楠送回水木大學。
看著妹妹活力十足地跳下車，沖他揮手告別然后跑進燈火通明的校園，他才調轉車頭。
他沒有回景恬的房子，而是再次撥通了陳鐸的電話。
“陳鐸，現在去麗京那套獨棟看看。”
“現在？江總，天已經黑了……”
“嗯，就現在。白天人多眼雜，晚上看更清凈。”
江傾肯定道。
“好的，我馬上聯系中介，在別墅區門口等您。”
四十分鐘后，車子駛入了位于溫榆河畔的麗京別墅區。
這里綠化覆蓋率極高，道路寬闊安靜，一棟棟風格各異的別墅掩映在濃密的樹木之中，私密性極佳。
中介早已等候在約定的路口，還是白天那一個，開著電瓶車在前方引路。
車子最終停在一棟帶有獨立庭院的中式別墅前。
院墻高聳，黑漆大門透著莊重。
推開厚重的院門，精心打理過的中式庭院映入眼簾，小徑蜿蜒，假山點綴，幾株松樹在庭院燈下姿態蒼勁。
別墅主體建筑外觀是沉穩的新中式風格，青磚灰瓦，線條簡潔大氣。
進入室內，將近八百平的空間豁然開朗。
挑高的大廳，巨大的落地窗正對著后院的精致園林。
裝修風格延續了外立面的新中式格調，深色的實木家具、素雅的壁布、精致的木格柵隔斷，將傳統韻味與現代舒適完美融合。
空間規劃合理，動靜分區清晰，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不凡的品味，精良的工藝。
江傾在房子里緩緩走著，中介在一旁輕聲介紹著智能安防系統、地源熱泵、全屋凈水軟水等設施。
他尤其留意了臥室的布局和朝向，主臥套房擁有獨立的超大露臺，私密性絕佳，推開窗是靜謐的庭院和遠處的樹影。
這里足夠安靜，足夠私密，與市區的繁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價格？”
江傾看完最后一個房間，站在主臥的窗前，望著外面沉靜的夜色問道。
“業主報價是一億兩千五百萬……”
中介小心翼翼地報出數字。
“一億兩千萬。”
江傾轉過身，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同樣是全款。可以的話，現在簽合同。”
中介的心臟再次受到了沖擊。
他從業多年，見過不少豪客，但像眼前這位，看兩套房，總共不到一天時間，就豪擲近兩億，而且決策如此干脆利落的，實屬罕見。
“好的！江總！我立刻聯系業主！應該……應該沒問題！”
中介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合同簽得很順利。
當江傾在厚厚的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時，他知道，京城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窟”，算是初步落成了。
泛海世家那個在明處，而這里，則在暗處。
復雜的感情生活，需要足夠靈活的空間來周轉。
中介離開后，偌大的別墅里只剩下江傾一個人。
新中式的裝修在夜晚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靜謐典雅。
他獨自走上二樓，來到主臥。
推開露臺的玻璃門，四月初微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帶著草木清新的氣息。
遠處城市的燈火如同星河在地平線上流淌，而這里，只有蟲鳴和風聲。
他靠在露臺的欄桿上，拿出手機，指尖在通訊錄里滑動，最終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撥通，聽筒里傳來“嘟……嘟……”的等待音。
幾秒鐘后，電話被接起，一道微微沙啞的熟悉聲音傳來，像羽毛輕輕搔過耳膜。
“喂？江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