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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以殺心布局

  伍立偉怔怔的看著鄭翊。

  他沒想到將岑庵衍送來會有這樣的麻煩。

  “鄭秘書,那我……那我該怎么辦?”

  鄭翊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自己去想——”

  說罷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后又駐步扭頭,直愣愣的看著伍立偉。

  伍立偉垂首,不敢和鄭翊對視。

  鄭翊沉默一陣后,說:“我昨晚專門查了查你的信息——”

  本在垂首的伍立偉抬頭看著鄭翊,不明所以。

  鄭翊幽幽的說:

  “昨晚,區座一宿沒合眼,抽了一宿的煙。”

  “我想,是因為你的原故。”

  “我要是你,這輩子就不會出現在區座面前!”

  這段話才是鄭翊攔住伍立偉真正要說的話——她不可能說的太明白。

  伍立偉看著鄭翊的背影,第一時間并未將這句話琢磨透徹,但卻在心里非常的認同。

  為張長官添了這么多的麻煩,確確實實是對不起張長官。

  沉默了片刻后,伍立偉轉身走到了辦公室門前,接連深呼吸數次以后,才喊道:

  “報告。”

  “進——”

  辦公室內,張安平像往常一樣翻閱著文件,伍立偉進來后的第一時間他并未抬頭,直到二十多秒后忙完了手里的活才抬頭。

  他臉上沒出現多少的意外之色,可聲音不像伍立偉印象中的那般的冷冽:

  “你來了啊——坐。”

  伍立偉有些無措,并未在第一時間應聲坐下,而是囁喏著說:

  “張長官,對、對不起。”

  張安平深深的看了眼伍立偉:“我不喜歡聽這三個字——坐吧。”

  聽到張安平第二次的重復,伍立偉這才坐下,但卻坐立難安,仿佛屁股下面扎了刺似的。

  看著坐立難安的伍立偉,張安平笑了笑:

  “現在后悔了?”

  伍立偉搖頭:“不后悔——只是,給您添麻煩了。”

  他是真的不后悔。

  他為黨國流過血,參加了綁票的每一個人,都為黨國出生入死過。

  可到頭來,卻被一群蛀蟲還要在遣散費上下其手。

  若不是這群蛀蟲從中作梗,他們何至于被削減那么多的遣散費?

  意難平啊!

  深深的看了眼伍立偉,張安平突然問:“誰是真正的主謀?”

  伍立偉起身站立,卻不敢抬頭跟張安平對視,而是用沉默回應張安平的問話。

  張安平手指輕敲桌面,敲擊聲如馬蹄聲一般扣動心弦,伍立偉的腦袋埋的更低了,但卻一直沒有出聲。

  “兩萬美元。”

  張安平敲擊桌面的動作驟止:

  “岑痷衍,帶給我。”

  “那幫蛀蟲,交給我。”

  “我保你們一條生路。”

  兩沓美元出現在了辦公桌上。

  100面額的美元此時被喚作百元老頭票——此時流通的美元面額,以小額面額為主,100的面額不止是極其罕見。

  這是很容易讓人晃瞎眼的兩沓錢,卻并未讓伍立偉失態,他輕聲道:

  “張長官,岑痷衍要是送過來,您……是不是會很難做?”

  “那是我的事——人,可以帶過來吧!”

  伍立偉看著張安平,沒有從張安平的神色中看到猶豫后,終于做出回答:“可以。”

  “我等你。”

  說罷,張安平便探出手看了眼時間,終結談話的態度很明確。

  伍立偉上前將錢帶上后識趣的告辭離開。

  張安平將翻閱的情報丟到了桌面上,目光變得深邃。

  鄭翊,已經隱晦的提醒了伍立偉,現在就看伍立偉能不能意識到自己的殺心了。

  他的這番布局,明面上的結果有兩個:

  1、伍立偉意識到自己的殺心,直接殺了老岑并釋放被綁架的饕餮們后拿錢跑路。

  2、伍立偉即便意識到自己的殺心,也會固執的將人送回來——哪怕他意識到自己的殺心。

  這是明面上的兩個可能。

  而這,也是張安平能夠利用到鄭翊的原因,鄭翊是不會背叛張安平、不會背叛保密局的,但讓她以張安平的利益為重,暗示伍立偉滅口老岑而跑路,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背叛。

  所以很輕易的就能達成。

  真正的難題是如何在明面上兩個可能的情況下,將自己真正的意志貫徹呢?

