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收刀而立,氣息平穩,仿佛剛才那場殺戮只是拂去塵埃。
他目光掃過滿地的“戰利品”。
那些半圣、大宗師境界的黑水玄蛇尸身,以及它們身上殘留的儲物法器,還有山谷中,因大戰而暴露出來的一些閃爍著靈光的礦石、靈草。
他毫不客氣,大手一揮。
渾沌真元化作無形巨手,將那些有價值的妖身材料,如堅韌的蛇皮、蘊含毒性的毒牙、部分精血、儲物法器和散落的靈材礦石,如同風卷殘云般盡數收取。
動作熟練而高效。
做完這一切,他抬眼看向那如山岳般的夔牛。
夔牛巨大的獨眼也正看著他,眼神復雜,有感激,有震撼,也有一絲殘留的警惕。
它低低地發出一聲蘊含著謝意的低沉吼聲,周身雷光緩緩收斂。
張遠微微頷首,并無攀談之意。
他心念微動,腳下混沌氣流托起身體,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血腥狼藉的山谷,仿佛從未出現過。
目的地怒巖峰,巨猿族祖地!
那里的“祖猿洞”古碑,或許藏著巨猿族血脈崛起的鑰匙,也是他布局洪荒的下一步。
而且,張遠答應過,要去為他們族群煉丹。
看著張遠離去,那夔牛目中閃過一絲神采。
它低低嘶鳴一聲,身外雷光閃爍,身形消失在原處。
怒巖峰。
張遠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怒巖峰頂。
如同融入山風的一抹墨色。
巨猿族少族長巖峰,早已率領族中最精銳的戰士,如同磐石般,肅立在通往祖猿洞的巨大石階前等候。
見到張遠,巖峰眼中爆發出難以抑制的激動與崇敬,立刻單膝跪地,甕聲道:“恭迎師尊!我等已經準備好,請師尊隨弟子前往祖猿洞。”
張遠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巖峰身后那些氣息雄渾、體魄驚人的巨猿戰士。
感受到他們體內因修習《鎮岳撼天拳》與《混元破山棍》而變得沉凝內斂的力量氣息,以及血脈深處隱隱的躁動。
一行人,沿著開鑿于山腹深處的古老通道蜿蜒下行。
通道兩側石壁上,鐫刻著巨猿族先祖狩獵、搏殺、祭祀的粗獷壁畫,彌漫著洪荒歲月的蒼茫氣息。
越往深處,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呼喚便越加強烈,空氣中似乎彌漫著無形的壓力。
終于,通道盡頭豁然開朗。
一個極其巨大的天然洞窟,出現在眼前。
洞窟中央,矗立著一面高逾十丈、通體黝黑、布滿了歲月風霜痕跡的殘破古碑。
碑身之上,刻滿了難以辨識的扭曲古文。
其核心處,一幅模糊卻極具神韻的圖案清晰可見。
一頭頂天立地的龐大古猿,筋肉虬結如龍,雙臂似能擎天,正做出一個搬山擲岳的狂暴姿態!
僅僅是注視,便讓人心生一股欲要撕裂蒼穹、撼動大地的原始沖動。
“師尊,這便是……”巖峰剛開口,卻被一聲低沉而充滿怒意的咆哮打斷!
“巖峰!你好大的膽子!”
只見三道如同鐵塔般的身影,自古碑陰影中大步踏出,氣勢沉凝如山岳。
為首一位須發灰白、氣息已達半圣巔峰的巨猿老者,手持一根沉重的玄鐵棍,眼神銳利如刀,狠狠盯著巖峰和張遠。
正是巨猿族中地位尊崇的守碑長老巖魁!
他身后兩位,亦是族中老牌強者。
“祖猿洞乃我族禁地,供奉先祖之靈!非祭祀大典,連族長都不得輕入!你竟敢帶一個外人到此?還是人族!”
巖魁聲如悶雷,在洞窟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深深的戒備。
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掃過張遠,充滿了審視與敵意。
其他兩位長老同樣面色不善,手中石棍緊握,氣機隱隱鎖定張遠。
巨猿族雖是一族,其實分住在周邊數百里方圓之地。
巖峰是少族長,卻并無管束其他地域巨猿族的權柄。
相反,守護祖碑的長老,無論是實力還是血脈傳承,都比其他族群強。
“魁長老!張遠師尊非是外人!他……”巖峰急切辯解,試圖說明張遠的高深莫測,和對巨猿族的恩情。
“住口!”巖魁厲聲打斷,玄鐵棍重重頓地,發出沉悶巨響,“他傳你功法,不過是想驅使你族為其效力!人族狡詐,豈會真心助我異族?”
“這祖碑蘊含我族血脈之秘,豈能容外人窺探!速速帶此人離開,否則,休怪老夫執行族規!”
他身后的兩位長老也上前一步,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涌來,令跟隨巖峰前來的年輕戰士們呼吸都感到困難。
圣境。
這是巨猿一族的底蘊。
巖峰臉色漲紅,雙拳緊握,血脈賁張。
一股不屈的戰意與對張遠的信任在胸中激蕩,正要不顧一切地反駁。
就在這劍拔弩張、氣氛緊繃到極致的剎那!
“聒噪。”
一個平靜到近乎漠然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壓下了洞窟內所有躁動的氣息與威壓。
是張遠。
他仿佛完全沒有看到攔路的巖魁三人,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面殘破的古碑之上。
那布滿歲月痕跡的碑文,和模糊的搬山古猿圖案,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流轉,識海深處。
“大道金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混沌真元化作無形的探針,深入碑文的每一道刻痕。
剎那間,在張遠的“眼中”,那看似雜亂無章的扭曲古文開始扭曲、重組、流淌,化作一道道蘊含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洪流!
那搬山古猿的模糊圖案,也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其體內仿佛有億萬星光亮起,勾勒出玄奧無比的力量運行軌跡!
一股源自混沌洪荒、狂野霸道、以力破萬法的古老真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碑文中蘇醒!
《混世魔猿經》!
這并非簡單的修煉法門,而是銘刻在巨猿族血脈源頭的血脈傳承圖譜,是力量的根源,是破滅枷鎖、返祖通神的鑰匙!
它被某種強大的禁制或歲月之力封存,非有通天徹地之能、非有契合血脈的混沌真意引導,根本無法解讀!
“原來如此。搬山之力,裂地之威,混世魔猿……這就是你們被蒙塵的根。”
張遠低聲自語,仿佛洞悉了萬古之秘。
他之前傳授的武道功法,已經為巨猿族打通了接受這份傳承的基礎,如同點燃了引信。
“裝神弄鬼!拿下!”
巖魁見張遠無視自己,反而對著古碑念念有詞,心中的怒火和不安達到頂點。
再也按捺不住,他一聲怒吼,手中玄鐵棍帶著崩山裂石之勢,率先朝張遠當頭砸下!
另外兩位長老也同時暴起,石棍卷起呼嘯的罡風,封死張遠的退路!
三股圣境的力量合擊,足以讓尋常圣境初階都為之色變!
巖峰目眥欲裂:“師尊小心!”
他怒吼著就要沖上去阻擋。
然而,張遠依舊背對著他們,仿佛對身后的致命攻擊毫無察覺。
就在三根巨棍即將臨體的瞬間!
張遠動了!
但不是閃避,不是格擋。
他僅僅是抬起了左手,快如閃電,卻又帶著一種掌控天地般的從容,輕輕按在了身旁因憤怒和擔憂而血脈沸騰、力量激蕩的巖峰頭頂!
“靜心,凝神,承接爾族本源!”
“轟——!”
隨著張遠低沉的話語,一股浩瀚如星海、古老如洪荒、霸道絕倫的力量洪流,夾雜著從古碑中解析出的《混世魔猿經》的完整真意與無數金色符文,如同九天銀河倒灌,順著張遠的手掌,轟然涌入巖峰的天靈!
“呃啊——!!!”
巖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如同兇獸覺醒般的痛苦又暢快的嘶吼!
他雙眼瞬間被刺目的金光充斥,周身肌肉如同吹氣般瘋狂膨脹隆起,根根毛發倒豎,由黑褐色瞬間染上了一層暗金光澤!
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條金色的小龍在游走奔騰!
一股比守碑長老巖魁強大十倍、兇戾百倍、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恐怖氣息,如同壓抑億萬年的火山,從巖峰體內轟然爆發!
“嗡——!”
實質般的氣浪,以巖峰為中心炸開!
巖魁三人的攻擊,距離張遠和巖峰還有三尺之遙,便被這狂暴的金色氣浪狠狠撞上!