  張安平選擇了金錢為武器。

  兩萬美元,便是張安平挖的坑。

  兩萬美元,終究是一筆不菲的絕財富,尤其是百元老頭票。

  而所謂的交易,往往是先付一成到三成的定金,在交易的時候再給尾款——伍立偉可能意識不到自己的殺心,但這個綁匪集團真正的幕后之人,一定會通過對伍立偉的詢問意識到自己的殺心。

  那么,他怎么選?

  而且,這里面還涉及到了一個信任的問題:

  伍立偉肯定說這兩萬美元是全部的款項,但幕后黑手會相信嗎?

  若是他能輕易的相信,就不會在明面上推出伍立偉了。

  伍立偉面對自己都不愿意松口,說明他是一個極其義氣的人,但幕后的黑手,他有這樣的義氣嗎?

  如果有,他就不會選擇推出伍立偉。

  伍立偉得知自己起了殺心,最聰明的辦法莫過于直接滅口老岑,但幕后黑手絕對會死保,因為他要剩下的尾款。

  不僅是尾款,既然岑痷衍是他張安平的麻煩,那么,將岑痷衍賣給唐宗呢?賣給毛仁鳳呢?

  幕后黑手的貪心張安平已經見過了,在對方痛失了巨額的財富后,有機會彌補,對方會輕易的錯過嗎?

  但伍立偉是個講義氣的人,他要么殺了老岑,要么會把老岑送回來,絕對不會同意將岑痷衍賣給張安平的對手!

  前有尾款的心結,后有涉及到利益的沖突,幕后黑手和伍立偉,一定會對立起來。

  而以利益為樞紐的綁匪集團,在二者對立的情況下,起沖突的概率是必然的。

  伍立偉能被幕后黑手選中,必然看中的是他的號召力,這足以證明伍立偉在綁匪集團中擁有相當的勢力——但幕后黑手必然有可以和伍立偉相抗衡的力量,否則他也不敢讓伍立偉成為明面上的負責人。

  旗鼓相當下,亂,是必然的。

  而亂了,才有機會下手。

  伍立偉還真的沒有意識到張安平的殺心,或者說,他太信任張長官了,根本想不到護著他們的張長官會起殺心。

  但他不信任保密局的其他人,尤其是陰沉沉的王天風,所以在撤離重慶的時候,他發揮了特工的特長,啟用了早就準備好的秘密通道,哪怕沒有發現有人盯梢,也依然做了多個障眼法。

  事實證明伍立偉的準備并不是多余的,王天風親自帶人秘密監控伍立偉,想要順藤摸瓜——他知道這不一定能實現,但萬一實現了呢?

  可遺憾的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王天風選擇了遙遙監控,若是伍立偉大意還有可能循著蹤跡查下去,但伍立偉準備的障眼法太多了,再加上啟用了早就準備好的秘密通道,老王的監控失敗了。

  王天風敗不餒,默默的鳴金收兵,等待著伍立偉送上門來——張安平親自出手的情況下,他不認為伍立偉會背棄軍統絕大多數敬畏有加的張長官。

  青木關以東,大約十五公里,有一個坐落于山區中的村子。

  也不知道是因為青木關而取此名,還是青木關“盜”了這個村子的名字,此村便叫青木村。

  此時的青木村,卻已然在房名輝的管控制下——村民們被綁匪們集中看押,就連在村子外活動的村民,也都是綁匪們所扮演。

  這個村子,從一開始就被房名輝看中,被當成了第二個窩點,七塘村被老岑摸過來以后,房名輝就秘密的啟用這個村子——前天夜里,他們便連夜轉移到了此處。

  青木村因為在青木關以東,這自然證明它距離重慶的距離只有區區十幾公里,所謂的狡兔三窟、所謂的燈下黑,被房名輝用的明明白白。

  若是張安平昨天的時候試圖武力營救老岑,七塘村那里必然撲空!