“砰!”
“砰!”
“砰!”
三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
巖魁手中的玄鐵棍瞬間脫手飛出,狠狠嵌入遠處的石壁!
他和另外兩位長老,如同被狂奔的太古龍象正面撞中。
兩人口中鮮血狂噴,龐大的身軀完全不受控制,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洞窟石壁上,石壁都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三人跌落在地,筋骨欲裂,眼中充滿了無邊的駭然與難以置信!
一招未出,僅僅是被對方爆發的氣息震飛!
此刻的巖峰,身高已然暴漲至近三丈,宛如一尊剛剛蘇醒的金色魔神!
他體表流轉著暗金色的光澤,肌肉線條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美感,一股混混沌沌、破滅萬法的“混世”真意在他周身繚繞。
他緩緩睜開雙眼。
瞳孔深處是燃燒的金色火焰。
目光掃過驚駭欲絕的三位長老,和所有呆滯的巨猿戰士,如同神祇俯瞰凡塵。
“血脈……力量……這才是……我族真正的力量!”巖峰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嚴與明悟。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蘊含著無窮力量的金色巨掌,感受著體內奔涌的、遠超《鎮岳撼天拳》千百倍的《混世魔猿經》的偉力。
“孽障!你……你對我族圣物做了什么!你用了什么妖法!”
巖魁掙扎著爬起來,又驚又怒,指著張遠嘶吼,但聲音里已滿是恐懼。
“妖法?”巖峰一步踏出,整個祖猿洞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他冷冷盯著巖魁,聲音如金石交擊:“魁長老,你守護祖碑無數歲月,卻只知墨守陳規,將真正的先祖傳承拒之門外,令明珠蒙塵!若非師尊點化,我族血脈真諦,將永世沉淪!”
他猛地轉頭,看向另外兩位驚魂未定的長老,和那些年輕戰士,聲震洞窟:“爾等可看清楚了?這才是我巨猿族該有的力量!這才是我們血脈中沉睡的榮耀!”
“現在,還有誰質疑我師尊?還有誰想阻攔?”巖峰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金色長矛,掃過全場。
那源自血脈源頭的威壓,讓所有巨猿戰士,包括那兩位長老,都感到靈魂深處的顫栗和臣服,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甚至單膝跪地!
巖魁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因恐懼和巨大的認知沖擊而劇烈顫抖。
他看著眼前宛如神魔降世般的巖峰。
感受著那源自同源血脈,卻浩瀚如淵的壓迫感。
再看看那依舊平靜立于巖峰身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玄墨身影。
最后,目光落在那在巖峰氣息引動下,正隱隱發出共鳴嗡鳴、似乎有微弱金光流轉的古碑……
“噗通!”
守碑長老巖魁,這位巨猿族最頑固的守護者,雙膝一軟,對著那面祖猿古碑,更仿佛是對著張遠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他老淚縱橫,聲音嘶啞顫抖:
“祖碑……顯靈了……先祖……顯圣了!老朽……老朽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他這一跪,如同最后的信號。
洞窟內所有巨猿,無論長老還是戰士,再無半分猶豫,齊刷刷跪倒一片!
震天的呼喊響徹祖猿洞:
“拜謝道師!叩謝師尊恩典!”
巖峰感受著體內奔騰的《混世魔猿經》的力量,感受著血脈深處前所未有的悸動與完整,他轉身,對著張遠,以最虔誠的姿態,深深叩拜下去,聲音洪亮而堅定:
“弟子巖峰,叩謝師尊再造之恩!我巨猿一族,永世銘記師尊恩德!愿為師尊前驅,萬死不辭!”
張遠平靜地收回了按在巖峰頭頂的手。
他的面色平靜,眼神依舊深邃如淵。
他看了一眼跪伏滿地的巨猿,目光最終落在那面嗡鳴漸息、卻仿佛煥發了新生的古碑上,淡淡道:
“血脈枷鎖已開,前路在爾等腳下。好生修行,莫負此緣。煉丹之事,稍后進行。”
言罷,他不再看結果,轉身負手,仿佛剛才點化一族血脈、震懾群雄的并非是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他的身影在跪拜的巨猿群中,顯得越發的孤高與莫測。
祖猿洞內,只剩下巨猿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古碑那若有若無、仿佛回應般的余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