  不僅會撲空,還會驚動留下了觀察哨的房名輝——高手過招,便是如此的危險,方寸之間,便是勝負輸贏。

  可惜張安平吃過一個貿然做計劃的虧后,再也不敢小覷這幫綁匪,他選擇了穩一手,最終避開了“地雷”。

  此時的房名輝,正在把玩著一個小藥瓶,藥瓶中有一片白色的藥片隨著藥瓶的擺動而來回“跳舞”,看著這熟悉的白色藥片,房名輝頗為感嘆的對老岑說:

  “岑處長,房某……著實佩服!”

  此時的老岑被五花大綁著,左臉頰腫了起來,嘴角還有一抹鮮血,他過去挺重視形象的,發型總是一絲不茍,但此時的頭發卻亂糟糟的。

  面對房名輝的“敬意”,岑痷衍只是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便閉目不再說話。

  之前,他表現的非常非常的配合,哪怕是意識到自己要被這幫綁匪當籌碼了,他也非常配合。

  而配合的假象,則是為了找到機會吞下藏在紐扣中的這片白色氰化物藥片。

  藏藥片的紐扣是張安平親自交給老岑的,即便房名輝親自上手也未察覺。

  可惜,岑痷衍的這群對手基本都是原軍統的精英,他們從未放棄過對老岑的戒意,當老岑以為抓住了機會的時候,卻沒意識到這本就是房名輝布下的陷阱。

  老岑的配合讓房名輝警覺,于是故意制造了松懈機會,成功的誘騙出了這致命的氰化物藥片。

  勝利者,才能向失敗者表達欽佩嘛。

  見老岑不言不語,房名輝也不在意,喚來了老安:

  “把人帶下去——看好了,不要讓他找到自盡的機會。萬一咱們不能脫身,就指望他了。”

  老安點頭:“嗯,你放心吧。”

  老安帶人抬走了老岑后,屋內無人,房名輝的神色緩慢凝重了起來。

  地下黨,在保密局里的勢力,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他以為秘密跟保密局搭上線,就能將前天夜里的地下黨一網打盡——作為一個軍統出身的特工,他對軍統的能力其實是非常自信的,在重慶軍統的地盤上,他不認為在有線索的情況下,地下黨能脫身。

  但結果卻是撲空了。

  這,怕不僅僅是一個兩個臥底就能成功掩護的。

  除了驚詫于地下黨在保密局內的勢力外,此刻的房名輝還在惦記著另外一件事:

  伍立偉的……殺意!

  沒錯,老安已經將伍立偉之前的打算告知了他。

  傾向于伍立偉的老安,實則是房名輝的人。

  雖然因為沒有拿到錢,這打算就是白扯,但伍立偉的這種心思,讓同為軍統出身的房名輝,殺機滿滿!

  我是操盤的人,棋子的生死,由我來掌控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棋子要是想算計我……

  那我就毀了他!

  這是多年軍統生涯養成的本能。

  正在思索如何利用伍立偉謀取利益的時候,有手下進來匯報:

  “伍科長回來了。”

  “知道了——找幾個人,跟我去村口接他。”

  盡管想要用伍立偉的命來謀取利益,但未圖窮匕見之前,房名輝依然是伍立偉的好兄弟。

  好兄弟歸來,自然要迎接。

  村口,見到喬裝的伍立偉后,房名輝的第一句話是:

  “老伍,別氣餒,咱們本來就是沖著有棗沒棗先打兩桿去的,沒弄到栆也沒關系。”

  伍立偉說不感動是假的——他甚至為之前的最壞猜想而生出了愧意。

  房名輝看到了伍立偉的神色后,笑著打斷說:“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別惺惺作態了——回去說。”

  帶著伍立偉回到作為指揮部的富戶家里,示意伍立偉坐下后房名輝親自為伍立偉倒茶,茶還沒倒滿,伍立偉就說:

  “我見到張長官了。”

  一道熱水飄到了茶杯之外,房名輝趕緊重新調整茶壺,強忍著驚駭將茶杯倒了七分后,他緩慢擱下茶壺:

  “我們,準備撤吧!”

  軍統出身的特工,面對張長官這三個字,沒有一個人會心里不怯。

  房名輝決意趕緊撤,狡兔三窟也好,燈下黑也罷,他真的不認為能逃脫張長官的法眼。

  他之前敢干,一則是真的不甘心就這么淪落為普通人,二則是深知張安平對饕餮們的仇視——事實確實如他所料,張安平并未對他們起殺心。

  哪怕現在房名輝認為張安平意識到保密局被滲透嚴重后,必然要發揚侍從長精神要攘外必先安內,應該沒空搭理他們這群小嘍啰,但驟然聽聞伍立偉見到了張安平后,依然慌的要命。

  人的名,樹的影!

  伍立偉卻搖頭:“撤是應該的,但在撤之前,有件事我們必須要做——”

  說著,他掏出了兩沓子美元,將其置于桌上。

  看到是百元老頭票后,房名輝的瞳孔驟縮。

  百元的美金啊,他也就是在大清算的時候見過——漢奸想要買命,好幾張百元老頭票放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他第一次見到。

  可惜當時的房名輝不敢拿,因為張安平的大砍刀就懸在他們每個特務的頭上。

  而這一次,是第二次看到。

  “什么意思?”

  強忍著貪婪,房名輝狀若平常的問。

  “張長官給的——他要我們將岑痷衍送去保密局,不過……我覺得岑痷衍這個人,對張長官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做掉他——這錢,我想還給張長官。”

  伍立偉的神色陰郁。

  他滿腦子都是張安平對他們的好!

  現在,拿張安平的錢,還要把麻煩送給張安平,他心里真的過意不去。

  兩萬美元,確實是一筆巨額財富,但在已經可以分到小幾千甚至上萬美元的情況下,兩萬美元,買不了伍立偉的良心。

  “詳細說說怎么回事?”

  房名輝強忍著暴打伍立偉的沖動——還回去?

  你以為你是地下黨啊!

  “是鄭秘書提醒我的……”

  伍立偉講述了起來,他是真的并未體會到鄭翊的另一重含義,不是他蠢,實在是他把張安平想的太好太好了。

  可房名輝不然,他是將張安平當做對手的。

  聽完了鄭翊說過的話后,房名輝就生出了猜測——莫不是張長官對我們起了殺心?

  整宿未睡,抽了一宿的煙……

  有可能!很有可能!

  房名輝強忍著悸動——被張安平起了殺心,真的太可怕了。

  他道:“老伍,你再說說跟張長官之間的談話。”

  伍立偉沒多想,便詳細的重復了起來。

  聽著伍立偉的講述,房名輝越發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如果張安平憤怒的教訓伍立偉,如果張安平失望,如果張安平甚至是暴打了伍立偉,這反而能證明張安平對他們并沒有殺意。

  可好聲好氣,甚至還給錢,這就不對勁了!

  有命拿沒命花!

  很明顯,張安平低估了房名輝——他并沒有認為錢有問題。

  但張安平也猜對了房名輝這個幕后黑手,在意識到岑庵衍是張安平的麻煩后,房名輝萌生了一個想法:

  完全可以借此敲一筆,然后犧牲掉伍立偉跑路!

  當然,他絕對不會去敲張安平。

  心中有了想法后,房名輝神色慎重的道:

  “老伍,張長官,想殺了我們!”

  伍立偉愕然的看著房名輝:“嗯?”

  房名輝重復:“他想殺了我們——沒錯,他就是想殺了我們!”

  (抱歉,昨天沒更,本來今天想補上,但一趟醫院折騰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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